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往事

路小远

哥哥家的大女儿佳佳前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哭诉说，她妈妈老思想，太封建，她不过是和一个男孩子肩并肩合拍了一张照片，就被我嫂子说成是早恋。这也就算了，她居然还要把男孩子的父母约出来。佳佳在电话里哭着跟我说，小远姑姑，你说我妈妈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和他真的是普通朋友，他和班里的女孩子都合影了，而且我们也没有很亲密。小远姑姑，你快帮我劝下我妈妈吧，我真的对她没办法了。照片都被我一气之下撕碎了，我好伤心啊。小侄女在电话里说到最后几乎是泣不成声，满肚子的委屈，最后竟还嚷嚷着说，她要是真把人家父母约过来了，我就不活了，我要离家出走！

我被小侄女的赌气话逗到笑出声来。小女孩今年15岁，长得蛮漂亮，学习成绩也很不错，在同龄的孩子里来说，也算是个佼佼者，而大嫂则更是为了这个女儿操碎了心，她刚念初一的时候，大嫂都紧张兮兮地跟我们说，以后得把她打扮丑一点，千万不能穿得太招摇，她现在正值叛逆期，早恋了可怎么办啊？要是跟男孩子做了朋友可怎么办？

我完全能够理解大嫂的心情。现在的小孩子多半都早熟，并且，身为女人，我也很能体会到女孩子是弱者这一事实，孩子年龄小，很多时候分不清方向，尤其现在外面诱惑这么大。

要不要和男同学做朋友？能不能和男同学做好朋友？这些问题，在我还青春年少时，我也曾在心里问过自己上百次，且每次遇到一个很欣赏的那种男同学时，这种情况就愈加深重。

可每次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海的时候，我都立刻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并且一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听妈妈的话，不可以和男同学关系好！其实，说白了，那时自己心里都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和男同学做朋友，怕别人说？还是怕别人笑话？还是怕被长辈们骂？还是会被同学们当笑谈？

如果小侄女的这通电话是在几年前打过来，我肯定会告诉她说，小远姑姑说服不了你妈妈，你是个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就是你很欣赏这个男孩子，你也不能太靠近他呀，这样会影响你的学习。可是现在，我不会这样说。

我记得学生时代的我是个能将楚河汉界分得特别清楚的人，从来不管这个男同学是何一种心态要靠近我，我都先穿上盔甲，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其实那时的自己，明明就想靠近过，可是最终我还是败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我仍旧记得我第一次和男同学牵手时的场景，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中秋节，那天，班里的同学们都很开心，大家都为能和同学们在一起过个节而分外地开心，所以，中秋节晚会的最后，班长就提议全班同学一起做游戏。大家那天也是玩疯了，所以当那个平日里很调皮的男孩子说，今天咱们就痛痛快快地玩吧，不分男女！那晚，大家的情绪都很高，鬼使神差般地，所有同学都答应了。于是，大家就牵起手来，组成了一个圆形，可是要轮到我时，我怎么也迈不开那一步，因为我的右手边是个男孩子，而那会则是需要我牵着他的手。我记得，那天晚上，我的手心里出了很多很多的汗，不敢也不好意思迈出那一步。而我旁边的那个男孩子，则更是害羞，他将头垂得低低的，稚嫩的脸孔上红通通一片……

终于，在班长和同学们的起哄下，我和那个平日里并不是很熟的男同学牵起了手，融入在了游戏里。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和男孩子牵手，那一年我17岁。

我不记得那天大家在一起玩了什么游戏，也不太记得同学们玩得开不开心，更不太记得那天的自己在游戏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我唯一记得的就是，那是我有生以来，参加过的最不能忘、最愉快的游戏，虽然我忘记了一切内容，但我依然开心。

晚会散场以后，我一个人跑到学校里花坛，对着自己的手掌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呆。我的心里有期待，有向往，甚至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以后，我的心跳还不能恢复如常。虽然心里也明白，那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牵手，无关喜欢，无关爱情，可在那一刻，我还是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些什么东西，同时我又觉得自己像是得到了一些什么东西，心底传过来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得到的远远比失去的更能令我感觉安慰，更能令我感到有些东西难能可贵。

我想，我的变化应该就是从那晚开始的，我开始学着接受一些事物，也开始学着放弃一些事物。

我相信小侄女说的，她和那个男同学只是普通朋友，大家肩并肩照一张照片，不是为了纪念什么，只是想留住那一刻的自己。当时光褪去，她们成长到今天的我们时，再看看那时的自己，心里多出的一定是感激和温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