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萌 张丹
史金姝最近有些困扰,暑假她因参加胸模比赛接受了主办方提供的丰胸手术,上月刚刚获得了冠军。有媒体采访了她,报道出街后在网上被改得不堪入目,原本正经的比赛变成了“美女为了生活被迫无奈丰胸”、“大二女生谈遇到的各种过分男”……其实只是一次免费的“福利”而已。老师把她叫去办公室,半责怪半嘱咐地让她保护好自己。或许确实担心了,采访结束后她发来消息:我要求不用真名!
本来她没觉得丰胸和微整形有什么大不了的,这类事情在圈里实在“太普遍了”。朋友圈不乏晒图和整形者,昭告世人整了哪。比起她们,她低调多了。在丰胸手术前,她还翻来覆去地纠结了一阵子:生孩子喂奶得比正常人疼几倍吧?别人会不会有异样的眼光呢?别的不说,家里人一定不会接受啊!父母算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的切实拥护者,小时候看电视,遇上整容出问题的新闻,一定会对她说,“你看这个又死了,那个又出状况了。干嘛要整啊。你以后可不要整。”可女孩哪有不想变美的,有了整容的念头,史金姝只敢偷偷藏在心里。
女孩对美的向往产生了足够冲破禁忌的力量,史金姝觉得自己脸肥,往脸上扎了几针玻尿酸。打针的时候,医生对着下巴捏来捏去,捏完了整张脸湿湿的,一照镜子,哇,容光焕发。不过时间一长,除了下巴,其他地方和以前比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瘦脸针也是要的,瘦咬肌,变软了可能就没那么大块肉,“你看我,现在是放松的状态,我咬牙,没有变化吧?”她重复着牙齿咬合的动作,期待着肯定的答案。
婴儿肥还是存在,在传统意义上能被称为“福相”的圆润脸庞让她很不满意,在微整形的计划里,还有溶脂针,还要开眼角……当然,在这之前,她还要在丰胸和保持原样之间做一个抉择。
痛下决心的节点是某次内衣模特面试,20选5的环节自己落了空,后来发现被录用的模特一律C罩杯。那还犹豫什么,做啊。好朋友不会在意我的,男朋友真的爱我也不会介意的,生孩子有影响大不了取下来。家里人啊,别让他们知道就好了。
读大一时,史金姝曾有机会参加一个模特比赛,需要辗转桂林、海南、广西等省市,家里人知道了联合所有亲戚反对,电话打过来:“你妈都气到住院了,你要是敢去,断绝母女关系。”倒不是反对当模特,而是觉得去的城市太多,有危险。当年比赛的获胜者现在已经走国际T台了,史金姝想到这件事总是愤懑。所以这次丰胸,一定不能告诉他们。
史金姝从小就比周围的孩子高,亲戚朋友串门寒暄,一定少不了几句“你怎么不去学模特啊”、“你怎么不去学空姐啊。”父母摆摆手,女儿还是当护士好。可随口说的当模特、当空姐就扎进了她心里,生根发芽,成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等身高定格在了1米75,史金姝觉得差不多了。可看看周围,老家黑龙江走秀的姑娘都是1米77以上,2厘米足够把梦想甩得老远。艺考结束,有所广州的学校录取了她,她毫不犹豫带着行李南下,“在广州,如果是长得还不错,然后身高还可以,应该很容易出头吧。”
学校开学,史金姝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入了模特协会。每天训练几个小时站姿或走秀,找个平面墙,头、腰、臀部和脚后跟立成一条线,挺胸抬头收腹,就这么杵着。练走秀,最开始遇上动感的音乐,史金姝拍子都跟不上,走的时候头也埋着,在路人眼里一点气场也没有。
练了一段时间,师姐带着她去面试广州车展的show girl,同行15人只有她俩被录取。面对镜头,内心忐忑的史金姝磕磕绊绊走完了5天秀,拿了1750元,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就是模特啊”。
她加了三百多个模特群,每天各式各样的单子在群里飞来飞去,看上了就报名,模特卡发过去,等通知。酒吧单尽量不接——她见过一个朋友去酒吧,走完秀被迫喝酒——太危险。史金姝的底线是内衣秀,因为“维密秀也是有内衣的”。真空的薄纱绝对不接,有发生性交易危险的绝对不接,那是“赤裸裸出卖肉体”。一场秀天数不等,一天800到1200元,比基尼和车展的秀高些,一次1200-1800元。
或许是对童年排斥的补偿,家里人并不反对她当模特。每当史金姝发出秀场照片时,亲戚们还不忘上来点个赞。“他们不会介意,还会看到我优秀的一面。”
秀走多了,遇到的人也杂了,狂蜂浪蝶不免一拨一拨扑上来。都是上了中年的男人,油腻且磨叽。上来聊家乡问籍贯,谈谈人生和理想,哀叹下女孩子挣钱不易,最后一句“觉不觉得有个男朋友陪你可以不那么辛苦啊?”露出狐狸尾巴。直接一点儿的,上来就问:“你,一个月,多少钱。”开价差别也挺大,十万到几十万不等。偶尔遇到个豪爽的,抛下一句“要多少随便开”。
回复也是固定的:“不好意思我不是干这方面的,我也没有兴趣。我觉得自己很好不需要你们的帮助,你想和我做朋友可以,但是如果谈这方面,没有必要。”识趣的人回:“哦,不好意思啊。”附带一个微笑。
当模特满打满算超过了一年,史金姝觉得自己成长“很快”,已经从颤颤巍巍撑完一场小秀到应付二三十米的大秀台了,当然,也包括应付随之而来的数量越发庞大的男人。遇上熟人的单子,史金姝还会客串一把经纪人,不久前,她还带着二十多个女孩去某个酒吧面试礼仪。毕竟对一个还称自己是“嫩模”的大二学生来说,每天一万多条微信消息还是难以独自消化的。
至于以后,那当然是走上更大的舞台,越大越好。为此她报名了新的模特学校,专心上课,她的台步还不够国际,太拘谨,跟“大模”还有距离。反正自己“才19岁,还算嫩模。嫩模,就是年轻啊”。
史金姝前些天参加了另一个比赛,一上台就被评委连着问了4遍有没有整容丰胸。观众目光打在她身上火辣辣的,明明胸还在疼呢,还是咬着牙说没有。“不然的话我还怎么下台啊。”后台记者采访,问她能否接受当场验胸。史金姝愣了,记者又问一遍,她说可以。“怎么可能验,就是提一下问题,看我怎么回答而已。”——参加比赛多了,应对经验也丰富起来。
这次比赛被她列为一个意外——“每个场合都会接受一些意外,那个比赛也是。我不介意,但是我害怕别人对我有一样的眼光。他们会说,你的胸是假胸。其 实干嘛在意太多,就像那次比赛,他们说完我还是很好啊,我干嘛在意那些批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