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飞
秦巴山区要甩掉“穷帽子”,必须靠区域扶贫攻坚和精准扶贫“两轮驱动”
横亘在我国中西部的秦巴山片区千崖万壑,资源匮乏,集革命老区、大型水库库区和自然灾害易发区于一体,覆盖六省市、80个县(市、区),是我国新一轮扶贫开发中涉及省份最多、面积最广的片区。
自2010年中央《关于深入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的若干意见》明确提出,“把秦巴山区等集中连片特殊困难地区作为西部大开发规划和未来十年扶贫开发纲要的重点”后,2014年5月,四川省又出台精准扶贫工作指导意见,精准扶贫的实践在秦巴山区遍地开花。近日,本刊记者走进广元、巴中,一探秦巴山区精准扶贫的故事。
精确识别“找真贫”
顶着似火骄阳,蹲在地里的何自恩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接连下了两场雨,他担心柴胡根腐,正仔细排查地里的积水区。在村里,何自恩是刚脱贫不久的“前贫困户”,也是有着近18年药材种植经验的庄稼人。除了16亩柴胡,他还种了100多棵银杏,政府每亩给予几百元不等的扶持,老何因此干劲不小,除了吃饭睡觉,他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地里。
如果不是交通不便,通讯不畅,何自恩所在的马公乡绝对是一个乡村旅游的好去处。绵延起伏的群山为绿色所覆盖,山间清流沿着蜿蜒的沟壑汨汨流淌。但青山绿水背后的另一面却是贫困。地处秦巴山区深处的马公乡,平均海拔1300米,不仅是“5·12”地震极重灾乡,也是川北出名的贫困乡镇。
放眼整个广元,这里是全省最集中连片的贫困地区之一,集革命老区、贫困地区、边远山区和地震重灾区“四区合一”,现有贫困人口36.8万,贫困发生率达15.46%,是全省扶贫攻坚的主战场。
对何自恩来说,变化始于2013年下半年。一场精准扶贫的先行先试在马公乡展开。马公乡乡党委书记文东回忆,为了找准扶贫对象,也让群众服气,他们采取了“四步两公开”的办法:党员干部大会民主推荐、社员大会群众评议、初步名单全村公开、乡党委审核全乡公开、县扶贫领导小组审定,从全乡445户1203人中选出了110户286人作为贫困帮扶对象。在马公乡公开栏上,一张表格将其基本情况“晒”得一清二楚,“看了让人放心”,党员群众都很认可。
几乎同一时间,在巴中,为了搞清精准扶贫“扶持谁”的问题,同样采取了民主的办法——将识别权交给群众,让村民当裁判员。
南江县扶贫移民局纪检组长张学先清楚地记得一场贫困户评选会。2014年春节,在南江县黑潭乡长滩村一组的贫困户评选会上,一位60多岁独居的老人提交了申请书,但村民们认为她还有能力种菜,子女也可以照顾她,申请没有通过。村民张仕杰没有提出申请,但村民们都知道他在外务工时肋骨骨折,不能干重活,三个孩子还在上学,一致将他评为贫困户,“民主评议‘找真贫,目的达到了,效果很好。”
2011月1日,国家进一步上调农村人口的贫困线标准,从2009年的年均1196元提升至2011年的年均2300元。看似确凿无疑的标准,具体到每一个贫困户头上,情况却是千差万别,如何做到精准判定,又如何对识别对象精细管理、动态管理?在“找真贫”的过程中,巴中通江县摸索出了“十步评议法”,强调调查摸底、群众评议和社会监督,结合住房环境、产业发展、种养劳务等多方面综合考虑贫困程度,一年一甄别,一年一评议,确保“选出来需要帮助的人、不漏下一个贫困户”。这个方法其后在全市得到了推广。
精准施治“扶真贫”
巴中通江县诺水河镇梓潼庙村村民朱学军清楚地记得,为了帮助他发展银耳产业,镇政府的驻村干部和村里银耳种植公司的技术员已跑来他家5次,解决种多少、用哪里的地、如何选种等问题。
选准了扶贫帮扶对象,只是解决了“帮扶谁”的问题,接下来就要解决 “扶什么”的问题。
年年救济年年穷,这是诸多山区贫困户的共同特征。如何提高扶贫整体效益?如何可持续地增加农民收入?在巴中多位扶贫干部看来,这是打通扶贫攻坚“最后一公里”的重要课题。
巴中曾是全国第二大苏区——川陕革命根据地的中心和首府,也是国务院确定的秦巴山片区区域发展与扶贫攻坚三大中心城市之一。由于地处秦巴山连片特困地区腹地,自然条件恶劣、基础设施落后,发展颇为不易。
对识别出的87.1万贫困人口,巴中将其划分为四种类型:生产生活条件恶劣型、生产生活条件落后型、技能缺乏型、产业滞后型,针对贫困类型分类帮扶,精准施治。
对巴中南江县部分贫困村村民来说,住上新房几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但安居才能乐业,南江县在巴山新居建设中动起了脑筋:城里有廉租房、经适房,农村为什么不能学一下?借鉴城市廉租房和经适房建设模式,南江在正直、黑潭、沙河等乡镇聚居点规划建设小户型新居,按成本价出售或以每年500元至800元的低价租给贫困户,一举解决了农村特困户、残疾人的住有所居问题。这是精准施治,突破扶贫“漫灌”瓶颈的一个例子。
在广元,则以个性化帮扶为方向,针对扶贫对象个体的不同,一户一策,精细规划,为5228户贫困群众“量身订制”扶持内容。
广元市利州区宝轮镇苏家村贫困户苏清明告诉他的包带干部王永顺,自己家里山林多,也不缺劳动力,以前还种过香菇,能否发展香菇种植项目?王永顺一番考察摸底,认为这个项目“靠谱”,便带着他一起参加了香菇种植培训,还联系有关部门“赞助”了香菇种植的基础材料。
马公乡锅坛村村民周友云想发展经济作物,他把这个愿望告诉了帮扶干部,一周后,帮扶干部就给他送来了一张“全域扶贫攻坚量化到户明白卡”,还帮他制订了银杏套种柴胡5.5亩的规划。粗略算一算账,加上他外出打工的收入,预计年收入将达到6万元以上。在整个马公乡,通过两年的精准扶贫工作,贫困发生率已降低了15个百分点。
点面结合“减真贫”
在包带干部的帮助下,苏清明的香菇种植进行得很顺利。去年7月,两个夏菇棚进入了丰产期,每天能采摘鲜香菇300余斤。但恰逢当地香菇盛产,本地市场疲软,遭遇了滞销。
无奈之下,苏清明只得向王永顺求助,王永顺一边帮着代购香菇烘干机,一边去蔬菜市场、企事业单位食堂推销,总算解了老苏的燃眉之急。
王永顺只是利州区3109名包带干部的一个缩影。在精准扶贫工作中,利州区下派3109名机关干部,与6278名建卡贫困户结对。利州区要求:区委常委家访包带户全年不少于20天,普通干部不少于10天。同时还出台了“部门帮村、干部包户”工作考核等激励机制,“包带干部工作干得好不好,要包带对象打分”。放眼广元和巴中,数万名像王永顺这样的干部与贫困户结成了对子,贫困户实现了帮扶全覆盖。
回看过去,巴中全市贫困人口已由2010年底的87.1万人减少到2014年底的43.1万人。2015年,巴中全市的扶贫目标是减少贫困人口10万人,新启动15个、巩固提升5个连片扶贫开发片区建设,实施40个整村推进项目。广元的目标则是减贫6.02万人。
广袤秦巴山区,数十年扶贫攻坚战至此,已来到最难攻下的山头。四川省扶贫移民局局长张谷认为,与四川省一样,秦巴山区甩掉“穷帽子”,必须靠区域扶贫攻坚和精准扶贫“两轮驱动”。
以巴中为例,按照新扶贫标准,2010年底巴中全市农村贫困发生率高达27.2%,要从根本上突破发展瓶颈,补齐发展短板,“零敲碎打”式的扶贫开发很难实现2020年前全域脱贫的目标。因此,巴中主动求变,打破县、乡、村行政界限,将全市农村连片规划为100个扶贫开发区,缺啥补啥,大规模重点解决阻碍发展的共性和突出问题,实现公路连通、产业连带、新居连块、基本公共服务连城。
在“怎么扶”的问题上,广元为了确保精准扶贫投入,也多方撬动扶贫资金,不仅拿出当年本级财政资金作为特惠产业扶持资金,还每年安排一定的专项资金对贫困户发展产业贷款实行全额贴息。此外,还将涉农专项资金的30%,本级财政支农资金增长部分的30%,直接投向贫困村、贫困户。这些真金白银,连同数万名王永顺那样的“城里亲戚”,成为了贫困户脱贫致富的“火种”。
看国外如何“定向攻坚”
印度:公共分配兜底,就业促进脱贫
印度的总体经济发展水平并不高,贫富差距悬殊,这就决定了印度的扶贫思路是低水平、广覆盖。印度很长一段时间内将经济计划和发展重点转向了缓解农村贫困,并实施了一系列扶贫计划。
为保证底层民众的基本生活,印度采取了公共分配方式,在城乡各处设立了49万家“平价商店”,它们可以说是印度底层民众的生命线。政府向近一半的低收入家庭发放了“配售卡”,居民持卡可到评价商店购物,商品主要是食品和基本生活用品。
在印度,促进就业和脱贫工作紧密相连。在城市化进程中,大批农村居民涌入城市,成为城市贫困阶层的主要组成部分。政府为此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例如为他们提供基本居住条件,并提供公益性劳动岗位。
另外,印度还通过立法来促进农村居民就业。印度法律规定,每个邦政府应当在每一个财政年度内,为该邦所有成年(18周岁)家庭成员且自愿做无需特殊技能的体力劳动的居民户,提供不少于100天的有薪就业保障,每日工资标准不低于60卢比,并按周支付工资,在任何情况下,不得迟于完成工作任务之日起两周内支付。该项目的资金90%来自中央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