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深度干预与俄罗斯经济危机

胡尹燕 王 健 张明艳 李林汉

（1.河北工业大学，中国 天津 300130；2.河北金融学院，河北 保定 071051）

苏联剧变23年来，作为苏联继承国的俄罗斯经济经历了一个复杂的发展过程。叶利钦时期出现了严重的经济转型危机，GDP累计下降40%；普京在前两任执政8年期间，GDP增长了70%，年均增长6.9%；“梅普”与“普梅”时期亦出现了复杂多变的局面。渡过2008年的经济危机后，2010年经济开始回升，但增长率逐年下降。2014年以来，乌克兰危机不仅使俄罗斯与西方关系全面恶化，也使俄罗斯经济面临更严峻的挑战。2014年经济增长率仅为0.6%。舆论普遍认为，俄罗斯经济正在走向长期衰败。

1 经济制裁并非俄罗斯当前问题的根本原因

俄罗斯经济严重依赖能源资源产业，当前陷入困局原因在于全球经济大环境低迷、国际油价持续走低等，美欧经济制裁只不过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在历史上，以经济制裁手段成功实现政治目的的案例十分罕见，对俄罗斯这样的大国就更难奏效。在全球化背景下，各国间经济联系日益紧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已成为一种常态。在俄罗斯同西方围绕乌克兰危机所展开的这场制裁与反制裁的斗争中，俄罗斯面临一些困难，但西方国家同样受伤，不仅整日为可能爆发的能源危机提心吊胆，而且为此承受着巨额经济损失。①

俄罗斯长期依赖石油天然气收入，几乎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实现经济现代化和多样化。2013年初由于投资环境恶化，俄罗斯经济已显疲态。2014年夏在油价下跌及西方实施制裁前，俄罗斯经济已呈全面衰退态势。制裁不是主要原因，只是加速了事态的发展。因此，西方制裁结果不应被过分夸大。将俄罗斯问题恶化归咎于国际油价暴跌，但俄罗斯并非唯一的受害者。凡是依靠石油出口的国家，如委内瑞拉、伊朗等，同样要忍受油价下跌之痛。

2 政府深度介入市场经济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接受华盛顿共识和“休克疗法”，使俄罗斯经济陷入了持久、全面、深度的衰退。普京执政后调整了转型的基本思路，寻求市场经济运行与政府干预相结合的合理途径，充分发挥能源的经济效应，致力于建立一种国家可控制的市场经济，强化政府在市场经济中的作用，特别重视发挥俄罗斯在能源资源方面的比较优势。在俄罗斯经济全面崩溃而西方国家带有苛刻政治条件的资金援助导致金融抑制严重的国情下，选择资源优势为突破口重振经济是符合俄罗斯国情的。

为此，普京执政以来，逐步采取了重新国有化的方针。一是确定国有战略企业。2004年8月普京亲自确定1063家俄罗斯大中型企业为国有战略企业，并明确规定政府无权对这些战略企业实行私有化。这些企业涉及国防、石油、天然气、运输、电力、对外贸易、银行、渔业、钢铁制造业等领域。②加强对国有资产的管控，进而保持俄经济安全和社会安定，是普京颁布国有战略企业名单的深层次原因。二是将能源领域的私有企业“重新国有化”。能源工业在俄经济中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尤其是石油和天然气是俄罗斯经济的命脉。为确立国有企业的核心地位，普京政府一方面通过司法手段，将“有问题”的私有石油公司的核心资产收归国有；另一方面采取市场手段，由国家控股企业收购一些私有石油公司。三是通过立法让重要领域的核心国有企业拥有主导地位或垄断地位。在资源开采领域，采取立法手段，把资源开采审批权收归联邦政府；在天然气领域，国有的天然气工业公司依法获得垄断权利；在石油领域，国有的石油管道运输公司和国有成品油管道运输公司依法获得垄断权利；在电力、铁路、邮政等领域，一系列核心国有企业也依法获得主导权。③四是利用行政权力支持和扶助国有企业实施资源、市场和资本扩张。支持国有天然气工业公司主导一些大型油气田的开发；支持俄罗斯石油公司获得更多油气资源；支持国有统一电力系统公司购入动力机器公司股份；支持国有对外贸易银行进行资本和业务扩张，并使它成为俄境外融资和外贸结算的核心金融机构。五是加强对国有战略企业的监管。为使国企高层履行经营国有资产的责任，保障国有企业忠实执行国家的经济政策，普京政府安排了许多高级官员到大型国有企业兼职；强化对国有企业在上缴利润和税收方面的监管；利用税收手段，把石油超额利润上缴联邦财政。

重新公有化战略曾经取得了显著成效，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前，俄罗斯经济获得了持续快速增长。1999-2007年年均增长6.9%。但是，俄罗斯的经济增长是一种典型的资源依赖型模式，油气产量及价格变化对CDP增长的全部影响在60%以上，经济产业结构畸形，国际能源价格波动对俄罗斯偿债能力有决定性影响。

3 俄罗斯经济的当前问题

关于华盛顿共识与北京共识的争论远未结束。“休克疗法”通常被用来自由的市场经济失败的例证，但实际上，市场经济并非俄罗斯经济奔溃的原因，早在20世纪90年代末，景维民就很好地解释了“休克疗法”的根本缺陷：旧的制度可以在一夜之间被摧毁，但新的制度却不能在一夜之间建立起来，制度的真空必然导致经济的全面奔溃。④计划经济的缺陷早已被社会主义国家的实践所证明，普京则试图建立一种受政府管制的市场经济，这在转型初期由于弥补了制度的真空而起到了显著的成效，但政府深度介入经济而又不适时让市场机制发挥作用，最终给俄罗斯带来了一系列负面影响。

一是经济结构严重失衡。资源依赖型经济导致社会经济畸形发展，一是产业结构不合理，第二产业内部结构失衡，第三产业比重下降，金融服务业严重滞后；二是投资结构失衡，融资渠道单一投资主要集中在交通和通讯部门、房地产业、加工业和能源开采；三是出口结构严重能源化。目前，俄罗斯商品出口结构中原料占 89%，其中能源占64%，而机械产品不足5%。⑤由于国际能源和原材料价格大幅下跌，俄罗斯出口收入锐减。

二是劳动生产率极其低下。在苏联时期，由于大量的人力、物资资本投入，苏联的经经济增长率长期遥遥领先于世界各国，但其劳动生产率十分低下，且呈逐年下降的态势，之剧变前夕已难以为继。转型20多年来，俄罗斯的这一状况并未发生根本改变，同样的劳动消耗，在俄罗斯的产出却比发达国家低数倍之多。

三是市场发展滞后。不完全的市场，尤其是只有商品市场而没有资本市场，是市场社会主义在苏联、东欧实践失败的根本原因。转型20多年来，尽管俄罗斯已于2012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但俄罗斯的市场发展严重滞后，特别地，一方面俄罗斯的金融业受到严重抑制，金融市场化严重滞后；另一方面资本开放过度、引进外资结构不合理，外商直接投资少。大量外资只是参与股票市场等市场炒作盈利，而不是通过办实体经济盈利。“俄罗斯不反对外国直接投资，但流动性的跨国投机资本会对经济造成一定的危险。”⑥

四是收入差距扩大。计划经济时期，苏联、俄罗斯的居民收入差距居高不降，尤其是地区收入差距，苏联和南斯拉夫的地区收入差距是世界上最大的国家，这成为苏联和南斯拉夫各共和国离心离德，最终走向解体的重要原因。转型以来，俄罗斯的居民收入基尼系数多年来一直超过国际警戒线，并且呈现逐年上升的趋势，2003-2012年均值为0.401。⑦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资源禀赋条件差异成为区域发展不平衡、贫富差距扩大的根源之一，社会两极分化严重，资源丰富区域的居民实际货币收入水平为多数资源贫乏区域居民的3倍以上，油气部门职工平均工资收入为制造业部门平均工资的4倍以上。⑧国有企业负责人的过高收入成为俄罗斯贫富差距的重要来源，俄罗斯对外经贸银行总裁科斯金年收入3000万美元。

4 摆脱危机的关键在于深化改革

在进一步的转型升级过程中，俄罗斯应该加快完善现代市场体系，使经济增长由政府主导的增长向市场主导的自然增长转变。

一是深化政府改革。实现由经济建设型政府向公共服务型政府转变，由享受型政府向节约型政府转变，由深度介入日常经济的政府向经济利益中性的政府转变。政府应该做的就是维护和完善现代市场体系，而不应该试图以各种理由干预其运作，任何以国家利益为理由的政府干预必须有清晰的界定，并且由此产生的经济活动的性质应该明确属于公共产品或服务的生产。

二是深化金融体制改革。一方面逐步放松金融管制，降低金融业的准入门槛，大力发展金融产业，完善和发展资本市场，促进金融业更好地服务于中小企业和个体私营企业，加快推进利率市场化进程。另一方面加强国家对资本市场的监管，打击国际游资的投机行为，引导国际资本支持本国实体经济。

三是加快完善现代市场体系。建立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凡是能由市场做好的事情都交给市场，政府不进行不适当干预。统一市场准入、统一市场监管，深化价格形成机制改革，让民间资本平等参与资源产品的价格形成过程，真正让市场供求关系、资源稀缺程度和环境损害成本形成资源产品价格。

注释：

①徐向梅.乌克兰危机下的俄罗斯政经局势分析[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5（2）.

②冯玉华.俄罗斯的股份制和公司治理[J].世界经济，2011（11）.

③张淑华.普京政府重新加强俄罗斯国有企业的措施[J].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08（8）.

④景维民.转型经济学[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3：57.

⑤任钢,许源丰.入世之际俄罗斯经济现代化展望[J].东北亚论坛，2012（4）8.

⑥许文鸿,王莺.现代化是俄罗斯摆脱经济危机的唯一出路——俄罗斯科学院副院长涅基别洛夫院士演讲录[J].西伯利亚研究，2011（4）.

⑦The United Nations Development Programme:Human Development Report 2014[R].houndmills,Basingstoke,Hampshire:Palgrave Macmillan,2014.

⑧林治华,赵小姝.俄罗斯经济安全状况的动态分析——以两次世界金融危机的影响为例[J].东北亚论坛，2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