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后中国军队越南受降

文/彭秀良　吴　乾

抗战胜利后中国军队越南受降

文/彭秀良吴乾

卢汉

1945年9月28日上午10时，中国战区越北区受降仪式在越南河内原法国驻越总督府举行。越南北纬16度以北地区属于中国战区划定的16个受降区之一，担负越北区受降任务的是中国陆军总司令部下辖的第一方面军，这是近代以来中国军队首度跨出国门受降，具有非凡的历史意义。

河内受降仪式的回忆

日本无条件投降后，第一方面军司令卢汉被任命为越北区受降主官，承担入越受降的历史重任。此外，国民政府从外交、军事、财政、经济、交通、粮食6个部各派代表一名，组成顾问团随军入越，其中财政部代表朱偰写下了著名的《越南受降日记》，做了如下记述：

九月二十八日，拂晓即起，凭窗而望，即有中国军队千余人，结队而过，青天白日国旗，迎旭光而招展。本日环绕河内各进出街道，以及城内个重要交通孔道，皆已由我军布置岗位。气象颇为森严。

九时三十分，驱车赴总督府，府前广场上，矗大国旗，四角有线斜向地面，缀以万国国旗。总督府正面楼上，党国旗交挂，两旁则每一列柱上，遍悬中美英苏国旗。大礼堂正中，党国旗交叉间，悬总理遗像。两旁庑间，遍悬中美英苏国旗。上首为中国代表第一方面军司令官卢汉席，左右正副参谋长（马瑛及尹继勋），外向；下首为日军司令土桥勇逸及海空军代表席，内向；左为盟国代表席，右为高级将领席。后即为来宾席。是日到者五六百人，美英高级将领，皆有人参加（美方代表有第一集团军司令加里格少将等）。法方代表亚历山大，因身份不明，仅许其以个人资格参加观礼，复以要求悬挂法旗，为卢司令官所拒绝（因西贡方面即因悬法旗引起冲突），故并未参加。越盟党政府则派有高级官员观礼。

上午十时正，日军司令土桥勇逸及空军代表（川国直服师团长、酒井干城参谋长及今井）至，面带忧戚之色，北向立。卢司令官根据日军在南京所签降书，宣读条款，译成日文，交土桥签字，签毕即行退席。卢司令官乃宣读布告，并译成法文、越南文，至是礼成，摄影而散。是日华侨观礼者特众，有年以古稀由孙辈扶持而来者，盖此辈久经法人欺压，今日得睹汉官威仪，宜乎其兴奋异常也。

自1884年法军占领越南全部领土时起，越南就沦为了法国的殖民地。1940年9月，日军攻占越南，法军作为殖民军依然留在越南，这样就出现了日军与法军双头统治的局面。1940年3月9日，日军发动了所谓的“三九政变”，接管了越南，扶植建立了由阮福晪任皇帝（年号“保大”，保大皇帝是越南的末代皇帝）、陈仲金任总理的“越南帝国”，驻越法军就成了日军的俘虏。在越南北部的山西和老挝北部的一些法军退入中国云南境内，经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和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商定，红河以西的入境法军集结地点为玉溪，红河以东的入境法军集结地点在蒙自县郊，武器不必收缴，由第一方面军收容管理。根据同盟国关于接受日军投降区域的划分安排，越南北纬16度以北地区由中国军队受降，北纬16度以南地区由英国军队受降，因而受降仪式上就不会有法军代表的位置，也不能悬挂法国国旗。

文中所说“越盟党政府”是指由“越南独立同盟”领导的政府，胡志明任主席。“越南独立同盟”是在1941年1月9日组成的抗日统一战线组织，由越南东洋共产党（劳动党前身）、社会党、国民党、工农商等各救国会，士兵、妇女、儿童等救国会，佛教、天主教等救国会等共十多个爱国党派和团体组成，简称“越盟”。中国政府当时指示入越受降的军事主官和顾问团，不得干预越南内部事务，“越盟”得以有机会派代表参加受降典礼。文中所说“卢司令官乃宣读布告，”那份布告指《中国陆军第一方面军司令部宣告》，是对驻越日军缴械投降各项安排的文件。

受降典礼结束，宣告了侵越日军的战争使命全部完结，中国军人将以胜利者的姿态接收和驻守越南北方。紧接着，第一方面军着手成立日本徒手官兵管理处，设立广安、南定、顺化等集中营。在河内成立“越北区日本官兵善后联络所”，以土桥勇逸为所长，负责日军人员清点、协助中方遣返日俘等善后事宜，在其他集结区域也设了联络分所。

第一方面军还成立了13个接收组，分赴河内市区、海防、里良江等地区接收日军人员武器，清点所获战利品。从1945年10月起，全部日军被解除武装后，集中在河内、土伦、海防地区，实行管理教育，等待遣送回国。被遣送的日本人（包括日军家属和日商）共8万人左右。中国军队在海防成立了港口司令部，第一方面军副参谋长尹继勋联系美军派出登陆舰、救生舰9艘运俘船只，对受降日军及日侨，前后共分10多批，直到1946年4月才全部遣送回国。土桥勇逸等189人被列为战犯，交由国民政府广州行营审判。

开远洽降及中国军队入越准备工作

第一方面军接受入越受降任务后，卢汉于1945年8月31日电令越北的日军派代表到云南蒙自洽降。次日，日军驻越南的第三十八军司令官土桥勇逸中将的代表、参谋长酒井干城少将一行来到蒙自。当日12时，曾在滇南上空横行一时的日军飞机再次飞临边城蒙自，并在蒙自军用机场降落。日军代表一下飞机，灰溜溜如丧家之犬，毕恭毕敬地向第一方面军派出的引导军官交出佩刀，并随其转乘中国军队小型飞机，于下午1时到达开远。下飞机后，3名日本军官乘坐汽车前往铁路饭店住宿。沿途街道，开远县人民纷纷夹道围观，唾骂罪恶的战争狂人，欢呼抗战胜利。

河内受降典礼现场

9月2日上午10时，在开远的第一方面军司令部礼堂举行了洽降仪式。仪式按照中国战区芷江洽降的规定办理，有第一方面军司令部人员，昆明行营、驻昆明机构、当地政府和盟国的代表，以及新闻记者等参加。洽降仪式由第1方面军参谋长马锳主持。酒井干城等日军洽降代表肃立阶下，签署降书，呈交越北日军人员及装备各项表册。马锳向日军洽降代表宣读《中国战区陆军第1方面军司令部备忘录》，命令日军不准再有任何军事行动；详尽呈报驻越北所有日军人员、武器弹药及其他装备的名录清单；以及日本陆、海、空军集中听候受降的地点。

洽降仪式后，入越受降军队从滇越、桂越边界分四路开进越南。当时正值东南亚的雨季，部队冒雨在大水中跋涉。越南人民见到中国军队到来，携带各种食物，手执中国国旗和越南联盟旗帜，冒雨趟水在道路两旁迎接。一路十余天，都是越南人民煮好饭送来。华侨尤为热情，组织了工作队，携带干粮提前守候，为入越中国军队做向导和翻译。

9月22日，卢汉率第一方面军参谋长、各处人员和滇南空军司令宁明阶、国民党中央特派员等乘飞机到达越南河内市嘉林机场。驻越各国侨民首领、越南临时政府主席胡志明和政府要员、各界人士代表近千人列队机场，迎候中国接收军队将领。河内市区万人空巷，夹道欢迎中国军队。

《中法协定》签署与中国军队撤出越南

由于以北纬16度线为中国军队和英国军队受降的分界线，越南被一分为二。1945年9月2日，胡志明发表《独立宣言》，宣告越南民主共和国临时政府成立，以河内为首都。但就在中国军队进入河内受降的同时，法军也在英军的帮助下，重返越南南部。

1946年初，中法开始就法国重返越南北部进行外交磋商。2月11日，中法两国关于“越南问题”的最后一次谈判在重庆举行。经过半个多月的激烈争吵和讨价还价，双方终于在华侨待遇、中国军队撤出越南等问题上达成协议。2月28日，国民政府外交部长王世杰和法国新任驻华大使梅理霭分别代表本国在《中法协定》上签字。规定：“驻越南北纬16度以北之中国军队交防，于3月1日至15日之间开始，至迟应于3月31日完毕。”得知此消息后，法军立即催促中国军队交防，越南民主共和国临时政府则号召军民疏散布防，准备抵抗法军。入越中国军队认为，在法越尚未达成协议前仓促交防，必导致冲突，于己不利，遂决定延期交防。然而，法军已是迫不及待了，决定用武力接防北越。

3月6日上午8时， 9艘法国军舰冲入海防内河，准备强行登陆。中国守军摇旗阻止，法国军舰置之不理。中国军队见法军舰接近码头，当即鸣枪制止，但法军舰率先开炮。中国守军立即还击。交战中，中国军队击沉法国军舰1艘，击伤2艘。法军舰见不能得逞，只得逃遁。海防冲突发生后，法国看到中国方面态度坚决，被迫承认越南民主共和国为一个自由的国家。

3月6日中午，法越谈判恢复。下午5时，法越双方在河内东方汇理银行达成初步协定，规定：越南临时政府和法军组织参谋会议，成立联络处，凡属接管中国驻军的防务，都由法越双方会同办理。《法越协定》签字后，经中、越、法三方商定，同意法军于3月7日在海防登陆，3月18日开入河内，而中国驻军则在交防后一周内撤出。

1946年3月14日，中国军队撤出海防；4月2日撤出河内；4月8日撤出南定，至5月底，中国入越受降军队完全撤出越南，仅留一个工作组处理善后事宜。至此，抗战后中国军队历时9个月之久的入越受降活动宣告结束。

1954年7月21日，为谋求和平解决朝鲜问题和印支问题的日内瓦会议闭幕，越南又一次被一分为二，分为法国背后支持（后由美国扶植）的越南共和国（南越）和以胡志明为首的越南民主共和国（北越）。但此时南北越的分界线是北纬17度线，也就是说，当年中国军队受降的区域比后来的北越略大一些。直到1976年7月2日，越南才实现南北统一，改国名为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但这与中国战区的越北受降没有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