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彦
治艺术史的学者范景中在一次讲座中指出,推广艺术要提倡附庸风雅。他的意思大概是说,热爱艺术这件事需要培养,培养的过程,就是学习甚至学会附庸风雅的过程。没有附庸风雅,又何来热爱艺术?
我顿时想起钱钟书曾经写过的一篇旧文《诗可以怨》。钱先生在文章中说,中国旧诗向来有颂诗与怨诗之分,颂诗没太大意思,因为是颂,近乎拍皇帝马屁,少有人提及。能够让后人阅读并感动的往往是怨诗,所以诗可以怨。古人知道艺术要“蚌病成珠”,为了怨,“无病”也要“呻吟”,方能成诗。
在这里,所谓“呻吟”者,正是附庸之“风雅”也。两者意思显然有某种相通。
想来也是,艺术风雅,不附庸又如何欣赏之热爱之?艺术是怨,不多情,甚至自作多情,又如何能让人感动?
一群人中,附庸风雅的人多了,热爱艺术的人才会多。同理,一个社会,附庸风雅成为风气,艺术才能获得人心。所谓艺术收藏者,恰恰就是这样一群附庸风雅的人,他们通过固执而长久的坚持,让风雅成为每日都看得到摸得到的存在。他们所收藏的,其实正是风雅本身。
开始时也许是有几分附庸,就像无病呻吟那样。等收藏积累到了一个程度,手头的艺术品比较可观了,尤其是,有几件货真价实的杰作,是那种曾经朝思暮想的现在就在自己家里,风雅就成为了铁板钉钉的事实,也就无须再去附庸了。因为艺术就在你手上,其中的那一份风雅,就搁在自家幽静处,暗夜里是一定会愉悦鸣唱的!而且,这鸣唱一定会起伏跌荡,呼啸而过,而又丝丝入扣,润物无声。
《富春山居图》的流传,包括其中的曲折,是历史,更是风雅的鸣唱。
风雅在,无须再去附庸。风雅不在,附庸又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