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达多
塞维利亚古城过了晚上10点才开始热闹起来,这也是西班牙人指定的晚饭时间。白天,已无犹太人和穆斯林居住的小区,变成一条条人烟稀少的小巷。耶稣基督的信众罗马人征服过这里,又被来自北非、横跨直布罗陀海峡的阿拉伯人赶走,并建立维持了700年的摩尔王朝,之后带着上帝的荣光,卡斯蒂亚国王费尔南多三世在“光复战争”中夺取该城,同时也开始了对异教徒残酷的迫害,直到所有居民只认可一个神的存在。
夜晚之神降临时,我们在一家带有浓郁阿拉伯建筑风格的3层餐厅吃饭。大厨扛出一条猪大腿,用特制钢刀片了起来,分装6个盘子,每片都能透光。23个人的晚宴持续了两小时,这在当地会背负上对生活苟且马虎的罪名——西班牙人的晚饭一般5小时起步,只斋聊,很少碰杯,每个人都充分地表达,这也是确保生活质量很重要的一环。
中国人没有充分表达的习惯,3小时大眼瞪小眼的过程是一种煎熬,各种祝酒词和碰杯过后,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做。尤其是每桌晚宴都需要一两个领导人,大家习惯于像听相声一样附和主角们的对谈,否则这饭吃得就失去了魂魄,跌入一种手足无措的恐慌当中。
幸好此时窗外传来了锣鼓小号声,我们冲到窗外的阳台上,以为是欢庆下午刚看完的球赛,塞维利亚2比1击败了巴塞罗那,爆冷胜出,可只看见一座巨大的耶稣受难像被抬过街道,后面是百人规模的鼓号队,只用几个音符就表达出了悲悯和肃穆两种复杂的情绪。这是我从未听过的一种音乐,就像第一次吃到西班牙海鲜饭的感觉,夹生饭的粗粝感配合着海洋带来的生命力。
51岁的皮埃尔和26岁的巴巴斯意犹未尽地喝光了桌上剩余的红酒。皮埃尔30岁开始毒品之旅,10年里身边的4个嗨友相继以跳楼、上吊、吸毒过量和坠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却坚韧地活了下来,40岁之后走上了探寻灵性的道路。他不属于任何教派,也没去过印度,只是从生活中吸取养分,爱自己、活在当下以及观照情绪是他的三大法门。作为一个银行存款从未超过1000欧的浪荡汉,他坚信自己比在场身价过亿的20个老板活得更为喜悦。
巴巴斯做过4年DJ,每天跟不同的妞上床,之后转型给H&M等品牌拍小广告片,又睡了不少幼齿模特。他对金钱有匮乏感,拍片4年几乎没休息过,想通过赚更多的钱来确保自己的安全感,以至于一个钱包用了10年,针线暴露在外,烂得不停漏钱。
我们一起走向塞维利亚的街头。相比白天,这个时候的古城才刚刚苏醒,街道上的每间酒吧都挤满了人,人们端着啤酒红酒茴香酒(一种46度的西班牙特产,需要掺水喝)站在路边神侃,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大教堂门口的长龙蜿蜒到了街道尽头,孩子老人等一众游客都迫不及待地等着爬上教堂的塔楼。
在换了两间酒吧、干掉了30个伏特加Shooter、6杯莫吉托和一大壶水烟的凌晨两点,我们来到了西班牙广场,这里聚集了大批学生,他们围成一个个圆圈盘腿坐在地上,大麻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皮埃尔哼着小曲卷起了一根“生活良方”,然后对我说:“告诉你一个宇宙的奥秘吧,准备好了吗?你必须全然地去生活,然后与此同时,全然地抽身于生活,真正的修行存在于这两者间的虚空之中。”
我吟诵起了曾被印度圣人赛巴巴托梦的英国老师教我的《Gayatri Mantra》, “Om Bhur, Om Bhuvaha ……” 随后是《Hare Krishna》,这是在一次唱诵大会上习得的音律,那次两小时不间断地唱诵后,它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从披头士到现代的许多伟大摇滚乐手都曾在专辑里录制过同样的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