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 简 介
姚岸颀,汉族,湖南岳阳市人,现年16岁,就读于岳阳市一中高515班。酷爱阅读,累计已有散文、随笔、诗歌、小说、剧本250多件30余万字。有习作发表于《语文报》、《语文学习报》等多种报刊,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作品集《遥远的湿地》;曾获第35届省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一等奖。
钟情于那片湿地已久。
那一次,全班同学听一位被称为“江豚爸爸”的记者做关于湿地保护的报告,他讲得感染力十足,我和不少同学当场就加入了洞庭湖江豚保护协会,并准备周末乘车去湿地参观,不巧因一场冻雨取消了行程;第二次做好去湿地观鸟的准备,突遇禽流感,被迫临时取消行程;第三次准备去湿地寻访江豚,因遭遇全市摸底考试,再一次取消了行程。不过,没有亲临其境,并不等于没了向往。此后,一有闲暇,我便会观看展示湿地风光的影碟,从网上浏览摄影师拍摄的湿地上珍禽候鸟的照片,以及江豚表演的视频,湿地动物居民的资料我也掌握了一个大概。
东洞庭湖被定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总面积达19万公顷,以其独特的湿地生态系统和丰富的自然资源,成为享誉国内外的物种考察基地、生态旅游和环境教育胜地。记录到的鸟类有320种,其中属于国家一级保护的有7种,它们是白鹤、白头鹤、东方白鹳、黑鹳、大鸨、中华秋沙鸭、白尾海雕,二级保护的有小天鹅、鸳鸯、白枕鹤、灰鹤、白额雁共46种;淡水鱼类114种,其中属于国家一级保护的有中华鲟、白鲟;野生植物和归化植物1186种,其中水生植物近400余种,属于国家一级保护的有3种,二级保护的有31种;淡水哺乳动物有国家一级保护的白鳍豚,二级保护的江豚;其他水生动物68种……
“江豚爸爸”给我看了一段他亲手拍摄的视频——不少年轻人立在湿地南侧的观鸟堤上,向北远眺,那里盘桓着数万只候鸟,像一片银白色的雪雾,它们在碧青的沼地上、湛蓝的天底下,一会儿直冲云霄,一会儿如乌青色龙卷风掠向湖面,一会儿齐聚一团,密密匝匝,一会儿骤然散开,如礼花爆炸,似天女散花……真是美不胜收!
“江豚爸爸”曾送我一只黄色小江豚雕塑,精致而又憨态十足。
“‘萌崽崽啊!”我爱不释手,“这是您在商店里买的吗?”
“江豚爸爸”说:“这是我自己拍照,再请设计师3D建模定制的,一次性做了3万只,几乎花了我一年工资。”
“您是如何获得‘江豚爸爸美誉的?当‘爸可不容易。”
“大概是因为我曾在寒冬跳入湖水,救过三只负伤的江豚,为江豚的生存做过一些保护工作吧!”
……
东洞庭湖湿地的江豚,是全球唯一的江豚淡水亚种,已在地球上生存2500万年,被称作长江生态的“活化石”,仅分布于长江中下游干流以及洞庭湖等区域。它能发出两大类声信号,高频脉冲信号由一连串单个高频窄脉冲所构成,一般在20~120个之间,为声呐信号或称为回声定位信号,主要是在探测环境、捕食时发出;低频连续信号为时间连续信号。人耳听起来有的像羊叫,有的似鸟鸣。它性情活泼,常在水中上游下窜,身体不停地做着翻滚、跳跃、点头、喷水、突然转向等动作;侧游时尾鳍的一叶露出水面,左右摇摆,从空中划过;受到惊吓后急速游动,然后一次或连续数次使身体腾空,大部分露出水面,仅尾叶在水中向前滑行,偶尔全部身体跃出水面,高度达半米;直立游动时,身体的三分之二露出水面,与水面保持垂直,能够持续数秒钟。每遇大船行驶,它喜欢紧跟其后顶浪或乘浪起伏。它还会做出有趣的吐水行为,将头部露出水面,一边快速地向前游进,一边将嘴一张一合,并不时从嘴里喷水。如果即将发生大风天气,它的呼吸频率会加快,身体露出水面很高,头部大多朝向起风的方向“顶风”出水,渔民们称之为“拜风”——实际上是给渔民暴风预警。它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能与人结成某种同盟,无论古今,江豚单个顶水或集体顶水救人的例子比比皆是。
“江豚的智力相当于四岁儿童。作为哺乳动物,江豚爸爸和江豚妈妈不但悉心孕育后代,而且恪守一夫一妻制,男女双方均拥有从一而终的美德,人类偶有的出轨、背叛之类的行为,与江豚无涉……”“江豚爸爸”说。
江豚的前世今生令我神往。它们的存在,对人类有益无害,甚至能作为人类的道德楷模然而,偷偷猎杀、走私江豚以牟利的消息却时有耳闻。
隆冬,我再次探望“江豚爸爸”,没想到这次同他竟是在医院抢救室里见面。他躺在白色病床上,头部被纱布紧紧包裹着。我把小塑料江豚掏出来,“江豚爸爸”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不顾护士劝阻,向我娓娓诉说:“上世纪80年代,透过岳阳宾馆西窗的落地玻璃,经常能看到洞庭湖里,江豚成群结队,雀跃前行。它们惹人怜爱的憨态,长久地留在我的脑海。那阵子,我在宾馆工作,每天早上5点起床,步行去鱼巷子给宾馆餐厅买鱼。我总跟渔民说‘求你们别伤害江豚啊,有一回听说有位渔民救了搁浅的江豚,我找到他家,给他鞠了三个躬……那时,东洞庭湖里的江豚可多,瞅一眼湖面,真可谓是‘万马奔腾啊!不曾想,20多年后,江豚会成为‘极度濒危物种。去年12月24日结束的‘2012长江淡水豚科考,共目视发现江豚380头次,声学考察发现172头次,总体数量只有2006年考察数量的一半。2013年底,中科院水生所对洞庭湖江豚栖息地进行了近20天考察,发现江豚数量从6年前的150多头,锐减至90头左右。而据我的数百次考察统计,目前只剩下55头了。再过一两年,江豚怕是会从洞庭湖、从中国灭绝了……”
“江豚爸爸”二十多年来,除做好本职工作外,其他时间都一头扎在江豚保护工作中,他的身影时常出现在与江豚有关的地方——滩头、岸边、渔场、港口、鲜鱼交易市场……这次负伤,是因为他得知有人捕猎江豚——江豚肉质丰腴,鲜嫩可口,营养十分丰富,价钱可卖到其他鱼类的百倍以上,某些渔民瞅准了这一发财致富的捷径——当即驾车赶到位于鹿角的湖滩,如拯救自己的儿女一样,从偷猎者手里抢过一头刚偷捕上岸的江豚,放归湖中。眼看一大笔收入即将失去,偷猎者狠狠一掌将“江豚爸爸”推倒在湖岸边的铁船上,他的头触到冰冷坚硬的铁锚,当即晕过去……
萧瑟的秋天,我怀着对湿地的思念,走在飘舞着黄叶的街道上。依稀听到深空的云絮里,传来几声雁鸣。哦,久违了的雁鸣啊!我抬头看天,因为雾霾的遮蔽,我无法看到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的雁阵,但我知道,大雁是从遥远的北方飞来,它们将栖息于东洞庭湖那片美丽的湿地,度过严冬。
眨眼就是高三了,每一天都意味着拼搏,但每夜凌晨上床睡觉时,我还是会想到那片湿地,想到那些能够合力救人、用自己的方式给风浪中的渔人发出暴风预警的江豚。
我们能为剩下的55位“难民”做点儿什么呢?
一个周末清晨,我们五个江豚保护协会成员,抵达鱼巷子尽头的破旧码头捡拾湖滩上的垃圾——白色矿泉水瓶、白色泡沫饭盒、方便面包装袋、各式烟盒、破旧雨伞、易拉罐、泡得肿胀的烟头……真是“卷起千堆雪”!而这些,正是湿地踏勘参观者带来的——也就是说,每天有成千上万人“朝拜”湿地,而这些“圣徒”却不自觉地成了圣地的亵渎者。
不到半小时,我们就拾起了满满十袋垃圾,送往斜坡上的临时垃圾站。
我们伫立在湖岸边,瞅着翻起浊浪的湖面,期盼着江豚出现,期盼着“江豚爸爸”在病床上描述的昔日那“万马奔腾”的奇观。
我们终是失望了。
仅有的55头江豚,此时去了哪儿呢?它们也许刚躲过渔人的追杀,潜藏在湖底某处苟延残喘?也许侥幸逃过走私者的抓捕,藏在某个崖缝里互舔创伤?也许误闯湖上的“龙门阵”,正在纱网中左支右突、声声哀号?
总之,我们没有亲眼看到它们;能看到的,要么是摄影师留下的照片,要么是水生动物研究所玻璃橱窗里的标本。
湿地离我们近在咫尺,湿地与我们遥不可及。这二者之间,我宁可选择后者——让湿地成为湿地,少一点儿抵达,便少一点儿侵扰,少一点儿蹂躏,少一点儿糟蹋。
我俯身拾起一根漂亮的羽毛,夹入书中。
湿地,我愿与你相忘于江湖。
创作感言
我不是一个乖男孩儿,脑子里装着诸多奇怪的想法。比方说,橘子树上真不能结出芒果?资助贫困孩子凭啥对准他眼睛频频拍照而后放上网?一无所有的福贵孤独而坦然地活着,仅仅是因为愚昧?80岁的老院士,为什么不能和3000岁的银杏比赛谁活得长?我写我思,这是我最大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