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庆
开门见山,不打弯弯。鄙人大半辈子只干了两件事:一曰造纸,二曰科普,造纸是我的本行,主打专业;科普却是俺的业余爱好。由于历史原因,自小喜欢涂鸦、抹文。此后在许多报刊上,发表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文章。也鉴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便使用了好多笔名(下边再说)。
提起笔名,这便要从化名说起。什么叫化名?按照《现代汉语词典》上的解释是:化名,为了使人不知道真实姓名而改用别的名字,又称 “假名字”(参见该书第486页,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注意,化名不等同古人的“字”或“号”。它是近代出于为了某种特别的需要而产生的,大凡从政者和文化界的人士,采用假名字的情况较多,司空见惯,不必细说。其实笔名就是化名中的一种,所谓笔名就是作者在发表作品时所用真实姓名以外的名字。笔名在文学界最为流行,例如伟人鲁迅(1881—1936)是笔名,本名周樟寿,字豫才,后改名周树人,浙江绍兴人。女作家丁玲(1904—1986)也是笔名,本名蒋伟,字冰之,湖南临沣人。美术家江丰(1910—1982)也是笔名,本名周介褔,上海人。诗人艾青(1910—1996)也是笔名,本名蒋海澄,浙江金华人。化名与笔名的不同之处,化名一旦确定,更动必须经过有关组织或上级部门审定批准。而笔名则是在作品上的署名,是作者自由行使署名权的体现,不需要履行任何手续。因此,起笔名的自由度特别大。可谓随心所欲、“天马行空”矣。不过,化名与笔名之间关系相当密切。有的人时而把化名当作笔名;有的人时而把笔名变为化名,所在多有,“划线”很模糊,故两者常被人为地混同起来。
然而,现在网上流行的所谓网名,我认为它不能算作笔名。当然网名也有起得动听的、顺耳的,不全是“拆烂污”。但是,它绝对不能跟笔名划等号。网名大概是在互联网流行以后才兴起的,它的随意性大,“蒙人”性高,而且带有恶劣“卖噱头”的味道,千万不要拿它“起哄”。有些网名,例如叫什么居里夫人晒太阳、史努比不理包子、赤脚阳光男子汉等,谈不上幽默,很不正经。更有甚者叫什么中文西文(英文、法文、拉丁文)还夹有阿拉伯数字等,乱七八糟,未知所云,具体例子不写了,免得污笔。这些网名有悖于中国文化,是汉语中掺入的“烂垃圾”,应予唾弃。
自打我读初中一年级开始,在教“囯文”(即今天的语文)的朱忱老师的影响下,学习了习字作文。他“规定”(那时任课老师的自主权好像比较大,依稀记得同校别的班级没有这个规定)我班同学每人每周必须写一篇小作文(体裁不限,文字在500以上。有时统一命题,有时自由选题),而且必须按时交出,不许拖欠(如有拖欠,加倍处罚),作文由他审阅,凡超过80分者,择优在《大刚报》(当时武汉出版的一种民营日报)上发表。
朱老师怎么会有如此大胆的许诺?过后才知道这跟他的文化背景和社会人脉有关。按当时小学生们私下的传言,朱老师有一位挚友名叫绿原,是当时顶顶有名的大诗人。此人在武汉《长江日报》(中共中央中南局机关报)社工作,还兼职《大刚报》文艺副刊部,是一位 “大编委”哩。而且据说朱老师写了不少诗文,在《长江日报》、《大刚报》上用笔名发表,等等。虽然那时我们还是小孩子,对老师的话不敢不信,但是暗地里还是冷不丁地嘀咕一下:这可能是在吹牛吧。直到有一天,当朱老师给我写的一篇小文打了82分,并且领到《大刚报》社发绐我的稿酬时,我几乎真的一下“蒙儿”了过去。铁的事实让我、还有周围的小学生一起彻底地信服了。
过后,我终于打听到了绿原(1922—2009),也是笔名,本名刘仁甫。后来取名刘半九。著名作家、诗人、翻译家、编辑家。湖北黄陂人。他在1954年至1955年开展的胡风思想批判运动中受到株连,被扣上反革命胡风分子的帽子,景况不妙。又听说,在1957年的反右派斗爭中,朱忱老师也未能幸免,下场悲惨。这两人的后况怎样,均未再有所知,因为自1955年8月起,我已离开武汉到广州上大学去了。
到了1956年初,当我在“华工”(华南工学院的简称)被聘为“院刊”(学院每周出版的一种小报)通讯员、记者拿起笔来进行写作的时候,不知怎么搞的,我突然想起了过去的往事。写文章不是可以自己随意取个什么笔名的吗?况且,无需经过什么人或什么部门允许,自取自定。于是,便写点短文或短诗,用笔名在《华南工学院院刊》、《羊城晩报》上发表。开始没有细想,后来才明白用笔名却不简单,决不能够等闲视之。
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呢?我以为:除了社会名流、文豪大家取笔名另作别论之外,对我个人来说,第一个原因是写点被称为“豆腐干”的短文章,为了顾全脸面起见,自然可以不必用真名。而第二个原因则是害怕被别人批判自己有“打野鸭子”,“走白专道路”等错误思想,发表时便起个笔名,以利“躲藏”起来,避免因失误而遭到点名曝光。
怎么起笔名呢?起笔名的原则与中国(汉族)人一般给孩子起名是有区别的。据说,古时中国人没有姓,只有名。后来有了名,省去了姓。再后来,才有姓和名,姓在前名在后的一些规矩。给孩子起名有讲究:第一,要传承人的情、意、志,第二,要蕴含人的精、气、神,第三,要体现人的真、善、美。其中最值注意的有两条:第一条是尽量避免名字重复,减少撞车。据报道,公安部户籍统计的姓名数字表明:全囯有1306508个人叫“刘波”,列为重名之首。其次重名最多的人名(为数是几十万以上)分别是:李刚、李海、张勇、王军、王勇、张伟、刘伟、王伟、李伟等。第二条是不能随心所欲,任性胡来。另据媒体介绍,某地有一对夫妇给新生小孩起个怪名字,没有姓氏,叫做四个字“北雁云依”,到派出所要求上户口,警察以有违公序良俗、不符社会习惯而婉拒。后来把公安局告了,闹到法院,结果以败诉而告终。现在一些青年父母对这些状况和道理却所知甚少。当然,起正名与取笔名毕竟不能完全一样。这种现象也不会很快改变。重名是客观现实,怪名也所在多有,还是那句话,中囯的人口实在太多了。难道连收集了四万七千零三十五个单字的《康熙字典》也不够用吗?
“打野鸭子”之说,源于1964年风靡全国的一部话剧 《年轻的一代》(后来还由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成电影,主演是杨在葆、达式常和曹雷)中的一句台词。剧中批评一个青年,不务正业,成天想着捕捉野鸭子(指在业余时间干私活挣钱)是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表现。于是乎,便给写稿者扣上一个恶名 “打野鸭子”,借以谴责这是“赚稿费”的不良行为。那时候,一些高等学校也“追风”似的自排此剧,教育广大青年学生。北京轻工业学院的学生剧团,曾经在学院大礼堂演出过这幕话剧。可巧的是,造纸专业 “纸621”班的一位名叫张玮的女学生,她在剧中扮演女主角。所以“打野鸭子”便给我留下较深的印象。这是惹事的根苗之一。
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上边提出要求青年学生和知识分子向党交心、走“又红又专”的道路。为此,郭沫若立即写了一首词 (《红透专深·调寄十六字令》)跟上,原文是:“红,双反(指反贪污、反浪费)之火正熊熊,烧“五气”(指官气、暮气、阔气、骄气、娇气),努力学工农。透,锻炼须从劳动受,新八路,今日又从头。专,技术革新在眼前,学科学,战向地球宣。深,铁杵磨成绣花针,向党组,交出一条心。”嘿!瞧瞧,在这种政治环境下,谁个敢不听话,冒险去“走白专道路”?殊不知这可是一个蛮严重的罪名吶,轻者会内定贴上一个“反动学生”的标签,影响日后的毕业分配和工作单位;重者弄不好就滑向“右派”的深渊,殃及全家及亲戚,永世不得翻身(即使后来平反改正了,也仍然被称为“摘帽右派”,永远洗不干净这个罪名)。这可了不得,乃是闯祸的“重型炸弹”之一了。
有鉴于此,我就想:咱家决不能够背上这两个沉重的“包袱”,时不时地变化着使用笔名发表文章,让人不易发现,逮不住“小辮子”(这只是那时候的幼稚想法)。怎么起笔名呢?我有三个办法。在广州时,我常从报刋读到作家秦牧的文章,十分欣赏、佩服,是他的忠实“粉丝”,干脆取笔名叫“牧牧”吧。我母亲姓陈,“学点鲁迅”,取个笔名叫陈呈耳吧。我姓刘,用拆字法取名为文刀吧。另外,自从我参加工作之时起,没有人喊过我“小刘”,人人(包括我的上司曹光锐教授在內)都叫我“老刘”。奇怪吗?原来在我尚未去北京轻院之前,本单位早有一位天津纸校毕业的女同志姓刘(名慧林)大家都叫她小刘,名额已满,我就没有资格享受这个“称呼”了。由此我又借助谐音取笔名叫“劳流”。这是第一种自己取笔名法。
我单位的老同事、老前辈姓蔡名海观,他在一次教我写对子时,在刘仁庆姓名下边分别对应写了柳义祝三个字,我说:好!这就是我的笔名。我在大学的同窗孙某某,外号“齐天大圣”,他毛遂自荐,常常开玩笑地喊我:喂,刘刘、刘浏、刘留、刘溜、刘流、刘硫、刘牛,哎,下边不知还有多少个同音字哩。这第二种他人取笔名法。
第三种是编辑代为取名法,例如某杂志的老编辑,有一次他在电话里说,本期內要发表你写的两篇稿子,按照刊物的规矩,不可同用一名字刊登。我看你这个人“勤奋努力”,我给你取个笔名,叫“鲁黎”(努力)吧。又有一次,他擅自在我写的文章前边署个笔名:魏众。后来我问他是什么意思,老编辑说造纸界不是有人用笔名“钟逵(馗)”,把你视为“鬼”予以笔伐吗,我便替你打抱不平,取名为“众”(大多数人支持之意),以与之抗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那个起笔名的伎俩,甚是差劲,实在令人啼笑皆非耳。
写到这里不禁让我想起一点有趣的事情。不是有人对刘仁庆“有意见”嘛,凡是署这个名字的论文一律不引用。可是,他并不了解刘仁庆有很多笔名,于是便出现了“误会”,不乏多次引用,还加以发挥。据有个好友吿诉我,有人在私下对刘仁庆颇有微词,可是对柳义竹、陈呈耳、喻子牛的文章却大表赞赏,这种“哈哈”的两面现象令人喷饭。在下我只好自嘲一番,因为在互联网发达的今天,上边贴有刘仁庆之名的人竟有20多个(如还有北京画家刘仁庆、宁夏医师刘仁庆,等等)。可是,“1936年生、干造纸的武汉人刘仁庆”,只有本人一个。所以就写了一首打油诗来调侃:我的笔名有很多,今天摘要说几个。希望大家小心点,碰上变脸莫搞错。
翻前查后,这些年来我用的笔名竟有20多个(为节省篇幅,止符),这是当今许多青年读者不容易理解的。那么,我写的这些文章,或用笔名是在何处发表的呢?打开记录册数一数,就造纸专业杂志而言, 计有:《造纸工业》、《造纸技术通讯》、《造纸译丛》、《造纸文摘》、《全国造纸信息》、《纸业周刊》、《农垦造纸》、《黑龙江造纸》、《湖南造纸》、《湖北造纸》、《北方造纸》、《浙江造纸》、《天津造纸》、《上海造纸》、《纸和造纸》、《中国造纸》、《中华纸业》、《中国宣纸》、(台北)《浆和纸》、(台北)《纸业新闻》等 20 种。 还有与纸相关的期刋,如《中囯轻工》、《中国印刷》、《中国包装》、《印刷杂志》、《植物杂志》、《中国文房四宝》、(香港)《印艺》、《华夏人文地理》、《中国科技史料》、《档案学通讯》、《档案学研究》、《科技与企业》、《国外科技动态》、《水解工业》、《高分子通讯》、《化学世界》、《化工之友》、《企业文化》、《现代化》、《科技导报》等20种。此外,还有一般性科普期刋,如《百科知识》、《知识窗》、《(上海)科学》、《科普研究》、《科学普及》、《科学大众》、《科学画报》、《科学实验》、《科学世界》、《科学博览》、《科学生活》、《科学大观园》、《知识就是力量》、《科普创作》、《科普创作通讯》、《科学普及资料》、《中国儿童》、《中囯妇女》、《老人天地》、《我们爱科学》等20种。再有,是一些报纸如《文汇报》、(香港)《大公报》、《光明日报》、《北京日报》、《北京晩报》、《北京科技报》、《上海科技报》、《中国科学报》、《中国化工报》、《中国少年报》、《中国青年报》、《中国中学生报》、《中国儿童报》、《工人日报》、《中国轻工业报》、《中外产品报》、《中国乡镇企业报》、《中国包装报》、《(上海)文摘报》、《(北京)轻工与生活(报)》等20种。其他还有一些,加起来恐怕也快接近有三位数了。
日积月累,集腋成裘。我通过长期的学习和实践:不间断地读书,不歇息地思考,不停顿地写作之后,终于逐渐明白了写文章的方法和技巧。它主要是抓紧主题和丰富内容,特别注意的是必须要有新意。诚如季羡林老先生所言,没有新意,不要写文章。至于发表时用不用笔名,那倒是无所谓了。
从1955年8月我进入广州华南工学院正式就读造纸专业算起,已经在这个行业中度过了漫长的六十年,循回重合为一个甲子。此时,也正是我抬起脚步,踏入“耄耋之年”的路口,免不了心惊胆战,如履薄冰。回顾这大半生以来的工作经历,有成功,有失败,有快乐,有痛苦,有欣慰,有遗憾,也罢!全都成为过往的“浮云”了。
如今人到老年,走过了漫长的征途,阅历了丰富的人生。身体在慢慢老化,视力减退了,左腿不灵了,疾病缠身,很难出门。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对自已必须要达观冷靜,没有必要惊慌失措,更不能怨天尤人。以不变应万变,以“泰然处之”为上策。因此,只能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既不可与人争强好胜,也不要妄自菲薄,能做多少算多少,从中寻找乐趣,充实生活,享受天年。
我们这一代是唱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的人,从少年起就走进了艰辛的旅程,一言难尽。各种“运动”不停,“折腾”不断,在以革命的名义、“改造思想、脫胎換骨”的口号下,层层脫裤子,步步过关卡。哎呀呀!人性被扭曲了、人格被摧毁了、人心被偷換了,从而使我们的脑壳被捆上一圈“紧箍咒”,胆小如鼠(刚好我的属相是耗子),怕这怕那,唯唯诺诺。但是,现在那些乌云、雷声早已远远消去,再也不会复返了。这是多么令人高兴的好事呀。从今以后,如果我还能继续拿笔、“敲键”写文章,再也不需要用笔名了。而是拿出“泰山石敢当”的气概、堂堂正正使用本名,还是以“实名制”为好,伸出大拇指,点赞!
我已年近八十高龄,虽然记忆力有点减退了,但是观察力、理解力和判断力似乎更加強些了。对于国家、社会和个人都有了比较清醒的认识,那就是必须坚决贯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这是每个共和国公民对囯家、对社会、对个人而言义不容辞的责任,为实现美好的中国梦,一定要竭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退休是人生的一大转折。在此后的日子里要乐观地面对生活,不要为一点鸡零狗碎的小事而烦恼,而要宽宏大度,化解矛盾。也不要与别人攀比,其实出现“失落感”往往是名缰利索、人事纷扰所致,完全不必追究,一笑了之可也。作为一名退休老汉,惟一让人挂念的是我们国家的造纸业,虽然纸的年产量已经名列世界的第一位(2014年中国机制纸的总产量为1.047亿吨,超过美国。此统计数参见《造纸信息》2015年第6期第16页,中国造纸协会发表的中国造纸工业2014年度报告),成为全球的造纸大国之首。但是,我国地广人多,情况复杂,还存在有许多的困难和问题(如原料、环保、品种、装备、科研、教育等),要实现建立造纸强囯的奋斗目标,仍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让我们大家共同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