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建
《任继愈文集》是目前收录最全、文字最为可靠的任继愈先生的文集,说这话时,上海师范大学教授李申充满自信。作为《任继愈文集》的最后审阅人,李申在《任继愈文集》出版座谈会上的发言,让人听来有些不解渴,他只介绍了一下《任继愈文集》编撰的一些技术问题,诸如文集是由《任继愈文集》编委会编辑,搜集了任继愈先生署名的文章或者确认为任继愈自撰的文章,文集的分编等。就是这简短的发言,还让表达谢意占了不少的篇幅,他代表编委会真诚感谢国图参考部为收集相关资料所做的努力,感谢任继愈家乡平原县图书馆所做的大量工作。作为文集最后的审阅人,李申特别对负责佛教研究一编的苏州大学教授潘桂明表示感谢:他精心收集资料,甄别出处,发现并改正了原出版时的多处错字。
“但这部文集的收录还不够全,有些很重要的文献没有收进去,任继愈书信也没有收进去……还有一些错字……”李申说着文集编纂中的不足,言语间呈现的诚恳客观,认真与低调,让人们有久违之感。
李申是任继愈先生的学生。1978年到1981年,他在社科院宗教所做任先生的研究生。“老师生前,就有不止一家出版社找到我,想出版先生的文集,我们这些先生的学生、同事,也有为他编文集的愿望,但每一次都被先生拒绝了。先生说,‘你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有自己的科研项目,你们好好干自己的事情吧。’先生不想因自己的事麻烦我们。后来,国家图书馆请示已经在病中的先生,终得先生允诺,于是,国图组织了专门的工作班子,开始准备出版先生文集。”
任继愈去世后,他的学生、同事以及亲属,再次为出版先生文集筹措。“先生生前说不出全集,但没有说不出版文集,出文集不违背先生意愿。更重要的,是先生一生在学术上的卓越成就,是他留给社会的宝贵财富,学界渴望分享这些成果。”李申说。
曾任国家图书馆馆长的詹福瑞在其“写在《任继愈文集》出版之际”一文中谈到:“先生是20世纪中国著名的哲学家、宗教学家和历史学家,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宗教学的开创者和奠基人,中国哲学、宗教学领域中高瞻远瞩的学术研究领导者和优秀的学术活动组织者。同时,先生还是图书馆界最受敬仰的领导者,是图书馆界的一棵参天大树。……在坐镇国家图书馆近20年的时间里,先生先后主持编纂了《中华大藏经》,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古籍文献整理工程《中华大典》,主持出版了文津阁《四库全书》《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等,去世前,他还在主持《中华大藏经续编》的编纂工作,可谓皓首穷经。然而,先生却将自己文集的出版放在了这些古籍整理项目之后。可见,先生是为了国家文化发展的理想而放弃了自己的学术计划,放弃了整理自己文稿的意愿。”
正是缘于对先生为人为学的高山仰止,学术界和图书馆界两股力量汇于一处,决心将先生一生的学术思想和研究成果进行系统整理和总结,完成《任继愈文集》的编撰出版工作。“损益之间,希望先生泉下有知,能够接受我们这样的安排。”詹福瑞说。
《任继愈文集》历时四年终成硕果。
“我了解我的老师,他的每一次讲话,都有精辟的思想。现在能收集到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从我三十余年前追随先生读研究生开始,就知道先生的时间是‘压缩饼干’。先是取消了午睡,后来又谢绝在外面吃饭。为了避免杂事干扰,他把自己的研究时间放在每天早上四点到八点。每个人都可以看看自己和周围的人们,有几个人像他这样拼命的工作!”(李申语)
“在我的印象里,任继愈先生属于‘五四’运动延续下来的人物,内心充满爱国主义激情。因为马克思主义能够救中国,所以他接受马克思主义,贯彻于他的所有事业,终身不渝。”(杜继文语)
“任先生用他的言传身教一直告诉我:‘没有什么比事业更重要。’任继愈用他的一生完成着这个事业,他的一生闪闪发光地熔铸为这个事业的一部分。而这事业,乃是人民群众的事业、党和国家的事业,于是也应该是每个中国学人的使命和事业。”(张新鹰语)
“《论语》中弟子论孔子,有‘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感慨。对先生,我有同感。……几十年相随,先生的存在已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方广锠语)
“先生待人,非常真诚实在,不喜欢表面文章,刚接触时,会有一些拘谨,时间久了,你会慢慢体会到他那慈父般的心。其教学生,尤重人品,中国自古就有‘道德文章’一说,先生也常常强调‘人品即学问,学问即人品’,‘不管干哪一行的,首先得做个堂堂正正的人。’”(赖永海语)
“作为学界的一代宗师,任继愈先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骄傲。为了民族的现在和未来,他将自己的毕生精力,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学术事业。现在我们纪念他,最好的方式当是继承他的学术精神。”(潘桂明语)
“在与任先生的交往中,使人耳濡目染的哲人风范,不仅仅是他的睿智敦厚,晚年的任先生追求真理的铮铮铁骨,更是令我刻骨铭心!正像曹操在《龟虽寿》中咏颂的那样:‘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习五一语)
……
怀着这样的崇敬,各编主持,各司其责,极尽所能,寻觅爬梳,夜以继日。无人提及集腋成裘那一千多个日夜中的艰辛。“先生的事,我们唯有尽心尽力,别无他话。”每一个人,心同此愿。
文集的体例,也是学习先生的心得:编者们尽量将自己隐去。“在编《中华大典》时先生就说过:‘如果编的人长篇大论,读者看谁的?’”对此,李申铭记在心。唯有一点,李申一再重申,文集上那张先生的照片,是欧阳美琴为先生拍的,一定要为她署上名。在接受采访时,他这样说,在《任继愈文集》出版座谈会上,他又一次强调。因为,欧阳美琴镜头中的先生,正是每一个人心中不曾离去的任继愈先生。
◎发言集萃
张岂之:《任继愈文集》现在出版是合适的,但是出版后应该继续后面补遗工作,并且,一定要做到让任先生的文集走进大学,进大学的图书馆,进大学的课堂。
白化文:在任先生老人家垂危的时候连续见我三次,前两次任先生还说的出话来,最后一次就说不出话来,浑身都哆嗦。那时候任先生说的类似于梦话的话,还是关于国家图书馆买书的问题。任老师跟诸葛武侯一样,对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后想着国家的事业。这是我非常佩服老师的。
陈祖武:任先生留给我们的不仅是他的著作,更重要的是他高尚的人格和不朽的精神。我从任先生身上看到,任先生关心爱护后学。任先生晚年,每一次给我打电话,首先要问在我们历史所工作的两位老先生的健康情况,实际上任先生就是告诉我,必须要敬重这两位老前辈,要把他们照顾好。对老人如此,对年轻人也是如此,任先生同样关心年轻同志的情况,待他们如同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