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中话语权的争夺:广场舞文化的解构功能探析

2015-08-15 00:43:28许明星高月
新疆艺术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草根解构话语权

许明星 高月

(1.安徽师范大学教育与科学学院 安徽 芜湖 241000;2.安徽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安徽 芜湖 241000)

自改革开放以来,广场舞的风靡可谓是一路高歌猛进、至今仍炙手可热。广场舞使得原属于少数“精英”阶层的舞蹈向平民大众展开了大门,而瞬间“飞入寻常百姓家”。据2014年广场舞网络调查数据显示:广场舞的社会参与程度相当高,占总调查人数的50.2%,且支持广场舞发展的民众比例达67.5%,[1]由此感慨,广场舞文化蔚然已成为一种“景观”。广场舞之所以在民众私生活中能如此独领风骚,与人们的生活环境息息相关。这种来自于民间、传承于民间的特殊文化形态,实则是多方场域博弈的综合体现。在我国社会转型期,广场舞天生便赋有了其解构及相当程度的重构功能,这种功能对我国文化乃至经济政治方面的意义皆不可小觑。

一、广场舞:民众私生活兴起与争取话语权的表现

当下,广场舞的身影散见于各个城市与乡村,这种全民参与的民间文化艺术普遍为人们所喜闻乐见。继《最炫民族风》和《小苹果》之后,各大歌曲改编的广场舞热潮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它成本低、易学易会、愉悦身心、个性创意且大众化的特性,使得舞蹈这原本属于少数“精英”范畴的文化走下了神坛而步入了底层民众的门槛。普通民众是广场舞的创造者与表演者,同样完成了从“观众”到“演员”的转变。甚至连广场,这一原本支撑国家主导的集体主义生活的公共空间如今却转而印满了民众主导的私人生活活动的脚步。这种非科层、非机构、非政治、非原子个人的广场舞,正如于海所言:不是国家计划出来的,不是国家对社会全面的管控和计划产生的活动……是自发私人生活的再集体化,是自治性质[2]。因而广场舞的兴起,正是民众集体私生活兴起的生动地体现。

自治性质的广场舞文化,作为草根阶层个性化的产物,实则是其争夺话语权的表现。广场舞兴起之前,千篇一律的广播体操作为一种国标,是一种国家计划,不管民众乐意与否,强制性要求必须行使规定的动作。在计划体制下,官方组织控制话语权,只有符合主流价值的事物才能被放置在话语平台,被边缘的草根阶层难以发出声音,更无自发性的业余生活可言。而在互联网的时代,民众的主体地位一跃而升,在“去中心化”的赛博空间内,民众自主性、自发性的个性创造极易造成一呼百应之效。昔日被压抑、被边缘的“草根阶层”声音逐渐高涨,进而对官方控制文化发起挑战,传达一种要求与精英阶层交流对话需求的民意。广场舞文化便是在这种颠覆传统的话语模式的潮流下应运而生的。广场舞的发起者和表演者——草根民众,从“观众”到“演员”的转变正是这种话语权部分获得的体现。同样,在转型社会中,文化在保持原有特色的同时本身也需要加入新的元素进行现代化,以跟上时代的发展。在这个过程中,新的文化也会伴随着物质形态的变化而被创造出来[3]。在此基础上,民众利用这种“文化的突破与再创造”,发展成多元化、个性化的广场舞,以此颠覆并加以解构与重构。社会学大师布尔迪厄曾阐述这种文化再生产的重要性,认为其是自我创造、超越性和不可避免的,“文化生命以自我创造为其基本的表现形态,同时也是靠自我创造作为其存在的基本动力”[4]。广场舞文化这种解构功能与争夺话语权的行为则呈现出一种必然的趋势。

二、博弈中赋权:广场舞的解构及重塑功能

作为民间智慧结晶的广场舞文化,相比较传统的“灌输”文化而言,其解构与重塑性是明显且有力的。对于解构,有学者认为:它是要动摇传统文本看似自然和毋庸置疑的观念,从而开放一种双重可能性,揭示文本构成的意识形态基础,展开一种以文本的自行拆毁为基础的内在批判[5]。简言之,所谓的解构实质上就是传统农业社会中存在的文化形态不适应现代工业化社会发展要求而必须做出的相应调整。而调整后的、符合新社会形态要求的文化形态的过程则是重塑。鉴于广场舞的解构与重塑性,本文意从纵向的阶层性差距与横向的社会性别差异两个角度加以分析。

(一)纵向的解构——草根阶层个性化、多元化的追求颠覆官方统一标准

从布尔迪厄的观点出发,我们生活在被设定好的秩序结构中,这座“圆形监狱”的结构来源于权力中心对意义的设置,文化领域也不例外。由精英话语所设定的文化结构与草根阶层对话语权的需求是相悖的,特别是在网络时代,两者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表现得更为激烈[6]。在我国社会转型期,各方面均存在一定的不平衡与断裂,奥格本所担忧的“文化堕距”现象也十分明显。民众的主体意识的高涨,面对依旧“灌输式”的文化标准,抵触情结也日益普遍。因此对其解构和重新定义就显得大势所趋。

大众文化的崛起,颠覆了精英文化,使人们从政治高压以及苍白文化中走出来,而倾向于一种自身文化的塑造,它们往往以“娱乐”的形式而促使精英文化的失落[7]。前文我们已知,广场舞是一种争夺话语权的表现,同样,广场舞实属于大众文化的范畴,作为一种反映特定时期内人们的思维方式、行为方式与活动方式的文化现象,它不仅是一种生活方式,而且是一种观念体系,更是一种社会心态[8]。它由民间自发组织和学习,不再遵循样板的广播体操,舞蹈动作的标准由自己定义,甚至对已有的“权威”舞蹈进行改写,民众的喜好和需要俨然成为当今文化潮流的标杆。一方面自发性的组织和创意脱离了十二套国标的束缚和规范,摆脱了政府和行政系统的“明文规定”;另一方面,更高层次上而言,广场舞的“集体舞蹈”这种私生活的自主性集体化使得单位制集体化和组织集体化产生崩塌与瓦解,而回归了民间化机制,这无疑是我国社会转型期变化路程的一种折射。总言之,广场舞挑战了统一的、规定的、千篇一律的文化形式,对原有文化序列进行肢解,“能指”与“所指”意义发生转向,文化的精英性被消解,以一种多元化、个性化的形态颠覆了官方的统一标准。

(二)横向的解构——社会女性主体意识的增强、致力突破男权政治而重新赋权

西蒙波娃曾在其著作《第二性》中指出:“一个人不是生而为女人,而是“成为”女人[9]。 ”由此揭露出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的差异,社会性别是被掌握话语权的控制者所建构而成。自古以来,尤其是在改革开放以前,女性的角色被定位在男性之后,男性掌握了话语权,将女性框定在“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束缚中,并且这种话语机制仍延续至今。改革开放大门的推开,使人们的思想得到了空前解放,其中,女性的主体意识也逐渐高涨。广场舞的风靡便是其很好地体现。我们已知,广场舞的参与者虽有男性的穿插点缀,但大部分仍为社会女性,比例高达80%以上[10]。因而广场舞又为中老年妇女的广场舞。她们在茶余饭后主动自发地走向广场,组织个性化活动,因而在社区人际关系组建中,女性越来越发挥着主体性作用,从而摆脱了家庭角色“闺房”的限制而步入了公共社会,因而广场舞是新型妇女为主体的社区自治的演习与雏形[11]。

女性地位的压迫与话语权的丧失,具有很强的历史渊源。封建时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已深入民众骨髓,女性的自主独立、自主意识以及选择性和创造性均遭压抑。私有制的家庭取代了聚族而居的生活后,现代化的快节奏带来了精神世界的空虚,民众私生活显得单调且沉闷,尤其是社会女性,已有的压迫又遭精神空虚。广场舞的出现则是顺应这一社会的需要,成为女性抒发情感、释放压力的出口,在广场舞中,无关身份和地位,无所顾忌地跳舞和宣泄,从这方面而言,广场舞则成为女性娱乐、寻求“快感”而消解权力的工具。另一方面,前文已提及,广场舞是集体化的私生活,它拓展了家庭之外的社交空间,在交往之中容易以组织和集体的意识重塑了“姐妹团队”而成为一种群体行动。女性主体性的回归,正是这一赋权的表现。它突破了女性依附于家庭男性的限制;更高层次上,广场舞的组织形式是妇女自治,而非政府主导或男性主导,从而在整体的社会交往中,为自己争取了更多的话语权。在这里需要指出的是,男权意识根深蒂固,欲一朝颠覆显得十分困难且没有必要。广场舞的出现并不能说明男权政治的黯然失色和衰退,但女性致力于要求享有与男性平等的话语权的意识与地位的上升却是指向了积极的趋势。

三、收编融合:松弛有度、广场舞走进千家万户

在前文的基础上,我们已知明确了广场舞的解构以及相应的重塑功能,但广场舞发展的过程并非是一帆风顺的,各种冲突和矛盾时有发生。其实,广场舞兴起与发展的过程中出现的种种问题,均不外乎是这种博弈、争夺话语权的外化,同样,也是各方面管理引导缺失与不足的折射。面对广场舞这植根于我国现实环境而先天具备的解构性,正确地加以收编融合并有效管理则显得十分必要。

鉴于社会组织力量的变化,千遍一律的国标与多元化的草根广场舞之间的博弈越发明显,这也是国家一贯自上而下的组织社会方式与社会自我组织方式的矛盾,同样是国家全面规划的意识与新的集体主义自主自治意识的冲突。有社会学家指出现状:人民已经不是原来的人民,政府还是原来的政府。人民已经开始自发的组织各种社群活动,增进自己的健康福利和社交福利,而官员们认为即使是民间自发的集体活动还是要政府来定标准,来规范。[2]这样的结果不但不利于文化的繁荣,且损耗民众的创造性,扼杀了多样性,对政治、经济等其他领域也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政府再严格严密的规范都无法跟进由自发性所带来的新思路、新创新、新变化。政府在广场舞文化中的角色定位不应该是主角,更多地应是协助者,协调在草根文化发展过程中所带来的种种冲突与失衡。

现如今,权力当局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认识到了草根文化的重要性,并支持广场舞的发展,对其进行充分地收编与融合:修建广场舞的场地、举办各种形式的广场舞大赛,或者主动教授指导广场舞,更有甚者,广场舞走进了校园,取代了千篇一律的广播体操等,使得广场舞能够顺利地走进千家万户。同时,民间自发的组织活动也有一定的弊端,噪音污染、场地侵占等无序的现象也伴随而生。此时,权力当局需及时有效地进行疏导与管理,做到松弛有度。两手举措双管齐下:既引导又监督,既促进又防范。这些尊重多元、顺应民意的做法,使得政府摆脱了传统的规划思路来管理民间自发活动,转变了处处规定标准的角色,从长远来看,民间的艺术文化定会更加生机勃勃!

结语

广场舞所承载的民间艺术与草根文化是民间集体私生活的有力体现。更深层次的分析得出,广场舞的内核是其与生俱来的解构功能,并在此基础上,致力于重组话语结构,在相互博弈中以求赋权。一方面,广场舞挑战了传统的统一国标体操,以一种个性化、多样化的形式解构了官方标准,消解了权威;另一方面,从社会性别的角度而言,广场舞是女性发声、从家庭迈入社会交往这一社会地位上升的主要阵地,纵向与横向的双层解剖,广场舞的风靡既非“凭空而生”或是“偶然现象”。正视这种解构功能,如何更加有效地对其融合与管理则是我们今后一刻都不得放松的关键之处。

[1]新民网.广场舞网络调查数据发布:文化收入越高越支持 [EB/OL].http://www.qlwb.com.cn/2014/1022/231749.shtml(2014-10-22)[2014-12-24].

[2] 于海.广场舞代表私人生活的兴起[EB/OL].http://www.vccoo.com/v/0faadf, (2015-04-07) [2015-04-08].

[3]宋艳伟.转型社会文化解构与重构分析[J].临沂大学学报,2014(4):100.

[4]高宣扬.布迪厄的社会理论[M].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04:31.

[5] 肃草.关于文化解构[J].国外社会科学,2001(6):39.

[6]郑义,应蓉珊,蒋研川.话语权与文化解构:“山寨”现象的精神分析[J].新闻界,2009(1):112.

[7] 高月.“抵抗性”的传达:网络恶搞之成因探析[J].南方电视学刊,2015(2):83.

[8]王青.“大众文化”对文化的解构-法兰克福学派大众文化批判理论新解读[J].齐鲁学刊,2013(2):77.

[9] [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湖南:湖南文艺出版社,1996:22.

[10] 中国青年网.大爷们的广场舞在哪儿[EB/OL].http://news.youth.cn/sh/201409/t20140930_5794486.htm,(2014-09-30)[2014-09-30].

[11]姜武成.从和谐发展视阈下看中国妇女广场舞热的群体行为[J].体育世界,2014(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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