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代本
1
尼姑寨出去工作的杨明当了记者,在整理家谱的时候发现跟两岔河的杨原有家在五百年前有关系,就带着家谱来到了两岔河寻根问祖,知道几千人的两岔河竟然没有小学的情况后,杨明深入采访写出了《两个孤儿一个梦》的长篇通讯,梦什么呢?梦想读书。杨明的报道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同时也引起了市委副书记罗官员的重视,在全市的党代会上亲自点了莲花乡领导的名,问他们一天在干些什么,是如何理解人民的利益至上的。罗官员的过问,引起了双河县有关
部门和莲花乡党委政府的高度重视,为了解决两岔河的学生就学问题,在对两岔河的适龄儿童状况进行调查后,决定建一所小学,解决学生入学问题。学校的建设有个过程,但学生入学却是当务之急。正在考虑如何建校的时候,莲花乡的党委书记马彩虹到煤炭工业局任职去了,乡长李万机和教办的郭彬商量后决定暂时找一间民房在秋季学期开始将这些娃娃些招拴起来学习文化,对罗副书记有个交代,对老百姓也有个说法。
临时教室也就是老村长李无忌家的房子,李无忌失踪好几年了,他的儿子李太繁入赘在莲花街,他的妻子吴常惠跟随出嫁到盘河的女儿李太兰,两岔河的房子就一直空着。临时教室解决了,只是一时找不到教师,城里教师饱和了,坝区的教师也不缺了,在山区可不是这样,一般城里的人是根本不来的,即使来了也呆不住,早上来了晚上就想走,呆上三天就闷得发慌。从城里分到乡下的人,都在不惜一切代价拼命的削尖了脑壳往城里钻,到哪里去找教师来安排到两岔河去呢?如果是能在两岔河哪怕找到个初中毕业的都好,问题是两岔河又没有这样的人。那怎么办呢?领导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这点事都办不好,如何向领导交代呢?一连串的为什么,搅得李万机头都大了。加之非常时期,党委书记的位置一直空着,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那么,晋升为党委书记的可能就没有了。
这天吃了晚饭,李万机带上两包普洱产的“金枝玉叶”茶,来到陈代理这儿,说到在两岔河办学的事,民国遗老陈代理对李乡长说,两岔河没有文化人就在坝区来找嘛,街上的李家就是两岔河搬来的,房子从他家找,我看他们家就有几个年轻人是去年在城里没有考取大学回来的,在他们家族中物色两个上去,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山区的娃娃,识几个字也就行了。李万机说,这倒是个办法,不说物色两个么物色着一个都好了,只是当代课老师,一个月才 400多块钱,晓不得人家给愿意。陈代理说,这不是钱的问题,你要用理想信念这些东西去鼓舞他们。李万机说,这个年代哪个还讲这些。陈代理说,我知道你们的思想工作有点空,说了不怕你乡长多意,原因是你们自己的脑袋里本来就是空的,如果是换成我,就跟他们讲因果报应,就说这是修阴功积德,做了好事以后生儿子,如果不生儿子乡长都保证乡政府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他们一码,在计生办采取行动之前先给他们通个信,让他们该回避的时候回避一下。乡长李万机叹了好长一口气说,看来只能这样了。
2
在李家人中挑选,终于挑选出了一个读过高中的年轻人来,这个小伙子是李太繁的堂兄弟,名字叫李太坚,在双河一中读高中,才读到高一就没有读了,一来现在的学费太高,二来老是赶不上,除了语文和历史有点兴趣外,其他基本学不进去,特别是物理和化学,咋个听都听不懂,翻开书瞌睡就来,次次考试都是班上的倒数第一。李太坚没有信心,老师也经常批评。其实,李太坚学习不好,不是不聪明,他是心思不在课本上。他学习不好,但电脑却玩得很好,特别是玩游戏,在双河一中门前的游戏室老板,他几乎没有不熟悉的,开始的时候游戏室的老板要收他的钱,要不了多久就不收钱了,只要他来,将其他人带欢就行了。如果他一个人去玩,倒也罢了,问题是他在上晚自习的时候连其他同学也带去玩,影响了其他同学,校长李秋风劝其退学,李太坚就回家来了。
李太坚在家里闲了一段时间,天天到陈代理那里去吹牛,陈代理是远近有名的风水大师,找了本《地藏经》给他看,看来看去他竟然对佛教有了一定的体会,开口不是因果报应就是六道轮回,街上的人都觉得他很古怪,神经兮兮的,只有陈代理对他格外高看一眼,说这个娃娃有善根,好几次在他母亲郭世莲面前流露出想收一个关门弟子的愿望来。家里见他一天不是佛就是道的,怕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开始为他到处提亲,连续提了几家,人家的姑娘都是瞧得起他这个人但觉得他家的家庭条件太差了,不是一般的差,用现在的眼光来衡量,可以说连基本生活条件都不具备。
提了几次亲失败,李太坚有些失望,他的母亲郭世莲正在考虑是不是请李太繁的母亲吴常惠在盘河那些山区帮忙物色一个朴实的山区姑娘,毕竟山区的条件不如坝区,也许可以弥补一下家庭的差异。正在这个时候,乡教办的郭彬受乡长委托找上门来了,听说是到两岔河去当老师,李太坚觉得有点新鲜,虽然钱不多,但为人师表嘛,好歹也算一种职业,就答应了,只是说不敢保证教学质量。郭彬对李太坚说,这个你倒不用担心,两岔河那些娃娃么,谈什么教学质量了,不要说你,换成孔老二来教都没有办法,只要招拴一下,勉强认得几个字进城认得男厕所女厕所就行了,你就当是帮我们的忙算了。郭彬说,你我老表弟兄,说句不该说的话,在那些地方代课,我也知道没得什么意思,只是这是乡长抓的,凡事要看远点,你给他留下个好印象,今后叫他帮你搞个村干部来当,虽然都是在农村干事,表面看工资不高,有些话我不好跟你说,我们的市委副书记罗官员就是从双河村的计划生育宣传员起家的。
就这样,李太坚就成了新中国成立后两岔河的第一任教新学的老师。此前也有人在这里当过老师,但那是很早以前了,是在一百年前的清末,五尺道依然繁华的时候,一个姓孔的在那里教私塾,读的是“赵钱孙李周吴正,天地玄黄宇宙洪”,这个私塾先生后来就成了诸葛寺里的孔和尚。
两岔河小学是一师一校,杨明写的两个孤儿肖开秀和肖开文两兄妹被一个浙江老板接走了,第一个学期一共收了四十九个学生,在这四十九个学生中,大的已经有十三岁了,名字叫张老四,是猴子岩张地瓜的儿子;小的也有七岁了,叫鲍超,是鲍家沟鲍有武的儿子。鲍超是鲍家沟的人,张老四是猴子岩的人。鲍家和张家,都是两岔河的大姓,在历史上是出过人物的。endprint
鲍家沟和猴子岩,主产都是洋芋和荞麦,大家都种洋芋和荞麦。本来猴子岩的张地瓜没有养牛的,村里张悲有家养母牛,一年下一头小牛,一共养了三头母牛,每年下三个小牛,光是小牛就要卖三千多元。后来母牛多了,管不过这么多来,其中的一头花母牛就卖给了家门间的兄弟张地瓜。山区本来闭塞,两岔河不通公路,到处都是悬崖陡坎的,张老四最远就是和父亲到过莲花街,本来他是不想去读书的,他放牛放得很好,每天将花牛放到金鸡窝去,牛在山上吃草,他就在山上玩,在松林里拣蘑菇,在牛滚凼里游泳。等到牛吃饱了,慢慢的来到牛滚凼饮水,太阳也就落山了。暮色四合,张老四就赶着牛回家了。张老四喂的这个牛通人性,花牛按照每天的路线自己去吃草,吃饱了就回到牛滚凼来。在回家的时候,花牛在前面走,到了猴子岩垭口,“哞”地叫一声,告诉张老四自己已经到了,转身看看在后面的张老四,然后加快脚步,回到村子里,花牛自己就进厩了。
张老四和他喂养的花牛有深厚的感情。在喂养这头花牛之前,张地瓜的家庭经济很拮据,喂了这头花牛后,慢慢就有了起色。一年一头小牛,喂上半年,拉到莲花街上去卖一千多元,就成了张地瓜家主要的经济收入。张老四虽然年纪小,在家里的位置很重要。如果花牛不出问题,张老四的放牛生涯就会继续下去。遗憾的是,这一天牛吃饱了,在张老四的前面不紧不慢地走。张老四在路边的竹林里看到了一只很好看的野鸡蹲在黑石包上睡觉,张老四悄悄进入竹林,等他将野鸡逮到手,花牛已经走远了。花牛在猴子岩垭口等主人张老四,恰好威宁的彝人安德发赶着两头公牛在垭口上歇气。两头公牛正是发情期,见了张老四喂养的母牛,就像是见命了,“哞”地叫一声就朝母牛跑来。母牛见有两头公牛朝自己跑来,情急之下转身一跑,就跌下了万丈的悬崖。花牛死了,张老四哭了一百场。张地瓜也想再买一头母牛来喂,一来手里没有钱,二来一时也访不着合适的。正在这个时候,两岔河小学开始招生。张地瓜思考再三,就让张老四到学校报名读书来了。由于张老四年纪大,就成了小学里的大学生。
班上最小的一个学生鲍超是鲍家沟的,是两岔河小学后面汪得有的外孙。两岔河在山腰,鲍家沟在山脚,相隔有两里路左右,夸张一点说,站在门前几乎喊都喊得答应。汪得有家的小姑娘汪家凤大脑有点问题,属于间歇性精神病,讲话颠三倒四的,嫁了鲍家沟的老光棍鲍有武,连续生了三个儿子,平时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在每年的春天菜花开的时候要发一次病,满山遍野到处乱跑。在生下第三个儿子这年春天发病,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跑到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到处打听,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鲍有武带着三个儿子,大的七岁,取名叫做鲍超。
鲍有武没有读过书,他的三个儿子也不准备读什么书,一是没有钱,二是附近也没有小学。两岔河小学开始招生的时候,鲍有武也没有想过送儿子去读书,后来还是乡教办的郭彬带着李太坚老师来动员,说读书是不要钱的,鲍有武才将鲍超送到两岔河来读书。一是考虑不要钱,二来就守在老外婆家门口,中午可以就在老外婆家吃饭,晚上放了学又慢慢回家。
就这样,七岁的鲍超和十三岁的张老四就成了两岔河小学的同班同学。这样的情况在城里没有,在农村却普遍得很。
李太坚到两岔河当代课老师的时候,正是深秋时节,漫山遍野的树叶红了,到处都是一团雾,出门三分钟就搞得一头雾水,他有点不习惯,村民们从身边走过,有一股烟熏火燎的气味。那种气味,就像块老腊肉一样。由于有的学生隔家有点远,早上十点上课,下午上一节课就放学了。学生走后,他就觉得有点无聊,在周围的山头上不停地走动,顺便对学生进行家访。但走上两个星期,就走遍了周围的村寨。走进每一户人家,都是倒一杯包谷酒递上来,不喝就是看不起人,一天都是醉醺醺的。
高寒总是和贫困连在一起,两岔河主要是产洋芋和荞麦,李太坚的生活和农民一样,也是以洋芋为主。星期六回到家里,到了星期天他就有点不想回去了。他母亲郭世莲看出苗头来,忍了忍问,你今天不去明天早上给来得及。李太坚就哭起来了,因为他实在不想去。看着李太坚哭了,他妈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来找陈代理去劝一下。陈代理到底要有办法得多,他对李太坚说,你不要多讲,两岔河我了解得很,我在那里的时间比你的年龄还长。陈代理问,两岔河有座诸葛寺你晓得吗?李太坚说,已经废弃了,到处是野草,随时在闹鬼,说是有什么夜游神。陈代理说,我年轻的时候,呆在诸葛寺读《大藏经》,三年的时间我没有离开两岔河。陈代理对李太坚说,年轻人,哪里都是养人的,一点苦都吃不得,以后在社会上咋个混嘛,要趁年轻,到社会上去多经历点事情。就看你咋个看了,如果静下心来,在上面多读点书,帮人家的娃娃些教好,就当是修阴功积德。陈代理说,你现在不想呆,等你呆惯了,喊你下来你都不想下来。和陈代理吹了两个小时,李太坚的心情平静下来了,陈代理送了他几本经书,他就背着他妈给他做的油辣子和几把面条回到了两岔河。
李太坚刚过了泥鳅河准备爬山,就遇到了猴子岩的张地瓜,由于李太坚是张地瓜家儿子张老四的老师,在家访的时候认识的,张地瓜爬上半坡,回头看到李太坚在爬坡,张地瓜就坐在石头上拿出叶子烟来裹,一袋烟还没有咂完,李太坚就上来了。见了李太坚,张地瓜就将李太坚背着的背箩接过来背了。李太坚问张地瓜是去赶街的吗?张地瓜说,赶啥子街嘛,我的花牛滚死后,我去卖牛皮。李太坚也是放过牛的,和张地瓜有
共同语言,二人就花牛的话题展开,说到了山区的经济问题以及山区子女的教育问题。
张地瓜问张老四在学校听不听老师的话,李太坚说,你家的张老四岁数要大一点,接受能力也要强一点,我给他当班长,可惜了,如果是早一点读书,说不一定是读得出书来的。张地瓜说,老师呀,没得说话的地方,不瞒你说,如果花牛不滚死么,他这个书还读不成,他去读书后,本来我还打算重新买个牛来喂的,但考虑到没有人放,也就没有买了。不喂个牛,我的手边就紧了。所以我说他,在学校里一定要听老师的话,要好好的学,如果不好好的学么就回来放牛。张地瓜说,这个娃娃的脾气原来有点怪,读书后就变了,在学校里整一支粉笔来,画了一只鸟在墙上,我问他画的是什么,他说是画鹰,像啥子鹰嘛,我看倒像是画野鸡。endprint
二人说着话,就到了鲍家沟分路的地方,张地瓜一定要送李太坚到学校,李太坚说自己背没问题,张地瓜说自己顺便要到两岔河去走走亲戚,李太坚只好随他。第二天早上张老四来上学的时候背了一些核桃和竹笋来给李太坚,对李太坚说,山区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是个心意而已。想想自己读了这么多书,从来没有送过老师什么东西来,李太坚有点惭愧,觉得两岔河的山民太厚道了。
境随心转,事情还真的如陈代理所说,哪里都是养人的,慢慢就习惯了。由于两岔河的人没有见过有知识的人,对老师都十分尊重,他也就找到了感觉。刚来的时候到处家访,慢慢的就坐得住了,特别是在学生走了以后,他自己生火做饭,简单打发了肚皮,在火板上躺一会儿,随手就翻开陈代理送他的《地藏经》,由于反复阅读,觉得心境有些变化,平静得很。李太坚想,这大概就是佛教说的清净心了。偶尔找汪得有、杨原有这些老者吹牛,吹来吹去吹的都是两岔河的过去和现在,以及一些因果报应的故事,觉得这里的山民也不是山外的人想的那样简单。
每到周末,李太坚依旧回家,回家后依旧到陈代理那儿去,带上一些山民送的瓜儿葫芦以及核桃板栗,探讨一些佛教和佛经上的故事,开始时只是听陈代理讲述,慢慢地就提得出一些问题来了。当然他提的问题在他是问题,在陈代理这儿就不是问题了。在陈代理这儿,李太坚开始了他精神上的游历,说话做事和以前相比,还真的有点老师的味道了。陈代理接触的人很多,他属于不论哪个来莲花乡任职都要来拜访的人,将近百岁的老人,在哪里都是活字典,他的看法基本上代表了民心民意,一是请他指点迷津,二来和他搞好关系,也是寻求他的认可和支持。
写《两个孤儿一个梦》的记者杨明经常来拜访陈代理,就在陈代理这儿遇到了李太坚,听说李太坚到两岔河当老师,两岔河有了小学,杨明很感兴趣,觉得自己做了功德无量的好事,就和李太坚上了一次两岔河,在诸葛寺前拍了几张照片,获了一个“非空空”文化奖,得了一万元的奖金,买了一台相机和手提电脑,听说李太坚玩游戏玩得好,就将自己原来用的电脑和相机捐献给了两岔河小学。
两岔河还没有通电,李太坚就将电脑放在莲花街上的家里,想了半天,用“秋意未浓”在新浪网上开通了一个博客。平时就写点有关两岔河的历史典故以及教学心得方面的小文章,每星期写一小篇,在周末回家的时候挂在博客上,看看给有人上自己的博客来看,回访过去,加一下关注,点一下喜欢,积攒一点人气。杨明也偶然到李太坚的博客上来看看,有合适的文章,就安排在《鹤都晚刊》上发表。郭彬见了李太坚写两岔河民风民情的文章,就表扬他有文采,说是等物色到合适的人上去,推荐李太坚到文化站来工作,对地方历史文化进行整理和挖掘,以后有转正的可能。李太坚就很有成就感。
5
在李太坚的学生中,张老四由于年纪要大一些,又当班长,书读得认真,他将放牛的精神用到了读书上,由于态度正确,基本能接受老师讲的内容。另外一个就是汪得有的外孙鲍超。鲍超七岁,在班上年纪是算小的,由于他妈汪家凤莫名其妙失踪了,他爹鲍有武整天翻山越岭在森林里找棍子到花鸟市场去卖,没有时间管他,三天两头不回去他爹也不来找,平时就呆在老外公汪得有家。汪得有家就在学校的后面,在教室里读书都听得着。回家后汪得有经常问,作业给做完了,不会做的就跑下来问李太坚。所以,一个班的学生,还只有鲍超经常完成作业,李太坚也就经常表扬鲍超,说鲍超有可能当作家,鲍超也就很当一回事,边走边想一些顺口溜。
山高一尺,水冷三分。山区的冬天非常寒冷,由于受条件的限制,大人小孩都披着一床披毡,露出头来,就像一群南极的企鹅一样。上面披了披毡可以挡风御寒,下面就不行了,孩子们几乎没有一个人有一双像样的鞋子,几乎都是脚指头露在外面的破鞋,唯一脚指头没有露在外面的是王咬咬家的小儿子,由于王咬咬家媳妇的表姐刘吉利在双河城里,经常找些旧衣服旧鞋子来,王咬咬穿着燕尾服犁地,他的儿子也就穿着城里亲戚的旧鞋,虽然鞋子有点大,但毕竟脚指头没有露在外面。这一天下了雪,漫山遍野,白茫茫的,孩子们高兴得很,就在耩子树下打雪仗,连裤脚都玩湿了。
李太坚站在门前看耩子树上的鸟窝,有几只鸟儿在树上飞。看来看去,李太坚的眼睛就定格在孩子们的脚上,无忧的童心,无邪的童趣,光着脚在雪地上奔跑的童年。李太坚的心里难受起来了,《地藏经》上说的是这一生人的“福报”是前世人修来的,那么,两岔河的这些孩子们在前世都没有修得有福报么。李太坚将杨明捐献的相机找出来,偷偷将镜头定格在这些孩子们的脚上。在按下快门的时候,他的眼睛有点模糊,自己在莲花街上长大,虽然家境不好,但还不至于下雪了还连一双鞋子都有不起,等这些孩子们走光的时候,李太坚的泪水就下来了。
第二天就是周末,李太坚回到家里,将昨天照的一组照片挂在博客上,给这些照片取个什么名字呢?他想了好一阵,连续抽了好几支“金丝猴”香烟,很直白地取了个“孩子们走光,我哭了”的标题。挂在博客上后,李太坚来到陈代理这儿。听完了李太坚的叙述,拍了拍李太坚的头说,你年纪轻轻的,有如此悲心,很了不起啊,说明我没有看错人。李太坚和陈代理探讨一些佛法究竟是出世还是入世是有为还是无为的事情,李太坚说,有信仰和没有信仰确实不是一回事情,我刚上两岔河去教书的时候,心是飘的,总觉得条件太艰苦了,不习惯得很,后来读了佛经,有了信仰,心就定了,觉得自己是在做事。以前做什么都想有个结果,现在是先做了再说,至于有什么收获,就很不在乎了。陈代理说,想做事是发心,做成做不成则要看机缘。
正在李太坚和陈代理在火塘边探讨佛法的时候,他的堂哥李太繁进来了。说起李太繁在盘河的母亲吴常惠来,李太繁说,这一段时间忙不过来,本来是想去接下来的,但我有个表弟在盘河法庭当庭长,他媳妇在派出所当警察,两口子都忙得很,娃娃找不着人带,就天天跟着我妈,说就当是帮他的忙,再带一年就上托儿所了。陈代理问,你家的哪个表弟当了法官?李太繁说,就是我大舅舅家那个,我外公说他干的工作在过去是推事,个个都就叫他吴推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