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何无法预知一场地震

刘晓莹

尼泊尔中午，张书清在乘车前往杜巴尔广场参观的路上。他和同车的人突然看到路边的人表情惊慌恐惧，很多人从房间里往外跑，外面的人站立不稳、手扶树木，随即，他们乘坐的巴士车也剧烈地晃动起来。

“地震了，震感强烈！但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这次地震有多大，震感过后，就继续前往杜巴尔广场。路上发现个别路段有很明显的裂缝，一些老房子已经震塌了。”地震发生时，张书清正随中国国家地理考察队在加德满都旅行，他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回了国内，并向亲人和朋友们报平安。

后据中国地震台网测定，这场令人感到震感强烈的地震发生在北京时间4月25日14时11分，震中在尼泊尔（北纬28.2度，东经84.7度），震级为里氏8.1级，震源深度约20公里;震中距中国国境线直线距离约为50公里，距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约80公里，距中国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市约415公里，距拉萨市约640公里。

地震专家分析，这次地震释放的能量是2008年中国汶川地震的1.4倍。

就在这场地震到来的不到两个星期前，加德满都刚刚举办了一场地震研讨会，来自英国剑桥大学的地震学家詹姆斯·杰克逊（James Jackson）也参加了研讨。一些报道引用詹姆斯在震后说的这样一句话：从物理上和地理上来看，所发生的（地震）就是我们认为会发生的。

这场地震来得似乎“并不意外”，然而当它真的到来时，这里的人们仍然惊慌失措，前一秒的平静被大地的剧烈晃动瞬间打破，毫无预兆。

谁都无法给出地震到来的时间表

在近15年的时间，尼泊尔不断被世界各地的地质学者警告。美国《科学》杂志曾在2001年8月24日刊文说，喜马拉雅山脉将发生一次、甚至数次特大地震，震级将超过里氏8级。

“根据历史数据的统计分析，预测的最大地震级别甚至比8.1级还要高。”地震动力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副主任、中国地震局地质研究所科技委副主任刘静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有关科学家预测到尼泊尔地震的流言四起，詹姆斯·杰克逊站了出来，“按照目前所掌握的相关科学知识，我们不可能预知或预测地震发生的准确时间和日期”。

在这个时间点到来之前，科学家将那些具备孕震能力的地区、长时间未发生地震的平静称作“闭锁”。中国地震局地震预测研究所研究员、地震中长期综合预测研究室主任江在森对《中国新闻周刊》解释说，“闭锁的时间越长，能量积蓄得也就越多。”

2010年，加拿大蒙特利尔大学工学院教授、地震研究者嵇少丞在美国“探索发现频道”的一档科普片《大陆苦旅：地质与生命的内在联系》中担任解说嘉宾时称，“尼泊尔将有发生巨大地震的危险性，因为那里的逆断层已经超期‘服役很久了。”而嵇少丞所说的服役期，指的正是闭锁。

4月29日，尼泊尔大地震震中附近村庄的村民在等待救援直升机的到来。摄影/Wally Santana

“能量‘释放的强度和断层的规模也有很大关系，比如汶川地震的断层带有300多公里之长，加之已闭锁相当长一段时间，它积累的能量十分巨大，一旦能量释放，就很可能是一场大地震。”江在森说，“我们知道地震正在孕育，能量的积累就在我们的脚下发生，但它何时会爆发，我们仍然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间表。”

这也符合中国著名地质学家李四光给地震下过的定性表述：当地下能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会爆发。

比如在美国的帕克菲尔德地区，科学家根据历史数据统计得出结论，该地平均22年发生一次6级或以上地震，于是在此处增加观测密度，并判断出该地区在1988年（±4.3年）会发生地震。但是地震并没有“如期而至”，而是在距离上一次地震38年后的2004年才到来。

全世界的科学家都希望将地震的“上限”震级估计出来，而令他们难以捉摸的大地有可能“不按常理出牌”。

“闭锁的断层不仅有可能一次破裂，还可能分开破裂。”江在森说，“比如发生在2011年3月11日、造成福岛第一核电站1～4号机组核泄漏事故的东日本大地震，这里分布有多个历史地震破裂段，而科学家原本估计发生地震的这一段的震级水平为7.5级左右。可谁也没想到多个破裂段贯通大规模破裂（级联破裂），一场里氏9.0级的地震发生了，地震并引发海啸，给日本带来了沉痛的灾难。”

中国大陆的地质断层数目众多，按照平均上限震级估计，潜在的强震源有上千个，各种地质活动叠加在一起，形成了复杂的断裂分布。“有一些已明确正在活动的断层，我们还不知道上一次发生地震的时间;还有一些断层是发生了地震以后我们才发现它在活动。更为复杂的是，大陆内部比板块边界的地震应变积累速率慢得多，地震复发周期就长得多，如汶川地震所处区域的大震复发周期约为2000多年，这使地震预测更为困难。”

老百姓真正关心的是地震发生的确切时间、地点和震级——尽管江在森深知这一点，但他也坦言，“地震学家攻克地震精确预报这一世界难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了解地下的运动比登天还难

最初，天体间及天体自身的运动为地球内部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这些动力让板块开始漂移，科学家一直在试图了解它。

在中国西藏和尼泊尔交界处，即喜马拉雅山南麓，发育着三条主要的断裂，分别是从南向北依次是主中央断裂（MCT，Main Central Thrust）、主边界断裂（MBT，Main Boundary Thrust）和主前断裂（MFT，Main Frontal Thrust）。

尼泊尔东部1934年1月15日发生过大地震，造成10600人死亡。嵇少丞推测：“这次地震断裂发生在上次的西边，估计是在主边界断裂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