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喜
在深山里见到华和东的那日,刚刚是晨晓,云雾在山涧迷离游荡,霞光将世界染色。青葱的树木中隐约现着蓝顶板房,屋旁是漫过头顶的海芋,连同草芥一起填满弯曲的小道,绿色肆意盎然,无边无际。这里就是华和她的丈夫东的居所,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
逃离城市面朝大海
进山以前,他们两人一直在北京打拼,有房有车,小日子过得不错。没料到,突然有一天,就卖掉了房子,从北京消失。“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就觉得海南气候好,四季如春,住着舒服!”华一边喂马一边说,“这个地方是偶然所得,离公路远,没人打扰,很好!”
“可这里很不方便啊,找个僻静点的小村子就可以了嘛!”这也许是大多数人所理解的乡居生活。闲淡就好,离城太远,未免有些萧索。
“干净的村子很难找,村里人多,也不好相处,这里绝对是自由自在,没有任何污染的好地方!东边的林子里,还经常能看到狐狸和野猪呢!”一旁的马儿伸长了脖子,咬着切碎的木瓜,安静地听我们聊天。华拍了拍马的脑门,呵呵笑着说:“给我和水真、京琦(马的名字)合个影吧,水真刚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它已经怀孕了,几个月后它就生了京琦,两匹马很是闹腾啊!为了不让它们踩菜地,只好把它俩圈在东边林子里!”在华的召唤下,马儿齐刷刷上前簇拥着华,大家都笑得很开心。
华与东每日的工作很饱满:喂马劈柴、洗衣做饭、种耕蔬果、开荒拓地……工作日,东在网上炒股,所以华承包了家里一些轻巧的活。当然,坐在小屋门前,看看满绿的世界,发发呆,晒晒太阳,也是华每日的工作内容之一。这里的生活很缓慢,门前那只叫大卫的狗也被熏染,总见它如醉汉般躺着,一动不动,任凭身上落满蝴蝶飞虫,花瓣落叶。
为了准备午餐,华早早就在厨房里忙开了。山上运煤气不方便,炒菜只得用电锅,火力很弱,饭菜准备起来比较麻烦。小板房被隔成两室一厅,客厅一角摆了张大床,当做华与东的卧室;另两个房间,一间用来储物,一间是画室,墙上贴满了华的大作。东一边看着股票,一边仔细介绍屋内的摆设:“这张床是从福建买的,竹子编的,很重很重,抬上来费老劲了。这两把椅子是在浙江买的,华死活不舍得丢,非得都弄上山来!刚来的时候,我们还只能搭帐篷睡,遇上下雨刮风啥的,整宿都无法安眠!”东苦笑着说,“起初想搭个竹楼,但乡下办点事也挺难的,尤其是在山顶上,谁都不愿意干,成本太高,只好作罢。板房比较简单,运来材料,自己就可以搭了。之前这里不通电,也没有水,电是花了高价,还找了人,电力公司才答应给通的。”
想想也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开拓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园,并不简单。之前上山没有路,杂草丛生。现在,进山的那条小路全是华和东一锄一锄整整挖了一个月凿出来的。那些天,他们满身都是汗臭味,手上先是磨出了茧,慢慢地茧破了,流血化脓,到最后又结了茧。
相互作伴春暖花开
“这些都是幸存者。开始买了几个,摩托车一路颠簸,全碎了,之后又去买了几回,幸存下来的就这几个。刚开始没养鸡,买鸡蛋的任务太艰巨,一般买十来个鸡蛋,等到了山顶,也就剩两三个好蛋!”东笑着指指厨房墙根下的几个热水瓶说,“上山那条窄窄的泥石混杂的小路,坑坑洼洼,逢着下雨连走路都是难题,何况骑车行进。”说罢,还卷起裤腿,左小腿上的伤痕依旧明显,“刚来时,不会骑车,出行又不方便,硬是一天就学会了骑摩托,到现在上山下山下操控自如。”
“是我一直渴望过田园生活,想拥有一片农场、一幢小木屋,种点新鲜的瓜果蔬菜,养些家禽,平时我们骑着马在农场里巡视播种的庄稼、果树,孩子们在田间追逐、嬉戏。来这里是我的坚持,他从小就生活在城里,这些活对他来说太苦了,但也还是坚持下来了。”华说得很动情,东默默听着,报以最温暖的笑容。
但东不后悔,离开城市,隐居山林,做自己的主人。劳动了一天,裤腿沾满绿色的叶汁,吃着最香甜最原生态的蔬果,忍不住感叹:这真是世界上最洁净的幸福生活,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自给自足,所以他们都身形精瘦,皮肤黝黑。
他们已在山林中隐居了两年,这样的生活他们还要继续下去,可能是五年,也可能是十年。也可能不多久,他们就会悄然离开,去下一个地方。不管怎样,这里依然是他们的王国,无论来或去,这一段云雾罩染下的日子,对于所有人来说,永远都像是一场瑰丽的奇遇。我们是旁观者,浮光掠影窥视他们的生活,看着他们“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田园之乐,远山的槟榔树开满了花朵,山林里那飘动的青黛粉黄,是云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