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信任”的代价

丈夫跪求，妻子伸“黑手”

2014年10月15日上午，浙江嘉兴市海宁法院大法庭的被告席上站着一对夫妻。他们因涉嫌职务犯罪近280万元被海宁检察院提起公诉。说起来，妻子之所以愿意为丈夫铤而走险，利用单位出纳的职务便利挪用资金，这一切仅因为两个字——“信任”。

2008年，时年30岁的施宵洁应聘到嘉兴海宁某大型超市工作。初起站过柜台、后当收银员，也做过导购。因施宵洁头脑活络，手脚麻利，业务做得很出色，从而深得领导信任。不久，她便被超市领导调任到了单位总出纳的岗位，工资也随之上升。

但随即烦恼的事情也来了。2011年12月初的一个晚上，丈夫潘志杰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老婆，救救我！我在上海的生意亏了，就去借了60多万元高利贷。现在他们天天追着我，再不还的话，他们要把我关起来打了！这群人乱来的。”其实，潘志杰是在欺骗妻子，因他爱赌，一旦上了麻将桌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最近因赌博输了钱，向放高利贷的人借了60万二分息的“高炮”，眼看还款的时间越来越紧，潘志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情急之下，他想出一个计策，编造谎言向妻子求救。

施宵洁从没见过老公这副样子，她一下子怔在那里，吃惊地说：“60万是一笔巨款啊，就算不吃不喝，也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我的工资卡都在你那，你知道的，我挣得不多。”施宵洁心里一阵慌乱。潘志杰顿了顿，对妻子说：“你公司的银行账户都是你保管的，挪出来一点，不会被发现的，等我做生意赚钱了，一定还上！”

“什么？你让我动单位公款的脑筋？”听了丈夫的话，施宵洁心里很纠结，感到一阵害怕。看着丈夫跪了半天，而且双眼红润，施宵洁心一软说：“好、好，你起来，我想办法帮你。”但当时她还只是嘴上说说，真要在单位下手，施宵洁仍十分矛盾。正巧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三四个人找到潘志杰家，要求还钱。家里当时只有施宵洁一人，这个瘦弱的女人腿都吓软了。念着夫妻以往的感情，想到如果不给丈夫还高利贷，这帮人真的乱来，那太可怕了。施宵洁最终下决心帮丈夫一把。

2011年12月19日，施宵洁利用单位财务上的漏洞，她将第一笔钱1.49万元从公司小账户上转了到自己的银行卡上。第二天，她整个上班时间都战战兢兢，害怕被人发现。这个小账户平时由她保管打理，有四个连锁超市的日常营收都打到这里。小账户只用于公司支出和发工资，不是日结月清的，只有审计财务时才会查。接下来几天她都魂不守舍，好在一切都平安无事。于是，施宵洁便隔三岔五如法炮制，就从这个账户上取现或转账，还通过伪造银行对账单把账做平。

东窗事发，二人卷款出逃

“第一次拿的时候，我心里很害怕，担心被人发现，但由于‘风平浪静，所以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施宵洁事后交代说，从那时起，超市的营业款，几乎就成了她的提款机，想什么时候拿就什么时候拿，甚至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而潘志杰拿了妻子给的钱，一部分还掉高利贷，另一部分用来继续赌博。“你到底欠了多少高利贷？到底还清了没有？”施宵洁多次问丈夫。“我不是给你说了，以前在上海做机电生意，后来亏损了，就借了很多高利贷。”对于丈夫的解释，施宵洁一直深信不疑。潘志杰是做过机电生意，这不假，但借高利贷主要是由于赌博造成的。生意亏了他就去赌想着翻本，然而事与愿违，越赌越输，钱的窟窿也就越来越大。

时间快过去了半年，施宵洁见丈夫继续向她要钱，说高利贷还没还清，施宵洁心生疑窦，她甚至有些生气了。“高利贷到底还了没有，这么多钱到底哪里去了，什么时候能把公司的钱还上？我急都急死了！”施宵洁一再追问丈夫。而此时的潘志杰一提起钱，他就开始回避，不做正面回应。问得次数多了，两人就开始吵架。有一次还吵得挺凶，撕破了一张结婚证。但每次吵完，潘志杰都会一脸诚恳认错，装出一副悔改的样子，并变着花样哄妻子开心。

就这样，施宵洁在丈夫的再三“恳求”下，继续用公司的钱帮老公补窟窿。从2011年12月至2012年7月，施宵洁利用保管公司银行账户及公司所有的黄某个人银行账户的职务便利，私自从公司银行账户及黄某个人银行账户取现及转账，并通过伪造银行对账单等方式多次挪用公司资金共计215.52万元。挪用了这么多的钱，而丈夫分两次只归还了6万元，施宵洁苦不堪言。

2012年7月中旬，施宵洁从同事口中得到自己将被调离出纳岗位，到别的部门任职的传言。听到这一消息，她感到非常不安，调动工作前肯定要进行财务审查，那事情将会败露。一天晚上，施宵洁向丈夫透露了即将调岗的消息，潘志杰一听也慌了。“你说，这该怎么办啊？”施宵洁几乎掉下眼泪。一阵难堪的沉默后，潘志杰终于果断地说：“纸是包不住火的，我们先跑再说吧！”对于妻子要调岗，他出了个馊主意。

事已至此，施宵洁无奈地说：“也只有这样了，否则查出是要坐牢的啊。”这时潘志杰却说：“我的高利贷还没有还清，如果一走了之，会拖累父母的。再加上外出也需要一笔钱。”于是夫妻俩决定出逃之前，一不做二不休从单位再大捞一笔。2012年7月30日，施宵洁又用开现金支票和转账的方式，一次性卷转走公司资金69.21万元。第二天，她就向单位请了三天假，说想出去旅游散心，单位领导爽快地批准了。

四天后，施宵洁依旧不见踪影，没有上班，手机也关了机，而丈夫潘志杰也不在海宁，单位领导感到情况不妙，终于向警方报了案。接到报警后，海宁警方迅速介入，通过调查发现，施宵洁挪用了单位的巨额款项，但夫妻俩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为警方追逃带来很大困难。

“这两个人很狡猾，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即使我们上网追逃，也一直没有下文。2013年1月，我们曾经得到一条线索，听说他们在深圳出现，但赶过去扑了一个空。”海宁警方办案民警孙超说，从超市报案到抓获两人历时一年半，警方始终没有放弃对他们的追捕。2014年3月18日，海宁警方根据可靠线索，获悉潘、施二人在潍坊小商品市场出现，遂立即奔赴山东，实施抓捕。3月20日上午八时多，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办案民警在一家化妆品店里抓获了施宵洁，随后，在租房里睡大觉的潘志杰也成功落网。

超市领导案发后表示，其实，早在施宵洁侵占单位营业款数额不是很大的时候，他们就有所察觉，但总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而且施宵洁为人能干，单位也想给年轻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想着她总会如数归还的，所以就耽搁了下来，哪里想到结果却是窟窿越来越大，“这个教训实在太深刻了！”

丈夫法庭求情，惜于事无补

潘志杰、施宵洁夫妇二人逃出海宁后，一路狂奔。听说山东潍坊有很多小商品市场，那里人员混杂，不容易被发现。两夫妻就到当地某化妆品商店打工。施宵洁在上班，可丈夫潘志杰仗着手上有钱，胡吃海喝，加之赌性不改，钱没多久就花了个精光。

“坐吃山空”后，施宵洁靠做化妆品推销养活两人。其间，施宵洁对丈夫又是指责又是埋怨，但一切无济于事。2014年3月，当夫妻俩被公安机关抓获时，她并不惊讶，说的第一句话是：“被你们抓到，其实是一种解脱，我终于可以回家乡了，我累了。”

2014年10月15日，曾一时轰动嘉兴的超市女出纳挪用巨额公款一案，在海宁法院进行公开审理。出庭时潘志杰望了一眼旁听席上的家人，神情沮丧。施宵洁径直走上被告席，头都没回，紧紧咬着嘴唇。旁听席上，则坐着被告夫妇年迈的父母及亲友。庭审开始后，他们一边听，一边忍不住抹眼泪，气氛一片悲戚。“我是太相信他了，才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施宵洁哭着说。

挪用的钱，潘志杰说大部分都还了高利贷，小部分自己拿去赌博，输掉了。“这些钱都是我从银行取出来的，她都听我的，一分都没花。对于我赌博的事情，她并不知道。”潘志杰在庭审中交代。面对公诉机关的指控，施宵洁和潘志杰均表示愿意认罪。 “挪用资金的时候，的确是想以后做生意挣钱还回去。但后来发现，这些钱连还高利贷都不够，所以才动了心思去赌博，希望在赌场里扳回来。”在法庭上，潘志杰懊悔地说。

“我恨他对我说谎，瞒着我赌博，而且逃到山东后还要赌。我也恨自己没长脑袋，只顾念他以前对我好，昏了头，不应该去动公款的歪脑筋。真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啊！”施宵洁边说边泪流满面。在庭审最后陈述时，潘志杰突然提高嗓门请求说：“法官大人，我本人罪有应得，我无话可说，但是我老婆是在我的教唆下，才走上犯罪之路的，而且是我欺骗了她。希望法官能够对她宽大处理。”庭审休庭15分钟后，法院当庭判决，被告人施宵洁、潘志杰行为分别构成挪用资金罪、职务侵占罪，两人均一人犯两罪，数罪并罚。且刑期都在十年以上，并取一定罚金。

听到审判长的宣判词，夫妇俩被告的亲属开始失声痛哭。两人被带离时，潘志杰向家人喊了声“照顾爸妈”。而施宵洁，终于红着眼睛看了看父母，刚走到门口，就瘫倒在地，号啕大哭起来……海宁法院一审判决后，潘志杰感到法院对妻子量刑偏重，遂向嘉兴市中院提起上诉。2015年1月下旬，嘉兴中院驳回潘志杰上诉，维持原判。

编辑：郑宾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