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昂山素季访华解读的解读

李晨阳

2015年6月10日，昂山素季抵达仰光国际机场准备飞往中国，中国驻缅大使杨厚兰（左三）为她送行。

2015年6月10～14日，缅甸最大的反对党——全国民主联盟（简称民盟）主席昂山素季率团对中国进行了为期五天的访问，在中国刮起了一股缅甸旋风。尽管官方媒体对昂山素季访华的报道一切正常，但是包括新加坡《联合早报》、香港凤凰卫视等在内的境内外很多中文媒体却进行了密集的轰炸报道，各种评论和解读让人眼花缭乱，难辨真伪。“繁华落尽”，我们不妨对昂山素季访华的各类报道和解读进行一下剥笋式的剖析，看一下昂山素季访华的实际情况。

夸张的报道和真实的交往

我们先来看看部分媒体报道的夸张标题，如《邀请昂山素季访华可能是一招妙棋》、《昂山素季访华：破冰之旅传递友好信号》、《中国邀请昂山素季访华令西方失语》、《揭秘昂山素季访华真正原因：五大看点》、《昂山素季访华背后的玄机》等。当然也有平实、客观的，如：《本次访华是中缅党际交往的重要访问》、《昂山素季访华增进中缅相互理解》等。

其实，中国共产党以及国内的民间团体与缅甸民盟早已有过多次交流，民盟代表团也来华访问过多次。早在2013年5月，民盟就派出由多名中央执委在内的12人代表团到中国进行了为期10天的访问。这一年民盟共有四个团组访华。2014年民盟代表团访华的频率继续上升，昂山素季甚至还派其私人代表来中国访问，其中一个任务是寻找其父亲昂山1942年在厦门活动的踪迹。此外，民盟中央委员吴登伦曾率教育代表团于2014年5月访问云南大学，笔者还参加了云南大学与他率领的代表团的座谈。

同样，中国官方与昂山素季的接触也由来已久。已故的中国前驻缅大使程瑞声在1988～1989年间多次见过昂山素季，为中方后来与民盟及昂山素季的交往奠定了较好的基础。1990～2010年，由于缅甸局势的变化以及昂山素季被软禁，中国方面与民盟及昂山素季的官方接触一度中止。2010年11月昂山素季被释放之后，时任中国驻缅大使李军华在当年12月就与昂山素季进行了接触。中国驻缅大使杨厚兰2013年上任不久也拜会了昂山素季。特别要指出的是，近年来中国高级官员访问缅甸时会见过昂山素季的也不少。如国务委员杨洁篪于2013年6月在内比都会见了昂山素季，双方就感兴趣的话题进行了讨论，缅甸媒体对此进行了报道。全国政协副主席、中联部部长王家瑞2014年9月访问缅甸时，也会见了昂山素季，并就其访华事宜进行了磋商。此外，中联部副部长艾平、陈凤翔都在缅甸拜会过昂山素季，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会长李小林、中缅友好协会会长耿志远等民间团体领导人也都在缅甸和昂山素季会过面。

邀请昂山素季访华是计划已久的事情

2014年初，中国驻缅甸大使杨厚兰就宣布将在适当的时候邀请昂山素季访华。之所以迟迟未成行，首先是她访华的身份、与中国哪些领导人会见、主要讨论什么话题，都需要时间来反复沟通;其次是习近平书记的行程很满，昂山素季的各种活动也很多，要找到双方都比较合适的时间点，难度较大;第三，我们还是要考虑到缅甸现政府和执政党的态度，需要和缅甸政府进行一定的沟通。

这里要指出的是，6月5日宣布昂山素季即将访华与中国人民解放军6月2日在中缅边境开始军演没有任何关联。有的媒体认为，先是宣布军演，然后宣布邀请反对派领导人访华，意在敲打缅甸现政府和军队，这完全是臆测。从中国的外交惯例来看，国家主要领导人出访以及接待外国政要来访，都要筹划很长时间。

而由中联部而不是外交部主导昂山素季访华事务也是正常的分工。境外的某媒体宣称中联部邀请昂山素季访华是因为外交部在昂山素季访华问题上态度不积极。这是完全不了解国内情况的揣测。国家和政府层面的来往是由外交部分管，党际交往由中联部负责，这已是常识。所以，没有政府职务的越共中央领导、朝鲜劳动党中央领导来华访问，其他国家的执政党乃至反对党来华访问，一直是中联部在协调和接待。昂山素季不是政府官员，自然不能由外交部邀请。如果她以议员身份来访，那么只能与全国人大或全国政协领导会面。而昂山素季来华访问的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与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见面，这样她就只能以民盟党主席的身份访华。

中方对昂山素季访华高度重视，但并没有超规格接待

昂山素季在北京期间，不仅习近平总书记接见了她，分管外交的国务委员杨洁篪，全国政协副主席、中联部部长王家瑞，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全国妇联主席沈跃跃，也先后与昂山素季举行了会晤。在上海期间，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书记韩正会见并宴请了她。对比2015年5月缅甸的执政党——巩发党主席吴瑞曼访华可发现，与吴瑞曼会晤的中方领导中还多了一位政治局常委刘云山。可见中方对昂山素季并没有超规格的接待，杨厚兰大使到仰光机场为其送行，也不是特例。只要到中国驻缅甸大使馆的官方网站上认真搜索，就会发现杨厚兰大使曾多次到机场为缅甸政要访华送行，甚至到机场迎接访华归来的缅甸政要。如今年5月25日，杨厚兰大使曾到机场为巩发党主席吴瑞曼访华送行，2014年11月23日到机场迎接从北京香山论坛归来的缅甸国防军总参谋长拉泰温上将。

昂山素季访华时与中国领导人的会谈主要集中在宏观层面，比如中缅关系和党际交流等。但对此，媒体也有很多的猜测，有外媒甚至认为昂山素季会和中国领导人讨论缅北局势甚至中国的人权问题。笔者认为，这都是臆测。昂山素季是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是一个坚定的民族主义者，但也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政治家，她不会幼稚到受外部力量的蛊惑而为西方代言。所以，我们既不能把昂山素季简单地归为亲西方的政客，也不能因为一次务实的访华就说她是亲华派。任何一个国家的政要首先都是其本国利益的坚定维护者，所谓的“亲华”、“亲西方”就是维护其国家利益的一种手段。

中缅党际交往中的一次重要访问

应该指出的是，邀请昂山素季访华，并非就是对缅甸现政府和执政党的否定，更不意味着中国对缅政策或国内政策的改变。有一些博客上的评论认为，邀请昂山素季访华意味着中国对缅政策已做出重大调整，是要敲打缅甸现政府;甚至有人认为，邀请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昂山素季这样的敏感人物访华，表明中国在政治上将做出大的调整。其实邀请昂山素季访华，主要是为了适应缅甸政治转型之后的多元化，中国需要和缅甸政府、执政党、军队、议会、反对党、少数民族组织与武装、非政府组织、媒体、僧侣、大学生等所有的政治力量乃至普通民众加强交往，改变过去主要是官方往来的情况。因此，对于在缅甸影响力最大的反对党民盟以及具有重大国际影响力的昂山素季，我们不能视而不见，或者采取鸵鸟政策。而对于民盟和昂山素季而言，中国是缅甸最重要的邻国，其要想在缅甸政坛上有更大的作为，中国的理解、支持、合作是必不可少的。昂山素季自2010年11月再次被释放之后，已经对包括美国、日本、英国、韩国等一系列的国家进行过访问，并受到很高的礼遇。但是没有到中国访问，对她而言始终是一种缺陷，不利于巩固她在缅甸国内的影响力。

透视国内外媒体和学者对昂山素季访华的众多解读，笔者认为，学者和媒体记者应进一步加强对其他国家的了解和研究，提高综合分析能力，此外还需学习外交常识。外交部、中联部也需向公众普及外交礼仪以及党际交往的基本规范，使学者和媒体不再对类似昂山素季访华的事情做出很多低级的、令人啼笑皆非的解读。

外交部发言人洪磊在回答记者提问时指出，昂山素季女士率领缅甸全国民主联盟代表团应中国共产党邀请访华，是中缅党际交往中的一次重要访问;中国共产党和缅甸各党派都保持着友好交往关系;相信此访将有助于增进两党之间的相互了解，推动中缅友好合作关系发展。说的虽是官话，但却真实地反映了昂山素季访华的实际意义。

（作者为云南大学缅甸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