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晋的出生与年龄

朱则杰

明清之际江苏常熟著名藏书家、出版家兼诗人毛晋，其生卒时间如同钱谦益《牧斋有学集》卷三十一《隐湖毛君墓志铭》所记：“生于己亥岁之正月五日，卒于己亥岁之七月二十七日，年六十有一。”（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下册第1142页）这里前一个“己亥”为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后一个“己亥”为清顺治十六年（1659），终年六十一岁。这本来是一件十分清楚的事情，但由于其生日的特殊性，却也见有某些微妙乃至错误的说法。

毛晋友人陈瑚《确庵文稿》卷十六《为毛潜在隐居乞言小传》，曾叙及：“明年丁酉改岁之五日，为其六十初度之辰。”（《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4册，第394页）这里“丁酉”为顺治十四年（1657），该年毛晋（潜在其号）其实还只有五十九岁。那么，陈瑚为什么称之为“六十初度”？考毛晋《野外诗》内有这样一题——《余与与治顾子，皆生于万历己亥。顾[此表转折]余生春前，日者推为戊戌;与治生腊月，在立春之后，日者推为庚子，其实同庚也。来年六十，敬赋长句奉祝》（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丛书集成续编》第171册，第129页）。检已故郑鹤声先生编《近世中西史日对照表》，万历二十七年己亥（1599）确实有两次立春（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67页、第169页），一在正月初九日，一在十二月二十日。毛晋因为生在前一个立春之前，所以阴阳先生就把他看作上一年亦即万历二十六年“戊戌”（1598）出生（另可参见拙作《清初江南地区诗社考——以陈瑚〈确庵文稿〉为基本线索》第一部分《毛晋结社》相关内容，《苏州大学学报》2012年第1期），而顾梦游（与治其字）则与之刚好相反。类似情况，在其他地方的历史人物那里也曾发生过（参见拙著《清诗考证》第一辑之四《〈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订补》第七十九条“程天锡”关于刘尔炘的一则按语，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版，上册第209页注[五]），看起来还相当普遍。假如不了解这个微妙之处，而按照一般的“六十初度”逆推，那么在计算毛晋生年的时候也就会产生错误。

果然，清末民初况周颐《餐樱庑随笔》第一百零四则“毛子晋小传”，在引录陈瑚该文之后，就有这样一段按语：

据《小传》，子晋六十生辰，岁在丁酉，为顺治十四年，则是生于万历二十四年丙申[1596]。甲申入清朝，年四十七。确庵《娄江集》有《和陶挽歌辞哭毛子晋并序》云：“子晋弃我先逝，在己亥之秋七月。”盖年六十二也。（山西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76页;按语所引陈瑚《娄江集》该诗并序，见《确庵文稿》卷四上，第250页）

这里一是认定顺治十四年“丁酉”（1657）毛晋（子晋其字）六十岁，二是在逆推其生年的时候又犯了纯粹算术上的错误，结果造成了三年的误差。至于所说顺治元年“甲申”（1644）“年四十七”，十六年“己亥”（1659）“年六十二”，则都是在万历二十六年“戊戌”（1598）出生的基础上推算出来的，自然也同样是错误的。

此处《餐樱庑随笔》的错误，本来可以置之不论，但因其涉及年龄计算中的一种方法问题，所以特地写在这里，或可作为一个提醒。

附带关于上文叙及的顾梦游，因其生日在农历万历二十七年己亥（1599）的十二月二十日之后，所以换算作公历倒确实已经进入1600年（2月4日之后）。不少著作没有注意到生日的情况，而仅仅根据其农历年份标注为1599年生，这同样也是一种错误。

（作者单位：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