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处的禅意

2015-08-25 02:16李金山
名家名作 2015年3期
关键词:文人画古琴老师

李金山

细微处的禅意

李金山

《花径不曾缘客扫》(右图)王祥夫/作

早就听说祥夫老师能画。在我的印象里头,祥夫老师首先是作家,他获过鲁迅文学奖、《小说月报》百花奖、赵树理文学奖、美国丹佛尔大学“最佳汉语小说翻译奖”等等,其次才是画家。祥夫老师的画,大概是他伏案写作之余,提起笔来率性挥洒,权当是一种休息,有种说法叫“戏墨”,我想祥夫老师的画,庶几近之。但看了《衣食亦有禅》(重庆出版社,2013年6月)折封上的作家介绍,真的让我大吃一惊,介绍这样说:自小习画,文学创作也颇有成就。一个“也”字将主次关系颠倒了过来:他首先把自己当画家,自幼研习,几十年孜孜以求,画画是他的主业;其次才是作家,画得累了才写作,把写作当游戏,写作是他的副业。这对我来说,无疑是颠覆性的。好吧,我不得不调整对祥夫老师的定位,重新认识作为画家的祥夫老师。同时,我不由得这样想:写作作为他的副业,尚且成就了得,画画作为他的主业,成就该当如何?

《勤氏娘子》王祥夫/作

祥夫老师的画属于文人画。

中国文人画的鼻祖,美术史一般认为是北宋的文同和苏轼。留存至今的画作,文同的有一幅《墨竹图》,而苏轼的有一幅《枯木怪石图》。文人画又称“士大夫画”,区别于匠人画,包括民间的画工和宫廷画院的画师。匠人画透着匠人气,中规中矩,力求逼真,直逼摄影;而关于文人画的追求,元代人倪瓒有这样的表述:“画者不过意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写胸中逸气耳。”文人画不求形似而求神似,属于文人的自娱自乐。不求形似求神似,这里边的意思是说,文人画表现的内容是概括性的,使用简单的线条和笔墨,是那么个意思就行了。以我的眼光看来,文同的画过于写实,竹子的杆或叶,交代得清清楚楚,连细小的竹枝都不缺,概括得不够;而苏轼的画则过于夸张,枯木像是鹿角,怪石像是龙卷风,两个加在一起又像是蜗牛,概括得失之准确。美术史所以说文人画有两个鼻祖,我估计是要取他们的中和,两人的表现方法中和一下,才能够体现文人画的追求。祥夫老师的画概括得好:《大吉》里公鸡的尾巴用飞白法,寥寥几笔,公鸡雄赳赳的气势,呼之欲出;《枇杷蜻蜓》中的枇杷,几个黄色的球球上几个墨点,一看就让人想到熟透了的枇杷;《丝瓜小蜂》中的丝瓜、《稻谷水元》中的稻谷,也都是粗线条的几笔,但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是什么,文人画的妙处恰恰就在这里。另外,祥夫老师的画中,有些部分又很写实,近于工笔,《蚱蜢》中的蚱蜢、《稻谷水元》中的水元、《丝瓜小蜂》中的蜜蜂、《枇杷蜻蜓》中的蜻蜓等等,可谓纤毫毕现。这样画中就形成一种对比——写意与写实的对比,这种对比使画面富有张力。好的文人画善于作减法,画面中无关紧要的细节,能省则省能减就减。祥夫老师的画做足了减法,减到无可再减。这或许是受了八大山人的影响。没请教过祥夫老师,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祥夫老师必然是观察入微,他的画用色的根据,是自己的细致观察。他一定仔细注意过大公鸡,不是养鸡场里的公鸡,更不是超市里的白条鸡,而是农家院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大公鸡,它有攻击性的,会跳起来啄人,毛色在太阳地里有反光,五颜六色的,像孔雀翎。还有牵牛花,这种野花生命力极强,我们阳台上的花盆里,永远除不尽的就是牵牛花,除非画家亲眼所见,你想象不出它是怎样的旺盛,它的颜色又是怎样的蓬勃。总之,读祥夫老师的画感觉很舒服,各种事物都是对的颜色:公鸡是公鸡的颜色,蜻蜓是蜻蜓的颜色,牵牛花是牵牛花的颜色,等等。而且,感觉古色古香。不知道是不是用纸的关系,在一篇题为《乐为纸奴》的文章中,祥夫老师说自己用的,不是通常的宣纸,而是一种“赤亭纸”。

祥夫老师的画名也十分讲究的。画只大公鸡就起名《大吉》,这是取的谐音,读来也喜庆。有些画名猛一看是大白话,比如《枇杷蜻蜓》《丝瓜小蜂》《稻谷水元》《勤氏娘子》《蚱蜢》《砚蛾图》《棕榈麻雀》,不过是所画事物的罗列;但细细品味,又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名字,这样的画名给读者预留了巨大的想象空间。有些画名则颇富诗意,比如《此山》《一树》《一蛙鸣堂》《花径不曾缘客扫》《繁花落尽始逢君》,或为一句古诗,或取自一句古诗。

《大吉》(右图)王祥夫/作

《丝瓜小蜂》(左图)王祥夫/作

中国的文人画,追求画外之意,所谓意在画外。祥夫老师的画外之意,不是别的而是禅意:将名利放下,随遇而安,做生活的欣赏者,欣赏牵牛花开,欣赏巍巍此山。在《衣食亦有禅》的封面上,祥夫老师这样说:“禅,让人思考,从衣食住行的细微处思考起,大的人生也就想明白了。”对细微处的思考,可以让人明白禅,祥夫老师的画,写的都是细微处,读祥夫老师的画,可以让人参透禅。

《蚱蜢》(右图)王祥夫/作

捎带说一句,我发现自己最近喜欢上了珊瑚。前段时间去北京出差,办完事以后,去了潘家园,市场里有家珊瑚制品店,我进到店里,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看不够,左摩挲右摩挲,说不尽的喜欢。现在我才找到根源:祥夫老师的画上,题有这样几个字“珊瑚堂制”。因为喜欢画,捎带连珊瑚,我也喜欢上了。人们常说“爱屋及乌”,我这是“爱画及珊瑚”,一笑。

王祥夫简介:

王祥夫,著有长篇小说《榴莲 榴莲》等七部,中短篇小说集《愤怒的苹果》等八部,散文集《何时与先生一起看山》等九部。曾获“鲁迅文学奖”“《小说月报》百花奖”“《上海文学》短篇小说奖”“滇池文学奖”“赵树理文学奖”等,作品屡登“中国小说排行榜”。为《光明日报》《北京晚报》《文艺报》《羊城晚报》专栏作家。现为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大同市作家协会主席、云冈画院院长。

刘 莎

“玉玲珑是我太爷爷在上世纪二十年代从上海买回来的,一开始,我太爷爷并不在意这把琴。”吴明涛说。

吴明涛是吴门琴派的第四代传人,他太爷爷,就是吴兰荪。吴兰荪本在湖南汉寿出生长大。辛亥革命爆发后,经同乡同学朱熙相邀,吴兰荪举家迁到苏州,并做了军阀的军官,这一年是一九一二年。而其实,江南本就是吴家的祖籍地,这也算得是落叶归根。

民国时期的江南,延续明清来奠定的繁华绮丽,尚文放达。好比《清嘉录》所说的“风士推吴下,嘉名煞忆之”,那时苏州的文化圈子里,有人在园林里弹古琴、唱昆曲,有人在书房习书画、玩收藏。吴兰荪在这样的氛围中,多次参加琴家雅集,并常在周遭的古玩店淘古琴。

此时的苏杭一带多的是古玩店,几乎每家墙上都挂几张琴,要想淘一把明以前的琴并非难事。也是这时期,吴家逐渐有了几把藏琴。

文人们仍沉浸在安乐的日子里,时局却动荡不安。一九三七年,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打到苏州,城里人各处流窜,吴兰荪家也不例外。他挑了两张最心爱的琴避乱,但玉玲珑并非其中之一。

玉玲珑局部吴明涛/藏

吴兰荪全家人坐船逃到太湖,中途却被一个“司令”拦了下来。“这‘司令’就是《沙家浜》里面的胡司令。”吴明涛说,“虽然《沙家浜》是京剧,但里面的角色是真有其人,只不过现实中不叫胡司令。这帮子人打着‘忠义救国’的旗号,无恶不作。”

“司令”将吴家的船拦截下来,一看这户人家逃难什么都不带,就带了这两张琴,心想这肯定就是最值钱的东西,顿时眼睛放光,将琴占为己有。此外,还将吴明涛的小叔公吴兆奇扣为人质,要求吴兰荪拿三百袋麦子换人。

当时吴家在苏州的吴江有地,吴兰荪回吴江卖了田,拿了赎金救回了吴兆奇,但琴却没了。至此,这两张琴再也没出现在中国的寸土之上。但是可以想见,当这位“司令”仔细一看抢来的东西竟然是两块破木头,便叫手下拿到柴房当柴劈了烧饭用了。

痛失宝琴的吴兰荪万念俱灰,却也无可奈何。战事稍平静,回到苏州。吴兰荪刚近家门,发现挂锁依旧,打开门,喜极而泣,原来日本人根本没进屋,墙上悬挂的玉玲珑安然无恙,像倾城又倾国的佳人。

战乱毁了吴兰荪两张好琴,却成全了玉玲珑的一世英名。然而,当时的吴家人还不知道,这张琴以后又将经历几次坎坷的艰途。

纵古观今,古琴由于自身原因或外在因素能完好留存的也极少,玉玲珑可算是福星高照了。古有四大名琴,焦尾琴是其一。汉代,蔡邕逃亡吴地,偶遇一吴人以桐木烧饭,蔡邕听到火烧木材发出的巨大声响,判断出音色极佳,便从烈火中抢救出一段残木,做成了焦尾琴。其他三张则是:齐桓公的号钟琴、楚庄公的绕梁琴及司马相如的绿绮琴。

但这些琴,现在只能在文字中浮想联翩了,繁华易散皆往昔,日月交替,风吹散千年叹息。“惟彼雅器,载璞灵山;体具德真,清和自然”,擅琴的嵇康曾这样称赞集万物之灵气的古琴,而历代名琴却大都在战乱中被毁,很少能流传至今。毁灭的大部分原因在于改朝换代引起的战乱,《中国古琴珍萃》中说:“就像秦灭六国,珍藏于阿房宫中的琴、书画等,被楚人一炬,化成焦土。”

即使不历经战乱纷飞,古琴也需仔细呵护。琴身受潮会导致木料变形、漆皮剥落,音色也会变差。原本庴指如敲金戛玉,最后只能沦为闷琴一张。一旦琴受损,即使世家子弟,对于家传的古琴也免不了将其弃置于薪柴煤炭之间,任其灰飞烟灭。

玉玲珑局部吴明涛/藏

玉玲珑局部吴明涛/藏

唐宋是古琴的黄金时期。因为备受皇家重视,唐代的斫琴名家层出不穷,首屈一指的是雷氏家族。陈拙《琴书》説:“唐贤所重为张雷之琴,雷琴重实,声温劲而雄;张琴坚清,声激越而润。”这时所做的古琴琴音都超越前代。但唐琴流传至今的也才大约十七张,除了一张在美国,其余都藏于国内。但“十七”这个数字相对于唐朝斫琴的数量,可谓沧海一粟。

到了清朝,国力衰退,西方人攻打中国,名琴又遭受了惨绝人寰的劫难。郑珉中在《故宫古琴图典》一书中说:“十七世纪,清入关接收明朝宫廷府库,仅圆明园的藏琴,据宫中档案记载不下百数十张。至英法联军侵略,名园遭洗劫焚烧,名园珍藏均化为乌有。”而民间藏家的琴在战乱中也难以保全。

现在故宫所藏的唐琴“九霄环佩”原本的主人是叶诗梦,他出生于显赫的叶赫那拉家族,是慈禧的侄子,家中原藏古琴一百二十张,这个庞大的数量堪让所有的嗜琴人艳羡。但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后,到一九OO年,他仅剩下六张琴。

《近代琴人逸话》载:叶诗梦曾带着最珍爱的唐琴“九霄环佩”、宋琴“昆山玉”出城躲避。途遇洋兵,“昆山玉”不幸被洋兵的军刀砍伤了琴面,后来才修复。“九霄环佩”运气好,一直宝藏,后来被红豆馆主溥侗以古帖易去。

最后因家境潦倒,叶诗梦只能把唯一的一张“昆山玉”典卖掉,所有的爱琴皆流离失所,或许正如琴人郭同甫所说的:“江山尚且今天你的,明天他的,何况一琴!”

吴家的玉玲珑也不例外。到解放时期,这张琴常在吴兰荪的儿子吴兆基手里弹奏,他曾师承乃父和吴浸阳,又多年习太极,把太极的气运到琴弦上,讲求松和静,自成一家。

解放后的一九五四年,査阜西、管平湖等琴人在北京成立了北京古琴研究会,査阜西走访全国各地,调查各派琴人,整理琴谱,欲重振古琴之雄风。调研的结果是,全国能弹古琴者不满百人。

琴与人生死相依。玉玲珑伴随吴兆基走过凄风苦雨的岁月,也许惟有沉浸在泠然希音中才能忘却困境,“素琴挥雅操,清声随风起”,虽然以前琴人弹琴必择净室高堂,或升层楼之上,或于林室之间,或登山巅,或游水湄,或观宇中,但当时琴音却成了吴兆基的最大的安慰。

说来,玉玲珑本来是一张无名琴,式样为六边形百纳琴,操之如环佩叮咚,于万籁之中泠然音生,殊如寥廓,窨若太古,也许因为这张琴音韵特别清澈,吴兆基才为其取名为“玉玲珑”,并题字于上。

据吴明涛讲:“其实一开始我祖父还以为玉玲珑是明琴,有意思的是,祖父去世没几年,琴身上竟出现了千年来才会有的梅花断。”《长物志·琴》中记载古琴以“漆光退尽,纹如梅花,黯如乌木,弹之声不沉者为贵”,《潜确类书》中亦载:“古琴以断纹为证,不历数百年不断。有梅花断,其纹如梅花,此为最古;有牛毛断,其纹如发千百条者;有蛇腹断,其纹横截琴面;有龙纹断,其纹圆大;有龟纹断,冰裂纹。”因此吴钊在《绝世清音》里保守地断定:“玉玲珑至少是张宋琴。”

正因为战乱中古琴被毁的实在太多了,所以吴兰荪家藏五张琴,也已经是当代的古琴收藏大家。巧的是,吴家的五张琴都是仲尼式,其中三张宋琴,两张明琴。除了玉玲珑,另一张宋琴叫做“劲秋”,得于解放初期。那时吴兆基经过苏州一家古董店,见门前古董店老板家两个小孩子在玩跷跷板,一看竟然是一张琴,便买了下来,后经弟子裴金宝几次修复,琴才重现往日风采。还有一张则叫做“霹雳”,琴底有“文天祥命制”字样。

玉玲珑局部(右图)吴明涛/藏

另外两张是典型的明琴,分别是“玄珠”及明朝太监张永寿制作的“江山风月”。吴明涛笑道:“以前我祖父他们是‘非明前琴不弹’,但现在的人手中要有一张清琴、民国琴也不得了了。”他继续道:“现在真正的名琴、好琴是不可能在一般琴人手里周转的,不是在博物馆就是在财阀手里。”

北宋宣和二年,东京(今开封)“官琴局”御制的一张松石间意琴就在二O一O年被拍了一亿三千多万,如此天价必然不是琴人所能承受的。

苏州另有一位徐忠伟,是吴兆基的弟子。他家本有一张祖传了八百年的元代无名琴,乃朱志远所斫。徐老逝世后,这张琴去年被他的子女拍卖掉了,拍了两千多万,从此,这张琴也许再也与徐家无缘。

吴家原来曾经收藏过一张最古老的北宋琴——“虞廷清韵”,这是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最早的御用官琴,池上刻有行楷一行为“复古殿”三字,再下刻打印一方,篆九叠文“禦書之寶”四字,池之左右并刻有南宋周必大的长题。据说北宋灭亡时,金兵将宋徽宗藏琴的“万琴堂”掳掠一空,惟独宋太祖生前所用的这张御琴被仓皇南逃的皇室众臣抢了出来,流落在南方。

“当时我太爷爷在苏州古玩店看见这张琴,但是开价太高,没买;时隔多年,太爷爷带着我太奶奶去杭州游山玩水,竟然又看见这张琴,一听,六十大洋,立刻就买下来了。”吴明涛讲。但后来因为家道中落,吴兰荪把这张琴卖给了一个上海人。他继续道:“当时这张‘虞廷清韵’卖了三百大洋,也正是三百大洋中的一部分用来买了玉玲珑。”而现在这张“虞廷清韵”经过几番辗转,被一个香港人以五百万港币购去。

如今的吴明涛在苏州东环路经营着一家“吴门学馆”,他父亲吴同光因身体不适不太露面,作为吴家的第四代琴人,吴明涛每周要教二十几堂课,但他并不做吴门琴社的社长,也许这是爷爷的性格影响了他,“不争名利”。

甚至“吴门琴社”这样的招牌也早早就被不相干的陌生人抢去了注册,但吴明涛也只是略微笑笑,并不动怒,他说:“‘吴门学馆’这个名字也很好,是裴金宝老师一起想的,他说‘学’嘛,就包含了一切。”

也许是吴门琴派的每一个琴人都并非以操琴为职业,所以弹起琴来更追求真性情与淡泊明净。琴只是他们爱好中的一种,正如吴明涛自己很喜欢香道,爱收集香炉;裴金宝则喜明清家具;叶名佩与杨晴都擅长绘画;黄耀良则擅琵琶三弦。

吴明涛说:“像我太爷爷他们也不是以琴为谋生手段,我太爷爷是军阀的军官,我祖父是苏大的数学教授,而我父亲则当过国营企业的厂长,他们都是业余爱好古琴,我现在也是如此。”

吴家的五张名琴也非束之高阁,吴明涛还是会时时拿出来弹,“除了黄梅天要格外小心,琴怕受潮;还有夏天,要避免手指上的汗水沾到琴。平时都要每天弹奏,不然就会变成死琴。琴是要靠人养的,像故宫博物院的‘九霄环佩’等,再名贵的琴,没人去弹它,只会毁了它,渐渐的,就会变成闷琴,再也弹不起来。”

吴门琴人供琴如参禅,淡中意趣冲夷,得心之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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