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肖恒东
狗娃出生3年才学着开口叫娘,属半呆半傻的那种。
大头阔脸细眼塌鼻的狗娃从五官上看就给人一种“傻冒”的感觉。狗娃盯人总歪着头,用力睁大细眼,将你从头瞧到脚,再从脚望到头。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将你撞个趔趄,他还呵呵傻笑。村里人既嫌他傻又逗他乐,常拿狗娃寻开心。撞见就问:狗娃,你爹昨夜间与你娘在床上打架没?狗娃当然不明其意,就照直而答:架是没打。只是爹半夜间就没抱我睡了,而是抱着我娘。逗得满场人一阵哄笑。
村里穷,狗娃家更穷。8岁那年,狗娃该上学了,他便同村里的牛四、虎妞等小伙伴一道到离家三四里地的村小学去上学。路上要经过一条河,河虽不宽,却深,河上的那座木桥恐怕只有狗娃所在的村才有。村里好多年来就想将木桥换成石桥,却又无钱换它,摇摇欲坠的木桥承载着狗娃这帮学童和村人来来往往。
狗娃上了五年学就辍学了。
辍学的狗娃成了放荡不羁的野马,小河就成了他的伙伴。夏日里,狗娃就约一些同伴下到河里去摸鱼捉虾。常提着一大串鱼虾向村里人炫耀本事。村人撞上他,就同他开玩笑:傻狗,分几条鱼我,我给你讲个媳妇。狗娃傻笑着拣最大的几条给了人。
狗娃的另一手绝活是搬罾捉鱼。每到暴雨季节,河水猛涨,狗娃便背上爹给他编的罾,到河边支起罾架,每隔几分钟将罾搬出水面,便有不少的鱼虾落入罾内被捉起。狗娃所捉鱼虾多了,便一次一次分给村里人享用。
这年立夏前夜,一场暴雨将河水冲得山响。狗娃兴奋得一夜没睡好觉。他知道明天捉的鱼又可用桶挑了。天放亮时,暴雨也停了。狗娃背上罾就向河边跑,在木桥下游的回水湾支起罾,静等鱼儿落网。
狗娃回头望望村子,雨后的村庄显得特别静谧美丽。农家屋顶的袅袅炊烟,告诉他该是吃早饭的时候了。狗娃想再搬上几罾,带回一桶鱼去分给村人。
就在狗娃边想边搬罾时,从村里走出了四五个上学的娃子。狗娃看得清楚,他们走上了被河水冲得发颤的木桥。狗娃喊他们小心点,但话音刚落,“嘎吱”一声巨响,木桥被汹涌的河水撕扯断裂,3个孩童落入水中并迅速被河水卷走。
狗娃脑子“轰”地一胀,来不及捉起刚搬上来的一罾河鲤,就跳下水,截住了被河水冲到他罾前的2名女娃。
另一名穿红色上衣的男孩扑腾着小手迅速向下游冲去。狗娃上岸沿河道飞跑,他必须在男孩的下方去截住他。奔至下游,他快捷下水游至男孩身边,一把扯过男孩,奋力游抵岸边。突然,一截横木急速向狗娃撞来,狗娃拼尽全力将男孩使劲推向岸边,木头却不偏不倚撞上狗娃的头部,他没入水中。
闻讯赶来的村民们在离被救男孩上岸处的下游捞起了狗娃,却再也无法同他逗乐了。
村里人都哭了!他们用最隆重的仪式厚葬了狗娃。在狗娃的坟前,还立了一块大碑,上书“灵童狗娃之墓”,碑上刻满了村人的名字。
每年清明时节,狗娃的坟头都堆放着一簇簇鲜嫩的野山花。
工友2015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