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魔芋种植业如何应对日本重返缅甸

张东华　汪庆平

摘 要 珠芽魔芋葡甘聚糖含量高、粘度大，适宜缅甸高温高湿热区环境生长。因品种多样、气候适宜、土壤肥沃、降雨充沛、人力成本低、土地廉价等独特优势，日本同行加快了入缅的步伐。本文对中日2国魔芋界在缅甸市场的竞争提出应对建议。

关键词 热区 ；魔芋 ；珠芽魔芋 ；缅甸 ；竞争

分类号 S53

Abstract Amorphophallus bulbifer is more suitable for high temperature and humidity environmental in Myanmar and the other South-east Asia countries for its higher content of Glucan-mannan glycan and better viscosity . The Japanese rival already choose A. bulbifer as official development assistance for Myanmar government for its abundant species resources， suitable environmental， fertilizer soil， enough rainfall， lower land and human power cost. Several ways how to cope with the situation are suggested in this paper.

Keywords tropical area ； Amorphophallus konjac ； Amorphophallus bulbifer ； Myanmar ； rival

魔芋又称蒟蒻或磨芋，是天南星科（Araceae）魔芋属（Amorphophallus Blume）多年生植物。中国早在2 000多 a前就开始有了对魔芋的栽培与利用，食用历史悠久。《本草纲目》、《嘉佑本草》及《开宝本草》均有所记载[1]。日本钦明天皇年代（公元539～571），魔芋从中国经朝鲜传入日本[2]，栽培利用晚于中国，但日本在热不可逆凝胶食品方面的魔芋产业则早于中国。目前，全球魔芋胶年产量约为5万t，而中国、日本2国各占市场份额的50%和30%，在世界魔芋生产国分别排名第一、第二位，看似处于明显竞争优势。然而，中、日2国的魔芋栽培种因种植周期长、繁殖系数低、病害严重，属典型的低产作物。若从繁殖系数、生物累计量、抗性及有效成分等综合指标来判断，2国种植的花魔芋品种与源于东南亚国家的珠芽类魔芋相比，在基因特性上处于劣势地位。正是关注到近年来珠芽类魔芋在研发方面取得的突破性进展，又苦于在本岛找不到适合该类魔芋种植区域的原因，日本有关企业遂着手在缅甸、柬埔寨等国寻找种植地域，以提前应对将来因优势魔芋新品种的异军突起可能给全球魔芋市场格局带来的颠覆性变化。重返缅甸，本是日本魔芋界为弥补其传统栽培品种基因的不利、地理气候环境的不宜、土地人力等成本缺乏竞争力的理性选择。

本文意在对中、日2国魔芋种植业的历史及现状作一个基本的比较，了解主要原料生产国当今的市场格局。之所以论述日本同行重返缅甸，是预警中国国内魔芋种植业该积极应对快速发展的魔芋种植业。只有做到在品种基因上不落后，应对措施上不迟疑，种植地域上内外补充，中国魔芋种植业方能自如应对处于急速变化中的整体魔芋格局。

1 中日2国魔芋产业发展历史及现状

1.1 中国魔芋种植业发展历史

中国魔芋种植业始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原西南农业大学刘佩瑛教授为代表的魔芋前辈，先后对中国国内魔芋种质资源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搜集及整理，在魔芋品种选育、组培及快繁技术、魔芋种植区划及栽培技术、病虫害防治等方面作了长期大量的工作，发现并命名了白魔芋品种。由此，以花魔芋为主导，白魔芋为辅的国内栽培品种逐渐由零星向规模种植发展，种植区域覆盖云南、四川、贵州、湖北、湖南、陕西、广西、河南等省区。

1.2 日本魔芋种植业发展历史

日本魔芋产业经几个世纪的发展，其技术和设备已较完善，加工方式基本定型。然而，因软腐病、白绢病的控制亦未能取得突破，魔芋产业的发展瓶颈始终在种植环节上。虽一直在进行魔芋品种改良方面的研究，但至今尚未发现抗病的品种。日本魔芋界其实从未远离东南亚，有文献记载[3]，二战中在占领南东南亚国家期间，日本军方就在缅甸-泰国及印尼爪哇岛（Java）采购大量魔芋干片作为军需物资，作为其海军陆战队士兵的食材及用于修建碉堡、机场等的粘和材料。比如，日军以魔芋胶为粘合剂制作的近万个可携带炸弹的特种纸质气热气球，有部分飘落到美国西海岸爆炸后引起树林大火并导致人员伤亡。如今，在日本东京Edo-Tokyo博物馆，仍存有当年气球炸弹的复制品。

由于对东南亚魔芋资源的兴趣由来已久，从1998年开始，由日本科学技术促进会（JSPS）提供经费支持，东京大学、京都大学一批日本魔芋学术界权威联合印尼农业院校在印尼对魔芋进行了长达10 a的系统研究，最终对弥勒种魔芋（A. muelleri）的内在品质给予高度评价。长期以来，以弥勒魔芋为原料加工的魔芋精粉也一直在出口日本。不巧，日本本岛并无适宜珠芽弥勒魔芋生长的区域，故多年来日本仅有花魔芋种植。由于土地面积的限制，20世纪90年代后期，日本魔芋界曾在缅甸仰光、东枝附近种植场与缅甸农业部合作进行日本花魔芋的试验种植，因气候不适而受挫，日本魔芋第一次“登陆”缅甸“搁浅”。

1.3 中日2国魔芋种植业发展现状

中、日2国在全球魔芋市场份额虽分别排名第一、第二位，中国以花魔芋为大面积栽培种，而日本则以花魔芋为唯一栽培种。据不完全统计，中国全国现有种植面积超过13万hm2，鲜芋总产量约130万t，但年产魔芋精粉仅2.5万～3万t。因栽培种基本以地方品种为主体，国内栽培魔芋品质退化严重，抗病品种至今未取得突破，导致魔芋病害突出，尤其是魔芋软腐病，白绢病无法根治，年损失量多在当年产量的30%左右。多年来，魔芋界虽采用常规育种技术与现代生物技术相结合，力图选育出高产、优质、抗病品种，但成效欠佳。中国魔芋种植业因借鉴了日本的经验和教训，魔芋产业发展较快。尤其是南方地区适宜魔芋生长的区域广、魔芋种质资源丰富、人力成本低等优势，与日本比较，中国魔芋种植业发展势头更为强劲。日本魔芋种植区主要集中于群马县，种植面积约0.8万～1.0万hm2，产量占全国80%以上。因地域、气候及品种因素限制，日本魔芋种植面积处于逐年缩减状况，魔芋产量从20世纪70年代至今基本保持年产鲜芋8万～10万t规模，难有更大突破。

然而，中国、日本2国的魔芋栽培种因种植周期长、繁殖系数低、病害严重，皆属典型的低产作物。与珠芽类魔芋（A. bulbifer）相比，在生物学基因源头上处于明显劣势。2国种植花魔芋其实是长期以来各自地理、气候及人文因素的共同结果。若从繁殖系数、生物累计量、抗性及有效成分等综合指标来判断，魔芋资源优势既不在中国，亦不在日本，而在东南亚的缅泰边境地区[4]、印度尼西亚[5]及东帝汶等国家。

2 中日2国魔芋产业发展趋势

2.1 传统栽培品种的发展走势

中日2国在现有主要栽培品种花魔芋的比较上，可说竞争态势已大致定型，见表1所列比较数据。花魔芋因低繁殖系数、生长周期及病害严重3大瓶颈长期制约中日2国魔芋总量的增加。虽种植面积10余倍于日本，中国年产魔芋精粉总量仅约3万t，是一个“广种薄收”的低产作物（见表1）。中国魔芋种植业投入了过多的人力、物力、财力，虽总量位居全球第一，但加工企业长期处于原料严重短缺的尴尬境地，经济效益低，产业发展代价高昂。另辟蹊径，筛选出生物产量高、品质好、抗性强、适合中国气候特点的优势魔芋种是突破魔芋总量长期徘徊不前的迫切课题。

当然，并非花魔芋种植区域不久将会快速萎缩。产业的更新换代需要一个相对较长的发展过程，近期国内中高海拔的花魔芋种植区仍有一定发展空间。在保持花魔芋现有种植相对优势的前提下，适时积极调整针对魔芋新品种的发展战略，这是国内魔芋种植业者必须思考的近忧与远虑问题。

2.2 珠芽魔芋新品种可能带来的颠覆性变化

珠芽类魔芋中的弥勒魔芋种（A. muelleri）繁殖系数是花魔芋的数十倍，其优异的抗逆性及多苗接力生长模式可显著缩短种植周期1～2年，且其KGM含量高、粘度高、凝胶特性更好等特点，决定了该品种可突破长期困扰魔芋总量无法突破的现有缺陷，颠覆魔芋是低产作物的“宿命”，快速、成倍提高魔芋的生物产量，实现魔芋胶量大、质优、价廉的突破（见表2）。若抓住魔芋种植品种“升级换代”机会，在中国云南、海南、广西、广东及福建等中低海拔适宜该类魔芋生长的环境规模化种植，利用在柚木林、橡胶林、核桃林等高大林木或杂木林下套种，发展潜力巨大。

在现有2个魔芋主产国中，日本气候环境不适宜珠芽魔芋生长，而中国南方地区却有广泛的适种区域，这也是日本魔芋界急于在东南亚开拓魔芋种植产业的内在动因。

2.3 境外魔芋种植业对中日2国产生的影响

走出去发展，是中日2国魔芋产业不约而同作出的又一竞争性抉择。之所以要走出去，其实2国皆看到了各自魔芋产业存在的品种局限，以及东南亚国家在魔芋种质资源的潜在竞争力及其地理气候条件适宜、土地及人力成本低廉的综合比较优势。长期以来，中日2国的花魔芋种植者很少知道东南亚地区野生珠芽魔芋的生长特性。随着人们对珠芽类魔芋的研究逐渐深入，花魔芋的品种劣势及珠芽类魔芋的生物学优势对比明显。由此，中日2国魔芋界开始重视东南亚地区在全球魔芋产区的地位及作用。

对魔芋而言，东南亚地区具有品种多样、气候适宜、土壤肥沃、降雨充沛、人力成本低，土地廉价等独特优势。据中国驻缅甸曼德勒总领馆经参处报道，近年来，为配合政府走出去发展战略，日本魔芋界加快了重返缅甸的步伐，以政府开发援助（ODA）方式，启动了与缅甸在仰光、伊洛瓦底和勃固省规模种植缅甸本地珠芽魔芋项目[6]。日本农林水产省已将在缅甸发展魔芋作为其长期计划，并上升为国家战略，从全球的视野针对中国魔芋产业进行长远布局，为日后的发展拓展生存空间，这一选择颇具深意。因为，从日本方面的角度分析，发展历史超过千年的魔芋行业远非普通农产品那么简单。弥勒魔芋能被日本同行选作筹码在缅甸发展以抗衡中国，至少说明弥勒魔芋具有其不可忽略的重要性，尤其是今后作为大宗工业原料在油气工业中的应用。

3 对策

面对日本加速重返缅甸开拓魔芋产业的现实，中国同行该如何应对？是仍走以往坚持发展花魔芋、白魔芋的老路吗？显然，30余年的发展历程证明，以花魔芋为主要栽培种的种植模式瓶颈太多，魔芋种植业至今难有大的突破。而现有生物资源的发展路径表明，当有同类经济作物适合于热带、亚热带环境生长时，热区气候条件会处于显著优势地位，这可从东南亚国家在种植水稻、橡胶、咖啡等产业过程对中国的冲击中明显感知。而今，魔芋种植业又将会再次面临类似选择。当前，若国内在魔芋品种的基因层面上即逊于对手，中国魔芋种植业可能会输得很惨。面对日本在缅甸加速扩大珠芽魔芋的现实，中国魔芋种植业本不能无所作为。也许，国人尚未意识，其实危机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

要在全球魔芋产业中长期保持竞争优势，建议中国魔芋种植业从以下方面进行应对。

3.1 提升魔芋资源重要性的认识

魔芋并非仅能作为一种食品原料。魔芋的主要成分是葡甘聚糖（konjac glucomannan，简称KGM），为水溶性高粘度胶体，系现有亲水植物胶中黏度最高者。工业用魔芋胶黏度多为2万～3万mpa.s，可作为大宗工业原料广泛用于食品、医药、化工、石油、化妆品、纺织印染等领域。如可作为压裂剂用于石油及页岩气开发，比现用瓜胶效果更好[7]。在全球亲水胶体的市场占比中，魔芋是中国颇具竞争优势的植物胶，其理化特性普遍优于其它植物胶。从当前形势看，魔芋胶产量仅为另一重要植物胶——瓜胶的约1/10。但从理化指标方面比较，魔芋胶在粘度及凝胶特性方面要显著优于瓜胶。随着优质珠芽魔芋在中国的扩大种植，魔芋总量的大幅增加定会显著增强魔芋胶在市场竞争中的份额，亦会动摇瓜胶在传统产业中原有的竞争优势。

3.2 占领珠芽弥勒魔芋学术制高点

国内魔芋界再不能一叶障目，仍仅盯着花魔芋盲目发展。珠芽类魔芋中的弥勒魔芋种子在经历5苗接力完整的生长过程后，植株高度能够达到80～100 cm，种子种植的最高膨大倍数可达5 000～6 000倍，获得重量1 kg左右的商品芋不是神话。高温高湿是弥勒魔芋适宜的生长环境，热区生物农业难以找到比弥勒魔芋经济效益更好的项目了。国内魔芋学术界应在该领域进行持续的研发，以获得更多创科新成果。弥勒魔芋的增长决非以百分之几十来衡量，而是成倍、成几十倍牛打滚式增长。弥勒魔芋（A. muelleri）堪称魔芋家族中的超魔。弥勒魔芋，从一个不被认可的冷门野生种，发展到如今成为东南亚多国进行激烈竞争的热门行业，必定有其独特的原因。可喜的是，国内研究者已在该品种研发方面取得突破，掌握了育种及种植过程的核心技术，且已在日本核心杂志上抢占学术制高点[8]。

3.3 选对品种加快引进

古人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当前，在国内适宜种植区不应再因犹豫而错失扭转危局的发展机遇，特别是在云南边境区域及海南、广西、广东、福建部分区域，完全具备快速发展弥勒魔芋的地理气候条件，并能够尽快形成规模，从而让对手感受到竞争压力。笔者相信，只要找对优势品种，加上中国农民勤劳、智慧的比较优势，国内魔芋种植业定能实现跨越式发展。东南亚柚木林、橡胶林等林下环境虽是弥勒魔芋的适宜生长区域[9-10]，但平坝地区日照过强并不适合魔芋生长。而南方广大地区地理气候环境正好适宜弥勒魔芋生长，且既可在山区林下亦可在坝区种植，适种区域更广。

选择性引进珠芽类魔芋中的优良品种，是加快国内魔芋种植业发展的理性抉择。毫无疑问，中国魔芋种植业的主要竞争对手是日本，与日本竞争，“精细化”是对国内魔芋同行的必备要求。若对珠芽类魔芋不同品种的差异都不清楚，就急于求成不加区分进行所谓的推广种植，相信栽跟头是迟早的事。需强调的是，珠芽类魔芋在叶面上皆生长有气生珠芽小球茎，约有15个种。目前国内亦有人从缅甸、泰国引进所谓的“珠芽黄魔芋”，其实仍是十余个种的混杂体，其中的多数品种粘度较低，有的甚至完全不具有粘度（注：作者另文报道）。若在珠芽类魔芋引进时未纯化、筛选出有效成分含量高、粘度高的高抗性品种就胡乱种植，今后将会付出高昂代价！建议避免重蹈以往国内部分地区曾经盲目发展“珠芽红魔芋”的覆辙！出现坑农害农的结局。原因很简单，加工企业判断鲜魔芋品种的好坏依据必定要以粘度作为主要参数，否则产品无法达到国内外相关行业标准。毕竟，珠芽类魔芋种仅有极少数种属于三倍体，即染色体组 2n=39的品种[11-12]，并非所有珠芽魔芋皆有开发价值。据作者所知，在品种纯化方面，云南省昆明瀚钰百林农业科技公司已完成珠芽类魔芋的系统筛选及纯化，现已能批量提供品种优异的珠芽弥勒魔芋（A. muelleri）栽培种，为弥勒魔芋的产业化种植提供了可靠保障。

3.4 走出去发展

魔芋资源在缅甸等东南亚国家具有品种多样、气候适宜、土壤肥沃、降雨充沛、人工劳力成本低，且耕地价格仅为国内1/5～1/10等多项比较优势。国内魔芋企业若能与外方在境外临近中国一侧扩大弥勒魔芋种植合作，可为国内魔芋原料提供有益补充。由于日本基本不具备珠芽类魔芋生长的环境，在“地利”上处于明显劣势。正因如此，日本魔芋界加速走向东南亚，实施“走出去发展”战略。

国内魔芋界有必要对走出去发展战略加以积极面对，但也需充分考虑到走出去的多种风险因素，其中亦包括政治风险。缅甸，这个在二战中演义了中日不少恩怨的国度，70余年后的今天，再次成为中日2国博弈的竞技场。野生魔芋资源曾如此丰富的缅甸，随着无节制的采挖及森林覆盖面积的迅速减少，魔芋资源早已不是未开发的“处女地”。但因其地广人稀，自然环境优越且作为多种野生魔芋的原生地，在“天时、地利”优势基础上辅之以中日2国魔芋同行的“人助”，其魔芋产业在全球分布中所占地位仍将十分重要。

珠芽弥勒魔芋能走上东南亚中日2国博弈的舞台，亦是中国魔芋界的幸事。积极参与境外魔芋新品种开发的竞争，在缅甸发展珠芽类魔芋的种植，使境外资源为我所用。要在缅甸魔芋种植业布局上压制日本，靠的是实力及谋略，加上不可或缺的勇气。笔者相信，今天的中国魔芋种植业定不会输在缅甸市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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