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月朗
·征战纪事·
我陆海空三军首次联合作战告捷(续)
——纪念一江山岛战役胜利60周年
□王月朗
解放一江山岛作战示意图
(上接第1期20页)
按预定计划,战斗从1955年1月18日8时开始。我空、海军轰炸机、强击机编队对一江山岛守敌实施第一次航空火力准备;同时集中打击大陈岛敌之指挥所、炮兵阵地。至8时10分,效果良好(把敌人的雷达站炸毁,对台湾的通信联络中断)。
8时20分,在头门山的西北方,我轰炸机群、强击机群一队队地返航了,一架也不少地飞回了机场。
9时,支援炮兵群开始试射;12时7分,头门山海岸炮连对一江山岛山嘴村、海门礁敌军发射点实施破坏射击;12时20分,支援炮兵群对敌实施火力准备。头门山岛支援炮兵群和海岸炮连,以密集的火力对一江山岛上敌军阵地火力点进行摧毁,炮弹像冰雹一样地倾泻在一江山岛上。
12时整,登陆指挥所发出了“各登陆输送大队准备起航”的命令。12时15分,登陆输送第五大队航速慢的“老水牛”舰只首先起航。编队由大队长卢辉率领,载运步兵第178团指挥所和该团3营1000多名步兵于蒋儿岙起航,准备随第一梯队跟进,参加纵深战斗。
海面风平浪静,登陆输送艇大队、护卫舰编队、炮舰编队、战舰大队、火箭炮船队和各巡逻艇大队都在有序起航行驶,100余艘舰船排列成整齐的队形,艇艏冲起白色的浪花,艇艉延伸着白色的航迹,蔚为壮观,直向一江山岛挺进。
13时05分,火箭炮船队迅速进至位于一江山岛西北约2500米的海面上,王耀月大队长一声令下,火箭炮进行了两次齐射。第二次齐射的炮弹全部命中目标区,敌军阵地在燃烧,火箭炮真正发挥了它的威力。
在火箭炮船队第一次齐射时,护卫舰“南昌”、“济南”号在李辛大队长的指挥下,以130毫米主炮两门、100毫米主炮两门,向乐清礁猛烈射击。护卫舰“沈阳”、“武昌”号在徐世平大队长的指挥下,以100毫米主炮4门向黄岩礁敌火力点猛烈射击。战舰大队“兴国”、“遵义”号炮舰,以76.2毫米主炮6门进行火力支援。
14时,我轰炸机、强击机编队对一江山岛之敌实施第二次航空火力打击,3个大队27架杜-2型轰炸机和两个大队24架依尔-10型强击机飞临一江山岛上空,主要轰炸目标被炸成一片火海。
在我航空兵、舰炮、陆炮、船载火炮的轰炸、炮击下,一江山岛先后落下航空炸弹127吨,炮弹近4万发,共507吨。真是名副其实的“万箭齐发”。敌之有生力量为我压制,转入地下;敌之指挥通信联络被破坏;各预定登陆地段敌前沿突出部之工事,大部被摧毁。台湾蒋军的海军、空军未敢出援反击,一江山岛之敌未敢以任何火力实施阻击。
14时07分,在距离岛岸约3000米时,登陆输送队第二大队大队长张友文不失时机地发出命令:“升起战术展开旗号!”同时,还发射了信号弹。各艇艇长、分队长看到大队指挥艇发出“战术展开”信号后,遂于14点10分由航渡队形(双纵队)展开为登陆队形(横队)。
一江山岛分为北一江山和南一江山,简称为北江和南江。我步兵60师178团担任登陆北江之任务,180团担任登陆南江之任务。
14时29分30秒,216号登陆艇首先靠岸,我步兵178团2营5连首先登陆北江了!连长毛坤浩率领该连在乐清礁登陆成功,立即发射了3发信号弹,并用超短波报话机报告:“登陆成功,占领滩头阵地!”5连仅负伤一名,比预定计划提前30秒钟登陆成功。
14时31分,步兵178团2营6连在北江北山湾凹部登陆,遭到敌军三面火力的夹击,伤亡较大,付出沉重的代价。
与此同时,温州巡逻艇大队阮国权中队长,率领4艘炮舰,抵近至北江500米处,以单纵队机动射击,一直抵近到距敌岸200米左右,以37毫米、25毫米炮对敌前沿火力点猛烈射击,对步兵的支援很大。步兵指战员说:“炮艇像个小老虎,把机关炮当成重机枪来打!”
登陆输送第二大队第一波队12艘登陆艇,在颠簸的急流漩涡中保持战斗航向,距敌岸100米左右时,张友文大队长下令:“减速,放大门!”这时已经是14 时28分了。他向一营营长许国光、教导员张天申说:“祝你们顺利攻下190高地,全歼敌人,回来再见!”许营长对张大队长说:“谢谢海军老大哥送我们登陆!”
登陆艇的大门放下了,许营长向炮兵观察员说:“要求延伸射程!”又向强击航空兵目标引导员说:“要求强击机俯冲攻击!”在他身边的参谋连忙以报话机下令:“各连准备冲击上陆!”14时33分,我登陆艇210号首先靠岸,接着,其他登陆艇分别在黄岩礁、山嘴村登陆点冲击上陆。红色信号弹飞向天空,报话机发出了“第一营一梯队登陆成功”的好消息。
在头门山观察所,张爱萍司令员高兴地对黄朝天副军长说:“两个加强营在北江登陆成功,我心中踏实一大半了,第一梯队3个营都上陆成功,我心中就更踏实了。”
这时,在许营长的指挥下,178团1营2连在黄岩礁登陆,充分利用支援炮火和强击机群的突击威力,迅速冲破敌副防御工事,攻占了敌第一道堑壕,伤亡10余名,是该营进攻比较顺利的一个连。第3连在山嘴村登陆,3排受正面地堡阻击,该连副指导员单独使用手枪、手榴弹,机智勇敢地攻下了两个地堡,为全连开辟了通道。第1连在海门礁右侧登陆后,遭敌水际地堡火力拦阻射击,伤亡较大,连长、副连长相继负伤,指导员牺牲,该连失去了有力的指挥,停滞在岸边前沿达4分钟之久,后由3排从左侧峭壁迂回跃入堑壕,消灭敌人占领第一堑壕。
营指挥所由团参谋长唐英普率领第2梯队4连,紧跟1连后侧,分别在海门礁和黄岩礁上陆。团指挥所由团长戚庆连、政委杨明德率领,跟随1营第2梯队登陆实施指挥。
空军轰炸机两个中队和强击机一个大队向敌炮阵地实施火力压制,致使大陈岛敌炮兵失去了反击能力。王坤参谋长紧握刘秀峰副师长的双手,激动地说:“我们60师打了十几年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空军强击机群超低空轰炸支援作战,太感谢你们啦!”
再看南江这边。180团5连在南江胜利坡登陆,第1排比较顺利,第2排乘坐的200号登陆艇被命中3发火箭弹,艇上水兵大部伤亡,其余水兵发扬我军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抢堵艇上破损,扑灭火势,坚持操纵前进,终于一举登陆成功。2排55名人员仅剩5名,内有3名负轻伤的战士,他们仍在坚持战斗,排长带领战士们发起冲锋,消灭了前沿之敌,一举攻占敌人第一道堑壕,并立即向胜利坡发起进攻。经过11分钟的激战,粉碎了敌军的两次反击,攻占了胜利坡。
第2营指挥所率第2梯队6连、8连,于14时53分登陆南江,及时投入了战斗。政委马丁和副政委金乃坚跟随2营第2梯队登陆。
头门山观察所,看到180团2营发出“登陆成功”的信号后,登陆指挥所指挥员黄朝天、曾昭墟向张爱萍司令员报告:“步兵第178团、180团4个加强营全部登陆完毕,感谢海军、空军的密切支援!”张爱萍司令员满意地说:“我代表华东军区党委和首长,代表浙东前指全体同志,向参战的三军部队指战员祝贺,嘉奖你们胜利登陆!”
步兵60师至此已完成了“海军陆战队”所担任的登陆突破、占领和巩固滩头阵地、扩大登陆场的作战任务;尔后又继续完成步兵纵深作战任务,攻占制高点和核心阵地,全歼守岛之敌。
在北江,步兵第178团1营在营长许国光、教导员张天申的指挥下,担任攻占190高地的任务。190高地是黄岩礁、海门礁等阵地的制高点和核心据点。1营2连的勇士们,冒着纷飞的弹片向190高地攀登。他们右手紧握武器,左手攀着岩壁,用尽全身力气,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并向敌军堑壕投掷手榴弹,杀伤堑壕内的敌人。在我自动武器的猛烈射击下,乘着手榴弹爆炸的硝烟,我一个排的兵力冲进敌军第二道堑壕。
正当战士们跃出第二道堑壕发起冲锋时,突然从正面射来了机枪子弹,冲在前边的几名战士倒下了。原来这是敌军深挖在通向190高地棱线上的暗堡,伸出坡面仅30厘米。在这种陡峭的地形条件下,要炸掉敌人的暗堡只有靠爆破筒。但是,排长组织重机枪火力掩护,连续派人进行爆破,均未能成功,伤亡了数名爆破手。这时,配属给2连的57毫米无后座力炮班也到了第二道堑壕,一举摧毁了暗堡,部队马上继续向前进攻。
在第2梯队的配合支援下,2连于14时55分攻占了190高地,我军第一面红旗在北江上空迎风招展。190高地东侧的国民党兵被迫投降,一部分向东逃窜。1连、3连乘胜攻占了中心村。
15时,步兵178团指挥所率第2梯队在海门礁、黄岩礁地段登陆。团长戚庆连命令3营营长姚根林、教导员朱波,迅速以第10连投入战斗扩大战果,向190高地东侧猛攻。第2梯队适时投入战斗,是我军战役指挥的高明之处。两个梯队登陆时间间隔30分钟,登陆后即投入作战,保持了兵力的优势,增强了攻击力量,提高了进攻速度。
北江203高地是全岛的最高点,西南侧是一江山岛敌军司令部所在地,位于一座永久性的钢筋水泥掩蔽部内。那里山势陡峭,易守难攻。2营营长孙勇在副团长毛张苗的指挥下,组织重机枪、无座力炮、喷火器支援5连、6连攻占瞭望村,尔后向203高地实施强攻。
当5连攻占瞭望村后,教导员平涛把一面红旗交给了5连连长毛坤浩和指导员洪阿毛,让他们率领全连攻下203高地。当红旗一步一步接近203高地时,敌军的火力更加凶猛。毛连长负重伤昏倒了,通信员陈寿南机敏地一个箭步向前又举起了红旗,只见他时而卧倒,时而滚爬,与5名战士等待后续人员冲上来。6连战士王必和在副班长负伤后,接过机枪向山上攀登,手榴弹炸伤了他的左额,来不及包扎,又奋勇向前掩护爆破手炸毁了地堡,攻占了第一道堑壕。继续向203高地冲击时,他连续消灭6名敌人和一个重机枪火力点。这时,他第二次头部和手负伤,在负荷70多斤的情况下,仍坚持战斗,用炸药包炸毁了敌一座掩蔽部。这时,敌军一部分兵力进行反扑,于是展开了白刃战。王必和不顾伤痛与敌人厮杀,一连刺死了3名顽敌。战后,他被评为战斗英雄。
孙营长命7连迅速前进,从203高地东侧迂回攻击,7连从瞭望村向东冲击,这是个光秃秃的斜坡,被敌火力封锁伤亡甚多,连长牺牲了。平涛教导员组织了两挺重机枪猛烈反击,击退了敌人的反扑,并以6连向东靠拢,支援5连歼灭顽敌。这时,位于5连右翼的6连虽然伤亡很大,但指导员带领不到两个排的兵力,迅速占领了中山村,猛插傅家村,拦腰切断了190高地与203高地的联系,对夺取203高地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位于5连左翼的7连,占领了203高地东边的阵地,保障了5连的侧翼安全。喷火兵唐永在攻打203高地的战斗中,连续消灭了敌军3个地堡,负伤后仍不下火线。一江山岛敌军司令王生明,被烧死在203高地的掩蔽部里。
15时05分,我178团2营占领了203高地,5连通信员陈寿南将红旗插在山顶,数十名指战员站在水泥碉堡上欢呼胜利!
在南江,步兵第180团是攻占180高地的主攻部队。国民党突击第2大队第4中队守备南江,其制高点是160高地和180高地。胜利坡、安全坡、巩固村是敌军坚固的支撑点。
2营5连、7连在海军战舰大队掩护支援下,向胜利坡发起攻击。敌军居高临下,在地堡里向我猛烈射击。5连1排长邵洪法带领战士们冲击,受到敌军火力的阻滞。2排长何才林急中生智,使劲爬上了一块大石头,机警地钻进石缝隙间,绕到碉堡侧面,跳进交通沟,将两枚手榴弹塞进了射击孔,消灭了5名顽敌。该排战斗减员过半,6班长姜广真已两次负伤不下火线,带领5名战士(其中两名轻伤员)奋力反击敌人。姜班长不幸中弹牺牲。此时,1排、3排迅速向前攻击,喷火手沈键泉在喻忠成战斗小组的火力掩护下,利用手榴弹的爆炸烟雾,迅速接近敌碉堡,对准射孔,喷射火龙消灭了碉堡里的顽敌,一举攻下了胜利坡。
当部队冲上160高地附近时,5连指导员徐稳学被敌人的子弹击中头部英勇牺牲。战士们悲愤交加,高喊着:“为指导员报仇,冲啊!”勇士们于15时07分攻下了160高地,将红旗插上了制高点。
2营第2梯队第6连、8连,于14时53分登陆南江后,立即投入战斗,接替第一梯队第5连、7连,向南江180高地冲击。这两个连在向安全坡、巩固村发起攻击时,与顽敌激战了十余分钟。6连攻下了安全坡,8连攻下了巩固村。2营于15时48分将红旗插上了南江180高地,胜利结束攻占制高点的战斗,转入防御和肃清洞穴内的残敌。
16时30分,张爱萍、王德、马冠三等指挥员,乘炮艇从头门山北锚地起航驶向北江,17时于黄岩礁登陆上岛,以胜利者姿态视察战场。
我军胜利攻占了一江山岛,虽然岛小如钉,但犹如敲掉了大陈岛敌军的大门牙,他们在我们的炮口下惶惶不可终日。美国合众国际社发出消息不得不承认:“中国的第一次陆海空军联合作战,经过周密策划而且执行得很好!”蒋介石反攻之念在实战中破灭,随即在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和其他部队协助下从大陈岛、披山岛、渔山、北麓山、北龙山和台山诸岛撤逃军队18000人。至此,浙东沿海岛屿全部解放,打通了闽浙沿海南北航运线。1955年浙东沿海渔业生产即获大丰收。
为夺取一江山岛战役胜利而光荣牺牲的454位烈士,永垂不朽!
解放一江山岛烈士陵园一隅
(本文作者系时任华东军区副参谋长王德之女,撰写此文时参考了王德所著《华东战场参谋笔记》、王彦所著《目击,一江山岛》等书)
更正
2015年第1期《我陆海空三军首次联合作战告捷》一文,第20页左栏第8行“张传良”,应为“张伟良”。这一差错经韩德彩、谢华培、朱剑杰等老同志指出,特此更正。
编辑部
蔡园同志1915年12月4日出生,福建仙游人,1930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10月参加中国工农红军,任仙游红军游击支队队长。抗日战争时期,历任新四军教导总队军事教员,第4队队长,军部独立团1营军事教导员。皖南事变突围后,历任独立大队队长,新四军第7师作战科科长,独立团、19旅56团参谋长,7师随营学校训练处处长。解放战争时期,历任山东野战军第2纵队第5旅13团参谋长,副团长兼参谋长,华东野战军第7纵队炮兵团团长,第三野战军第34军101师参谋长,福建军区第5军分区参谋长。新中国成立后,任福州市防空处处长兼警备司令部副司令员,第29军85师副师长。1951年组建空军航空兵第21师任师长,参加抗美援朝。1955年任空军航空兵第18师师长,之后任广州军区空军副参谋长,空4军参谋长,空4军副军长兼参谋长,后晋升为第一副军长。
离休后,蔡园同志关心新四军历史研究,担任上海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副会长、顾问。蔡园同志于2014年12月21日上午9时逝世,享年100岁。
林道生同志1917年8月出生,湖北黄冈人,1936年4月加入红军28军便衣队,同年入党。1937年11月任新四军4支队司令部政治部文书、科员、总支书记,江北指挥部军法处科员,2 师6旅政治部股长、副科长、科长。1943年9月任淮南、路东专署公安局局长。1948年7月任华东社会部干部组组长,山东济南华东警官学校教育长,上海警务学校副校长。1950年2月任华东公安部人事处、治安处处长。1952年9月任上海市公安局治安处处长、副局长兼政治部主任。1954年3月任上海市检察院副检察长、检察长。1973年9月任上海市公安局党委常委、副书记,1978年8月任上海市公安局党组副书记、副局长,1981年9月任上海市公安局顾问。1985年12月离休。
离休后,林道生同志积极支持新四军历史的研究,担任上海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顾问。林道生同志于2014年11月15日19时逝世,享年9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