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萌
“七·七”事变后,蓄谋已久、装备精良的日军把猛烈的战火烧向中国内陆,先后占领了北平、天津、上海、南京等大城市。为了加快击溃中国军队的步伐,日军进一步把魔爪伸向了广大的华中地区,气势汹汹沿长江流域向西而来。九省通衢的武汉成为日军垂涎已久之地,此时,“保卫大武汉”成为抗日战争的核心所在。
日军的狂妄叫嚣VS 国共的紧密合作
事实上,早在1937年7月17日,日本参谋本部制定《在华北使用兵力时对华战争指导纲领》,确定侵华战争的两步战略,第一步是解决华北问题;第二步则是攻打国民政府的中央军,摧毁南京国民党政权,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在取得初步军事优势后,狂妄的日军叫嚣道:“争取10天占上海,3周陷南京,1个月逼近武汉,3个月内亡中国。”
日军认为,武汉是国共两党“合作的楔子”,捣毁武汉“才能切断国共统治地区的联系,并可能产生两党的分裂”,从而逼使国民政府投降或逃往重庆,沦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地方政权。1938年6月武汉会战打响,中国方面出动120万人马,超过中国军队总数的60%;日方投入兵力41万,除在日本本土留驻一个近卫师团外,所有兵力都投入到中国战场,海陆空齐头并进,为攻占武汉倾注全力。
事实上,这一时期的武汉,已成为实际上的战时首都,1937年10月20日,南京沦陷前,国民政府宣布迁都重庆。但只是象征性地迁走了辛亥元老、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在此期间,国民政府进行了改组,蒋介石、汪精卫、冯玉祥等国民政府和国民党的重要人员都到了武汉,武汉成了实际上的战时首都。
此时,中国共产党在武汉成立了长江局和八路军办事处,除在延安的毛泽东外,周恩来、董必武、叶剑英、王明等主要领导人都聚集到了武汉。国共两党外的“三党三派”领导人也来到武汉,各国驻南京大使馆也主动搬迁到武汉,中央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农业银行这国有四大银行的总部也转移到武汉。这一阶段,武汉可谓云集天下豪杰,民众的抗日救国情绪不断高涨。
武汉作为战时首都时期,蒋介石接受了周恩来“军队要做政治工作”的建议,开始在军队设立政治部。陈诚为部长,周恩来、黄琪翔做副部长。周恩来积极邀请从日本回来的郭沫若担任文化宣传厅厅长,文化领域内的名人被广泛邀请过来,组成“名人内阁”,当时成立了十个抗日文化性质的协会,在武汉进行大规模的宣传。
“冼星海组织了音乐汇演,在武昌体育馆(今阅马场),数万人唱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一直唱到晚上,打着灯笼坐船渡江到汉口,与从汉口中山公园出发的人到江边码头会合。”毕生研究武汉抗战历史的专家袁继成说,周恩来、郭沫若还坚持举办“七·七献金”活动,在武汉设七个献金团,每个团都由一个著名人物主持,参加的有冯玉祥的夫人李德全、周恩来的夫人邓颖超、王明的夫人孟庆树等。
袁继成解释道:“在武汉形成了一种新局面,那就是以国共两党的团结为主,建立了包括全国各个党派、团体、民族、阶层、信仰、海外华侨的统一战线,是全面抗战的高潮。毛泽东评价说:此时蒋介石的政策——对外积极抗战,对内比较开明,有民主的气象。”
1938年3月29日至4月1日在武汉召开的中国国民党临时全国代表大会,制定并颁布了《抗战建国纲领》,同年8月,中国共产党向全国发表《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纲领强调“这两大纲领基本相同,说明政府与百姓、军队、地区、党派,都统一在抗日救亡的大目标下,中国近代史上出现了最进步、最民主、最发展的时期,这是武汉抗战为全面抗战奠定的政治基础。”
战时经济大转移:中国的“敦刻尔克大撤退”
北平、青岛被日军占领后,当地所有的工业成为日军以战养战的资本,国人见此情况后无不捶胸顿足。国民政府退到武汉后,担心会重蹈覆辙,立刻把上海两千多家工厂搬迁到武汉。但一时找不到建设厂房仓库的地方,又没有重新启动工厂的资金,“武汉、上海的工厂只能继续往大后方撤退,这被西方人称为中国的‘敦刻尔克大撤退。但与西方不同,英法的工业不比德国差,他们只要保证40万人撤走就可以了,物资装备可以不要。我们不光人要撤退,工厂物资装备和学校也要整体迁走。”袁继成说。
据统计,武汉抗战期间共迁出两百多家工厂,涉及到拆迁、搬运、工人转移等多方面,汽车运力有限,只能依靠长江。当时,上海到武汉段能走1000~3000吨轮船,武汉至宜昌航段只能走500吨轮船,宜昌到四川之间航行的船载量仅为500吨以下,这个江段滩多水急,河道复杂,航道狭窄,是运输的难点所在。“青滩泄滩不算滩,崆岭才是鬼门关。这是我从四川回到武汉时学会的号子。”袁继成说,当时顺流而下也只能每天走三五十里地。但武汉沦陷后,宜昌还有十多万吨器械要运走,再加之军械、官兵和成千上万的难民,运输量巨大。国民政府动员了所有的船只,有些船甚至为了装更多的物资都不储存煤,需要时再沿途临时去找。
这场耗时费力的大转移作用巨大,袁继成说,它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国工业的畸形布局——以前只有沿海大城市和内陆个别城市才有现代化工业、学校,武汉抗战使得这些工业物资、人才、学校、转移到了大后方,成为建设大西南、大西北的后续力量,奠定了持久抗战的经济基础和人才基础。比如此前基本没有现代工业的重庆,在大转移后,嘉陵江两岸突然冒出了很多大烟囱。
武汉抗战是抗日战争的战略转折点
武汉是中国近代史上的革命策源地。辛亥革命打响第一枪后,它便与近百年来中国历史的大浪潮同沉浮共命运。
在如今的中南财经政法大学首义校区对面为湖北省图书馆旧址, 70多年前这里曾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即中国军队指挥中心所在地。
“我就是武汉抗战的亲历者,不过那时我还是小毛毛(幼童)”。1938年10月22日,被母亲抱着的袁继成赶上了拥挤的轮船,全家起程逃往四川躲避战火。同一天,另外一艘民用船“新升隆”号被日军击沉,第二天中山舰被击沉,第三天武汉沦陷。
袁继成感慨自己命中和抗战有缘,谈到武汉抗战的意义时他说,“武汉会战、武汉的抗战和武汉抗战是三个不同的概念,时间和空间都不一样,对整个抗日战争来说其战略意义也不一样。”
按照袁继成的研究,武汉会战要从1938年6月日军攻陷安庆算起,日军沿长江南北两路,并从大别山一线,三面进攻武汉,至10月武汉沦陷,为武汉会战。因为武汉无险可守,必须要御敌于武汉之外,所以战役主要发生在湖北省外,安徽、江西、河南靠近湖北等地都是会战的战场。1938年10月23日,千里之外的广州沦陷,南北两端失守,武汉才失去了战略中枢的意义,国民政府决定弃守武汉。
武汉的抗战,则要从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开始,一直到1945年抗战胜利。武汉沦陷以后,武汉还在继续为抗战出人出力,新四军开展了敌后游击战,老百姓全力配合反抗,国民党地下工作抗击日军,军民还在持久抗战中。与武汉会战不同的是,其时间跨度长,主体空间则仅仅在武汉地区。
武汉抗战,从1937年12月13日南京沦陷,到1938年10月25日武汉弃守,这一期间为武汉抗战。武汉抗战是抗日战争的战略转折点,由战略防御阶段成功地转变为战略相持阶段,只有这一阶段做成功,才能蓄积能量,才能做到后面的主动反击。这一时期,国共两党军事配合十分默契,武汉为整个抗日战争形势的大转移,做了积极有力的准备,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