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庭
晚年的任鸿隽、陈衡哲夫妇
姻缘卡片
任鸿隽——陈衡哲
任鸿隽,字叔永,1886年12月20日生于重庆垫江,祖籍浙江湖州。著名学者、科学家、教育家和思想家;辛亥革命元老,我国近代科学事业的组织领导者和奠基人,也是我国最早的科学刊物《科学》月刊的创建人之一。曾任孙中山临时大总统府秘书。
陈衡哲,笔名莎菲,1890年7月29日生于江苏省常州市武进县一个书香门第,祖籍湖南衡山。她是享受庚子赔款的第一批中国留美女大学生之一。留美期间,她先后在纽约瓦沙女子大学和芝加哥大学读研究生,攻读西洋史,兼修西洋文学,1918年获文学硕士学位。是我国新文学运动发展史上最早的女作家,中国首位大学女教授、女学者。
瞿秋白——王剑虹
瞿秋白,别名瞿爽,1899年1月29日生于江苏省常州市,是中国共产党早期主要领导人之一,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卓越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和理论家,中国革命文学事业的重要奠基者之一。
王剑虹,笔名淑蕃,1903年生于重庆酉阳龙潭镇,是中国早期妇女运动宣传活动家,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份妇女刊物《妇女声》和第一所妇女干校“平民女校”创建者之一;她还是我国倡导“节制生育”的第一人,比马寅初的《新人口论》早30多年。
情缘——相恋在美国
任鸿隽学识渊博,著述颇丰,一生所著《科学概论》《最近百年化学的进展》《近世化学家列传》等专著、译著和文学作品,涉及化学、物理、生物、教育、文学、政治思想等多个方面。他的学术思想和开拓精神,至今仍为学术界所重视。他生性淡泊名利,为发展祖国的科学事业呕心沥血、奋斗毕生,在我国现代科学技术史上写下了光辉的篇章。
1920年8月22日,任鸿隽、陈衡哲与胡适于东南大学合影(资料图)
1916年,任鸿隽先后在美国康奈尔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化学工程专业。回国后,先后在北京大学、东南大学、四川大学任教授、校长等职。
他和陈衡哲女士相隔万水千山,究竟是怎么相恋的呢?任鸿隽在他《五十自述》中有一段回顾,交待了当年他在美国留学时与陈衡哲交往的过程:
尚有一事与吾关系最大,不可不记者,则为1916年夏与陈衡哲女士遇于伊萨卡是。余读陈女士之文而识其名,盖自前一年余主编《留美学生季报》得陈女士投稿始。当时女士所为文曰《来因女士传》,盖传孟河女子大学创办人来因女士而作也。文词斐然,在国内已不数觏,求之国外女同学中尤为难得。余心仪既久,1916年夏与陈女士遇于伊萨卡,遂一见如故,爱慕之情与日俱深,四年之后乃订终身之约焉。结婚后吾尝为联语以自贺云“清香合供《来因传》,新月重填百字词”。上联指订交所自,下联则记吾人文字唱和时曾有百字令《新月》之作也。
任鸿隽看的《来因传》是译文版本,那娓娓动人的文字,深深打动了他,令任鸿隽兴味盎然。他猜测:译者“莎菲”的名字漂亮,文章也写得漂亮,人一定会更漂亮。于是当即把《来因传》安排在《留美学生季报》的秋季号上发表。紧接着,任鸿隽频频向莎菲约稿。1916年暑假,任鸿隽约莎菲到伊萨卡郊游荡舟,这是他们首次见面。任鸿隽一见倾心:啊!这莎菲小姐,还真是一位漂亮的姑娘!从此,两人便鸿雁不断。不久,任鸿隽作《陈衡哲女士题异兰记》一诗:新陆不复见兰蕙,每忆清芬心如醉。何来幽介空谷姿,为君采撷书中缀。瓣蕊纷披香未残,葱茏细茎叶微宽。莫向湘沅觅彼偶,似此孤芳岂多有。
由于任鸿隽、陈衡哲和胡适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胡适还写过一首诗《我们三个朋友——赠任叔永与陈莎菲》。于是,在陈衡哲和任鸿隽结婚之前,出现了一种流言:实际陈衡哲一直钦慕胡适。而胡适是大孝子,先前已遵照父母之命娶了没有文化的江冬秀,而又不敢与之离婚,陈衡哲无奈,才嫁给了任鸿隽。陈、任、胡三位“身正不怕影子斜”,开朗大方的陈衡哲,索性将胡适的照片放大,挂在客厅里,外人的流言蜚语,她毫不在意。
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婚后共生育了2女1男。陈衡哲忠实地践行着自己作为东方女性的传统理念,在家中,她“独裁”“专断”,让丈夫心无旁骛地研究学问;而任鸿隽呢,乐得享个遐迩皆知“怕老婆”的美名。陈衡哲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倘若连孩子洗澡这样的事情,都要让爸爸放下手中的书,跑去连哄带劝,那么做父亲的也就太累了,做母亲的也就太不称职了。”
陈衡哲曾在写给任鸿隽三姐的信中说:
当叔永(任鸿隽)在美国对我提起结婚的事的时候,他曾告诉我,他对于我们的结婚有两个大愿望。其一是因为他对于旧家庭实在不满意,所以愿自己组织一个小家庭,俾他的种种梦想可以实现;其二是因为他深信我尚有一点文学的天才,欲为我预备一个清静安闲的小家庭,俾我得耑心一意的去发达我的天才。现在他的这两个愿望固然不曾完全达到,这是我深自惭愧的一件事。但我们两人的努力方向是不曾改变的。
王剑虹(右)与丁玲合影
20世纪30年代后期,正当事业辉煌之际,陈衡哲却毅然辞去教职,在家做一位全职母亲,专心教育3个孩子。她见胡适的女儿染病夭折,突然领悟到:“母亲是文化的基础,精微的母职是无人代替的……当家庭职业和社会职业不能得兼时,则宁舍社会而专心于家庭可也。”
事实证明,陈衡哲所作出的牺牲是值得的,她的孩子们都很有出息:长女任以都,颇有其母风范,获美国哈佛大学博士学位,终生留美任教;三子任以安获美国地理学博士学位,也留在美国任教;次女任以书,毕业于美国瓦沙女子大学,获博士学位,毕业后,毅然回国照顾双亲,任教于上海外国语学院。
“囚恋”——结缘于上海
1924年1月,瞿秋白赴广州参加孙中山组织召开的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期间,在给爱妻王剑虹的信中,瞿秋白附诗写道:“我自己承认是‘爱之囚奴’,我算完全被你征服了!”
这对“征服者”和“囚奴”的故事又是怎样的呢?
1923年,瞿秋白刚从苏联回国,参加中共三大后,他赴南京出席全国共青团会议,传达中共三大关于“国共合作”的决议。会议期间,当时的团中央书记施存统(复亮)约他去看望两位老朋友。瞿秋白见面一看,原来是两位妙龄少女——王剑虹和蒋冰之(即著名女作家丁玲)。
王勃山
王剑虹在酉阳高等小学毕业后,1916年便考入毗邻的湖南省桃源第二女师。在1919年的“五四”学潮中,王剑虹成了学校著名的学运领袖,并结识了比她低两级的预科班同学蒋冰之,两人很快成为亲如姐妹的好朋友。1920年,王剑虹随父亲王勃山到上海读书,积极参加妇女运动,结识了李达、陈独秀和王会悟(李达夫人)等。不久,就和王会悟一起参与创办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份妇女刊物《妇女声》及第一所妇女干校“平民女校”。接着,她专程返湘把好友蒋冰之接到女校读书。后来,因李达夫妇受毛泽东之邀,调去湖南长沙任教,女校便移交给刚从欧洲回来的蔡和森、向警予夫妇负责,王、蒋二人便结伴来到南京……
施存统和瞿秋白都觉得两个小女子“闯天下”太盲目了,便劝她俩去读刚创办的上海大学文学系,她们又才回到上海。当时,瞿秋白是上海大学教务长兼社会学系主任和哲学教员,经常去看望王剑虹和蒋冰之,利用课余时间教她俩学俄文。在熟悉的过程中,王剑虹随意画了一幅瞿秋白讲课的素描,不知不觉引发了一段师生恋情。基于种种原因,瞿、王两人只好含而不露地在心里苦恋着,而课余辅导也不得不中断了。正当两人苦闷之时,无意中蒋冰之翻到王剑虹的一首“自白诗”——《心底收藏》:
他,
回自新气的俄乡,
本有的潇洒更增新的气质,
渊博才华载回异邦艺术之仓。
他那学识、气度、形象,
谁不钦羡、敬重?
但,
只能偷偷在心底收藏!
蒋冰之立即把诗“偷”去给了瞿秋白,瞿秋白读后跑去见王剑虹,回写了一首《倾慕》:
你,
莫是文君舍去天府地,
胸怀强民兴邦闯异乡;
携来你那巴蜀品格汇新潮,
斯人之志令钦尚!
倾慕之情存心底,
盼,
只待瓜熟蒂落那时光。
瞿秋白、王剑虹夫妇(资料图)
巧的是,王剑虹在和瞿秋白结婚之前,也有一则绯闻故事:王剑虹还在平民女校读书时,时逢柯庆施从苏联回国,常到王剑虹和蒋冰之宿舍去玩耍,常常夸夸其谈,吹嘘他在苏联的见闻,往往一坐就是半天,人们就叫他“滥板凳”。于是,有人就说柯庆施在追王剑虹,想和她谈恋爱。面对流言,王剑虹一笑置之:“受人爱还不好吗?总比遭人恨好吧。”
蒋冰之说王剑虹和瞿秋白都是诗人,因此,他们都是用诗文谈恋爱的,两人“写了一本又一本”,连把做泡菜都写成了情诗。瞿秋白在《为夫人作泡菜有感》中就写道:“平凡小事非一般,一片痴情胜盐咸;此心此情皆入味,报答所望不负闲。”
王剑虹略作沉吟后,望着瞿秋白道:“一人不赌钱,二人应和诗,那我也送官人一碗《泡菜》吧。”她写道:“小事平凡本一般,岂以盐汁相比攀;粗俗工艺难达意,麻辣酸苦胜过甜。”
“好,和得好!和得太好了!”秋白接连叫了几个“好”字,接着称赞道:“我的娘子不愧有文君之才,真是出口成章,落笔成文,比我那首好多了!”
陈独秀和李达都曾称王剑虹是才女。她那首长诗《轮舟晚景》(刊于1922年5月号《妇女声》第8期)本来是请陈独秀和李达提意见的习作,没想到当即就被主编李达看中,在《妇女声》上发表了。
瞿秋白说:“我们常州和你们四川真有大缘呀。你老乡、大文学家苏东坡不仅多次来常州,最后还寿终正寝于我们常州。我们常州东郊的‘义舟亭’公园就是特为纪念东坡先生建的。”
“哦,真的?这我倒不知道。如以后回到你老家常州,那一定要去看看。”王剑虹说。
“你看他那首《明月几时有》写得多好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你看我们俩,这不正是‘千里共婵娟’吗?”
王剑虹依偎在瞿秋白的怀里甜蜜地笑了。
任鸿隽——陈衡哲,一对科教文化的博学情侣。
瞿秋白——王剑虹,一对文学艺术的知音伉俪。
两对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志同道合异地缘”呀!
(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责任编辑:邓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