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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静钧

7月12日周日下午，欧元区19个成员国的领导人，表情复杂，鱼贯步入位于布鲁塞尔的会议室，闭门磋商，经过连续17小时的马拉松式通宵谈判，消息传来，会谈有了成果。最早发出这一消息的是比利时首相夏尔·米歇尔，他通过推特账户发文称，欧元区领导人在希腊危机谈判中达成协议。接着，塞浦路斯政府发言人也在推特上发文说，看样子是达成了协议。

阴霾重重的希腊债务危机，又现出一道曙光。会晤最终达成的协议要求希腊加深改革，重建国家信用，而欧洲则准备继续救助希腊。

非同寻常的会晤

这次欧元区19国领导人的特别会晤，是在各欧元区国家财长会议谈判失败之后紧急召开的，欧元区财长激辩近9个小时仍无法达成共识。

欧元集团主席迪塞尔·布洛姆在财长会议结束后表示，财长们就希腊提出的方案进行了深入讨论，同时也讨论希腊方案的“可信度”以及对希腊政府的“信任”问题。他承认，“会议进行得非常艰难”。意大利财长帕多安也说：“最大的障碍是缺乏信任。我希望希腊政府采取实质行动，第一步是从明天起在国会落实希腊所需的措施。”

路透社的报道称，财长们要求希腊先立法修订其增值税和养老金制度、改革破产法令和进一步加强统计局的独立性，才愿意重开谈判。

作为打前站的财长会议，只要没有达成基础共识，后续的领导人会议一般会被取消或推迟。但欧洲已经没有更多时间遵循旧例了。这非同寻常的“破例”，表明了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的信心——峰会“举行至希腊问题谈判取得成果为止”。欧元区领导人表现出的“不达目的不罢兵”的先锋精神，为之后紧接着召开的欧盟28成员国峰会的成功打下了基础。

这次欧洲表现出的团结精神，是在欧洲内部争吵了数年之后、欧洲濒临崩溃之际突然闪耀显现出来的。

希腊陷入债务危机以来，欧洲尽管实施了两轮次、共计2400亿欧元的援助，但各主要债权国即援助国却是相当不情愿的情况下拿出手的：北欧成员国嘲笑快要穷得破产的希腊，国民福利甚至还高于北欧高福利国家，德国抱怨希腊人花光了德国纳税人的辛苦钱，法国则称自己处境艰难都还在帮别人让自己“好辛苦”，比利时人指责希腊领导人不守信用、说好的改革不落实。一开始就拒不加入欧元体系的英国，也在打着退出欧盟的算盘，希腊若是被“冷漠死”，反欧洲的英国民众更有理由相信他们的直觉判断。

甚至那些身处希腊一样境地的受援助国西班牙、意大利等“欧猪国”，则埋怨大家只顾着希腊却没人帮他们，而希腊人则诉苦说援助后日子更难过了，这几年下来，国民经济衰退了四分之一，失业率飙升到25%以上，每两个年轻人中间就有一人没有工作。

德国唱“白脸”

在以往的谈判磋商中，面对反复无常的希腊领导人，德国总理默克尔好言相劝，甚至以亲自倒茶以争取希腊领导人的积极配合。然而，6月25日前后达成了改革换援助协议，却被希腊政府做成了公投案，协议流产，前功尽弃。

希腊一直以欧洲不会令希腊退出欧元区为谈判底线出牌，数度打出“悬崖策略”，以谋最少的让步而获取最慷慨的援助。公投结束后，希腊嚷着要“重开谈判”，要达成“新协议”。

就在7月12日财长会议和13日紧急峰会之前，德国突然变招，摆出一副“希腊退出”也无妨的姿态，令希腊最后一张谈判王牌无用武之地。

德国总理默克尔说，德国不会“不惜代价”达成新纾困协议。默克尔说，希腊“最重要的货币已经被弄丢，那就是信任”。据报道，德国要求希腊改进救助协议，内容包括出售500亿欧元国有资产用于还债，若不然，希腊应“暂时”脱离欧元区至少5年时间，以调整其债务结构。德国提出的新协议草案，苛刻度数倍于被公投否决了的旧方案。

据说，德国的提议在欧元区周长会议上，获得部分强硬派包括芬兰等国的支持。芬兰国会甚至决定不再接受任何解救希腊的新方案，国会第二大党恫言政府若支持新的拯救计划，它将把政府拉下台。

德国人一直以为希腊在整个欧元区体系中所占成分不大，希腊留在欧元区还是退出，都无关紧要，欧洲不应当“无节制”、“不计代价”地援助希腊。希腊经济总量在以德、法为主体的欧元区中约占2%，德国人看来，若欧元区是个大蛋糕，希腊顶多也只是一片掉落在地的蛋糕屑。默克尔的提案中就有要么希腊人知趣退出，要么暂停希腊人欧元区资格数年的选项。德国人如此不畏惧“希腊退欧元区，希腊与欧元区双输”的预判，在于德国人还有一项启动德国马克以替代欧元的选项。德国可以打造一个以德国为核心的马克区，而希腊若抛弃欧元、启动其货币德拉克马，则意味着希腊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德国政府表示，13日达成的协议，还要拿回到议会审批，德国联邦议会还在休会，将为此召集特别会议，待议会投票通过了协议，协议才有效。德国这一手缓冲余地，有力地约束了希腊“再变脸”。希腊政府也会将13日的新协议送回到本国议会，这回希腊政府将不再会像对待6月25日协议一样交付于公投，而是会在议会上做大量的政治妥协、以改组政府内阁等各种方式，令协议通过。否则，7月20日又有一笔债务到期，这回不是欠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而是欧洲央行的，一旦还不了这一债务，欧洲央行目前仍在保障的银行流动性供应，将会立即停止。国际债权人估计，希腊可能需要高达860亿欧元的救助才能避免金融崩溃。

希腊亡，则法国在欧元区的位置岌岌可危。欧盟的前身是法德的煤钢协议，法国是欧洲一体化的推动者。此次希腊提交的协议草案，是在法国总统奥朗德派去的法国专家的严格指导下、以迎合德国人口味的方式写出来的。法国坚持“希腊不可退出”的立场，事实上是在维护法国在欧元区及欧盟的政治利益。

奥朗德“唱红脸”之策，应是响应了默克尔“唱白脸”之计。13日协议达成后，法德双方都强调，双方没有立场对立。

欧罗巴精神的回归

欧洲的名字源于希腊语“欧罗巴”，代表着团结与一体化，欧元区领导人的紧急会晤最终达成协议，新协议为第三轮数百亿欧元的援助计划有望启动，这一消息拯救了欧洲，令欧罗巴精神回归，欧洲又团结在一起。

协议达成后，奥朗德告诉记者说：“即便谈判历时冗长，但我想对欧洲而言，这是一个美好的晚上，是一个美妙的日子。

拯救欧洲，也等于挽回了英国。对于欧盟中另一个大角色的英国而言，国内持久没有消停下来的退出欧盟的声音，会因欧元区的麻烦不断和欧盟的无能而放大。英国政府有可能从最初的做做样子、最后变成干脆抽身而出的实际决策。一旦英、法、德分道扬镳，欧洲就又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

欧洲的历史表明，欧洲团结或欧洲一体化是欧洲的矢志追求。欧洲分裂令两次世界大战降临欧洲，重创了欧洲作为工业文明优先的道德形象。希腊是欧洲旧文明之源，也是欧洲当下新文明之心理归宿。不断把东正教文明中的希腊拉回欧洲及融入欧洲，这是欧洲的政治和意识形态任务，它高于一切经济任务。此次在最后一刻，欧洲人“大梦初醒”，又团结在一起，也表现出了欧洲化解危机的弹性能力。当然，希腊问题的最终解决，依然十分漫长，但欧洲人发出了积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