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翼 赵真
五 从西柏坡到北京中南海
一九四八年八月,上级调我爱人(需要一名作战参谋)及部分机要员去中央总部工作,我随同他一起去了西柏坡。
当时的中央朱豪医院也设在这里,我调入该医院从事护士工作。一九四九年元旦,我们两人举行了婚礼,由于条件很艰苦,结婚时,组织上送了两条毛巾、两块肥皂,在当时是最好的结婚礼物。两人把自己睡觉的木板搬到一起对起来,各自拿着唯一的几件黄军装,就是全部家当。喜上加喜,就在结婚那天,机关组织的庆祝元旦晚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这也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随着北平的解放,一九四九年三月,我们跟随毛主席一同进了北京。先是住在香山,后迁入中南海。我和老伴1949年刚进香山时的这张照片,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张纪念照。虽然穿着黄棉袄、黄棉裤、老头棉鞋看上去并不那么光鲜,可在那个战争年代,我们没有奢求,希望只有一个——解放全中国,让劳苦大众过上好日子。我当时还和爱人开玩笑说:“你的级别比我高点,就能享受戴皮棉帽,穿皮棉鞋的待遇啊!”照片中的四合院还是国民党时期留下的旅馆,我们能住上一间平房就已经很知足了。这张珍贵的照片,我放大成26寸,用镜框镶好,至今悬挂在我们老两口的卧室内。
还记得第一次与同事小刘护士在门诊部办公室值夜班,只听说这些房间里有电线开关,不让乱碰,我和小刘既没见过,也没用过,吓得一夜没敢关灯睡觉。第二天门诊部主任来到办公室一看,“怎么电灯还亮着?”我俩异口同声地说:“听说有电,不敢碰,也没敢关。”郑主任扑哧笑了!我自嘲:“真是老杆子进城啊!”
中央政治局机关及首长家属都住在这里,住处地点又比较分散,我被安排在门诊部做保健工作。成立保健局后,我担任护士长,主要负责中央首长治病期间的打针以及房间消毒工作,所以经常需要沿着山路到首长住处为他们打针、送药。给董必武及夫人、任弼时及夫人(最喜欢我给他们打针,手法又轻又稳)、王光美及孩子们、习仲勋及孩子们打针治疗、种牛痘等预防保健工作是我的主要工作。
那时我大儿子一岁多,老二才几个月大。一个星期天,我和爱人带两个孩子来到香山附近的河沟边玩耍。毕竟人烟稀少,玩着玩着,突然从树林里窜出两只半大灰狼,我本能地一把将两个儿子揽在怀中,爱人冲上去,连吓唬带砸石头,还真把灰狼吓跑了,我俩吓出了一身冷汗!从那之后,再也没敢上山去玩。
一九五O年秋,为了保障中央首长的饮食安全,组织上专门派我去北京大学营养系学习半年,并让我负责食品检验工作。凡是中央首长所吃食品,必须经过我们严格检验,由我签发后方可出库。这项工作责任重大,不能有半点疏忽。
在中南海工作纪律非常严格,毛主席因为工作繁忙,出来散步就是休息,我们不得随意打招呼或主动握手。大家完全理解,坚决遵守纪律。
一次,我们正在职工食堂吃饭,毛主席走进食堂并来到我们身边,和蔼可亲地问:“伙食怎么样?吃得可口吗?”我们站起来回答主席的提问。他又来到厨师打菜的柜台前,一一过问每一盆菜的质量,嘱咐厨师:“要让大家吃好,这是你们的责任。”厨师们听了都恭敬地连连点头。毛主席对我们工作人员的关心和爱护,深深地鼓舞着大家更加努力工作。夏天我们散步到南海游泳池,冬天去溜冰场,经常能看到毛主席的身影。
一九五三年春,领导通知我们去十三陵水库参观,我兴奋得一夜没合眼!起了个大早,带上午饭,便去火车站等待出发。上午八点,三十个人一组,一批批上了火车。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到了十三陵水库。同志们刚准备下车,就有一位老同志喊起来:“你们快看,毛主席也来了!”大家一起拥到车窗前,都想多看主席几眼。回来的路上,大家激动地说:“能和毛主席一起去参观真是太幸福了!”
六 丈夫参加抗美援朝的日子
一九五零年十月,为保卫祖国领土安全,中国人民解放军介入朝鲜战争,派出了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参战,抗击美帝国主义的侵略!
一九五一年一月,当时,我爱人在中央军委作战部任作战科长,随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赴朝参战。爱人去朝鲜的那几年,我们基本通过书信(偶尔打几次电话)了解对方的情况。他冒着生命危险,经常出没在战火的第一线;我则在中南海首长身边紧张的工作,更何况还要带着两个儿子,非常艰苦。每一次接到对方的来信,我们都是相互惦念和鼓励。至今我身边还珍藏着用小白纸包压好、精心采摘的玉叶梅寄给远在国外的爱人。压花枝的小白纸上是这样写的:“言:爱它吗?我自祖国的首都寄给你! 翼 1953.4.”现在这张小白纸已经泛黄,信封也有些旧褶,但那枝干梅还是那样挺脱艳丽,见证了我们当年的浪漫生活。
我爱人讲,他们的作战指挥部设在一金矿坑道内。坑道很深,方便一次很不容易,每一次都要走很远的路(规定不容许在坑道内方便)。有些同事因为工作繁忙,内急来不及处理,不等走出来就尿裤是常有的事。
作战部的人员经常要去前线了解战情和实地观察,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一次我爱人带领四个作战参谋去一线侦察,回来路上,由于山高道路崎岖,开吉普车的司机疲乏打盹,汽车翻入沟内,几人都被甩出车外,幸运的是,他只受了点轻伤。
1953年5—6月间,中国人民志愿军配合停战谈判,先后两次进攻性作战,歼敌4万余人。7月13日,我爱人还参加了中朝人民军队发起的金城战役,歼灭敌人5万余人,收复土地178平方公里。1953年7月27日朝鲜停战协议在板门定签字,历时三年零三十二天的朝鲜战争结束。至此,中国人民抗美援朝运动胜利结束。我爱人在此期间,曾多次去三八线进行军事考察,直到1955年5月圆满完成任务回到祖国。
丈夫走时我们还住在香山,中央政治局已迁入中南海。我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从郊区到城里两头跑,实在是太困难,领导照顾我,让我住进中南海保健局集体宿舍,即三个人一个屋的仓库。那时,老二才一岁多,送幼儿园太小,组织上特批,保姆经过严格审查和孩子一同住进幼儿园,才解我燃眉之急。孩子们两个星期接一回,我们娘仨挤在一张床上根本睡不好,有时他俩哭闹不止,我真怕影响同宿舍的同事休息,可是当时条件有限,我还经常外出给首长打针,无奈之下,只能多与同事们解释,她们都很理解我的处境,经常帮我照看孩子,至今想起,还感恩不尽。
一九五三年春,二儿子先后得了麻疹和猩红热传染病,需要母婴隔离。因我在中央首长身边工作,考虑首长安全是第一位的,和孩子一分开就是近50天,当隔离解除,我去看孩子时,老二病愈后身上脱了一层皮,竟然已不认识我了。我抱起儿子,心痛的眼泪扑扑地往下掉。
爱人在朝鲜参战,我在国内是上有老,下有小都需要牵挂着。老公爹还是在1953冬(爱人回国探亲之际),来北京看我们及两个孙子的。没想到,爱人回朝鲜后,1954年底,老公爹便查出了胃癌,一病不起。他一生只有一个儿子,见面的机会很少,可想而知,老人家是多么想念他!1955年春,老公爹病故,爱人也没能回来尽孝,他深感愧疚,一回国便先去了生他养他的故土,径直走到父亲的坟头上坐着痛哭了许久,还是村里路过的叔叔看见一个穿志愿军服的人,才知他已经守在父亲的坟头七八个小时了。他从内心告诉老人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中国革命的解放事业,保国家、舍小家,愿父亲在九泉之下,理解儿子。
七 调入江苏省外办
丈夫1955年从朝鲜回国后,便考入南京军事学院合成指挥系第五期学习, 当年被授予中校军衔。1959年毕业,因学业优秀,留校当了教员。1960年授予上校军衔。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不由得想起1955年,我爱人考入南京军院后不久,便被抽调去北京受训两个月,参加了十月一日国庆大阅兵。南京军事学院军官方队(我国第一次授衔),是走在三军方队的第一支队伍。他们个个都是曾经扛过枪、跨过江、打过仗,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立过战功的勇士们。彭德怀元帅检阅了新授衔换装后面貌一新的海陆空三军。爱人回来向我述说当时情景:“当毛主席、刘少奇、朱德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登上天安门城楼时,只听见天安门广场上,‘毛主席万岁的欢呼声响成一片!国际歌声、礼炮21响后,阅兵分列式正式开始。我们的方队走在最前面,毛主席向我们挥手致意,我的心情太激动了!”
一九五五年,我们的家庭又增添了一名掌上明珠。由于我的工作特殊,又与丈夫分居两地,自己一人带着三个孩子生活不便,组织上照顾我,1956年把我调至江苏省外事办公室,担任膳食科副科长兼食品检验工作,接待国内外宾客的任务依然繁重。
一九六四年五月,刘少奇主席携夫人王光美陪同柬埔寨国王西哈努克夫妇来南京访问,宴会在南京总统府举行。我在接待服务期间,遇见了随同警卫局局长李树怀同志。他很意外:“你怎么在这里工作?”我说明原因后,让在座的外办领导很是惊喜!得知我是中央首长的保健护士后决定:今后,凡是中央首长及各国元首来访,饮食都由我负责检验审核。我接待过的国内外领导人有:毛泽东、刘少奇与王光美夫妇、朱德、董必武、陈毅与张茜夫妇以及越南国家主席胡志明、尼泊尔国王比兰德拉夫妇、印尼总统苏加诺夫妇、柬埔寨国王西哈努克亲王和莫尼克公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