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艺术图像看中西阅读观念异同

2015-07-14 08:54张彬王越
大学图书馆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中西

张彬++王越

摘要 阅读观念研究是从文化视角研究人类的阅读活动。文章延伸福柯“知识考古学”的概念,以图像知识考古学的方法,从阅读观念方面,运用艺术图像进行阅读文化比较研究。

关键词 艺术图像 中西 阅读观念 阅读文化 阅读政治学

阅读文化研究是从文化视角研究人类的阅读活动。文化是人类的生活方式,阅读作为人类的生活方式也早已成为文化。这种文化有许多文字记载,也有大量的图像记载,以往学者们多利用前者研究阅读文化,很少有人利用历史上的图像去研究。本文尝试利用古今中外有关阅读的艺术图像来梳理中西阅读文化的异同,也许能够为阅读文化研究做一点抛砖引玉的工作。

1 图像阅读的时代背景

世界上最早的有刻印日期的印刷书,是中国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其刊印于唐咸通九年(868年),卷尾印有“咸通九年四月十五日王玠为二亲敬造普施”18个字(图1左)。卷首是一幅木版画,内容是释迦牟尼佛向长老须菩提说法的故事,它也应该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有纪年的版画作品(图1右)。该画以极细的阳线雕刻而成,线条准确流畅,人物刻画生动细腻,属于唐代画圣吴道子的风格,极具时代特点。

欧洲14世纪的雕版印刷是中国雕版印刷术经印度和阿拉伯传人西方的。毋庸置疑,印刷术对西方文艺复兴的影响巨大,马克思曾经评论道:“火药、指南针、印刷术——这是预告资产阶级社会到来的三大发明。火药把骑士阶层炸得粉碎,指南针打开了世界市场并建立了殖民地,而印刷术则变成了新教的工具,总的来说变成了科学复兴的手段,变成对精神发展创造必要前提的最强大的杠杆。”但是这种印刷术不能只归功于古腾堡活字印刷机的发明,因为在1455年古腾堡用活字印刷机印出第一本《圣经》以前,西方的雕版印刷书籍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了。在欧洲文艺复兴早期的绘画作品中就有大量的印刷书籍的形象,例如凡·爱克1425年画的《根特祭坛画》(图2)中出现的书籍形象已经明显是印刷品,而这幅画比古腾堡发明活字印刷机早了30年。

中国汉代发明造纸术,隋唐发明印刷术,在此之前,世界上的书籍都是手抄本。造纸术在12世纪传到西方,印刷术在14世纪传人西方,西方博物馆里收藏的许多印刷品也都是在古腾堡之前就存在的,如图3。所以说,造纸术和印刷术在古腾堡之前就对欧洲文艺复兴发生过重要作用,古腾堡印刷机只是这种作用的结果。当然,古腾堡在中国印刷术基础上的改进,对西方现代文明所起的作用已经超过了雕版印刷术。其实,早在宋仁宗庆历年间(1041-1049),毕舁就发明了活字印刷术,这比古腾堡的发明早了400多年。

遗憾的是,到了与西方文艺复兴同时代的中国明代,印刷术已经相当普及,但宋代发明的活字印刷术却并未普及。这可能是中国雕版匠人酷爱手艺而不爱机械的缘故,《庄子·天地》中有:“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人井,抱瓮而出灌,愲愲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械于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见功多,夫子不欲乎?为圃者仰而视之日:奈何?日: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泱汤,其名为槔。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日: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可见,中国古代匠人都以道进乎技为荣,以机械省力为耻。所以,对于活字印刷术,雕版匠人也会说:“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也许正因为如此,中国雕版匠人始终都在比拼技艺,而失去了改进活字印刷技术的机会。但西方人从1455年古腾堡活字印刷机的发明开始,其印刷质量和效率大大提高,迅速起到传播思想的作用,从而导致了启蒙运动。同时也从知识传播角度推动了工业革命和资产阶级政治革命。从此西方就在生产力、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领域,全面超越了中国。这说明,西方人比较理性,更希望通过技术发明来减轻体力劳动,提高生产效率。而中国匠人比较感性,崇尚技艺而鄙视技术,这也许是中国古代技术发明事业的悲哀。

在这种历史背景下,我们可以从艺术图像中读出中西在阅读对象、阅读环境、阅读方式和阅读观念等方面的差异。在阅读对象方面,西方较早生产了报纸,使新闻和时事评论进入公共阅读视野;在阅读环境方面,类似于中国人在茶馆里听说书和摆龙门阵,西方人也在咖啡屋里进行公共阅读和讨论;在阅读方式方面,中西阅读都有群体的阅读方式,但在群体的阅读方式中,西方人主要是讨论政治,而中国文人雅集则主要是雅玩艺术;在阅读观念方面,西方人较早具有公共阅读的观念,公共阅读关心政治和其他公共事务,与私人阅读有明显的差异。而中国古人阅读观念并没有公私差异,只有功利性阅读与非功利性阅读的差异,这种差异主要表现为耕读传家和枕卷卧游。中西阅读文化的这些差异背后有着某种共同的阅读政治学原理,从阅读政治学角度看,可以说是中西方政治体制和政治观念的差异造成了阅读文化的差异。

2公共阅读与私人阅读

最早的公共阅读是以听书的方式展开的,那时的说书人,其实就是被今天称为“活人书”或“真人书”的“书”。人类最初是靠口耳相传了解历史,口传式“阅读”是不识字者了解历史的重要渠道。西方18世纪的考古发掘证实了许多荷马史诗中的情景,从法国19世纪画家布格罗的作品《荷马和他的向导》(图4)和中国清代画家金廷标的作品《瞎子说唱图》(图5)可以看到,瞎子说书是中西阅读文化中共有的现象。收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的汉代陶俑中有个说书俑(图6),拿着鼓和鼓锤,满脸笑容,动态迷人。大概是说到高潮处,已经手舞足蹈起来,生动地表现了汉代民间说书艺人的魅力。

在18-19世纪的欧洲,读报通常是一种公共阅读,尤其那些喜欢在茶馆、咖啡馆讨论政治新闻的人,会大声朗读那些新闻,然后激烈争论。这是资产阶级革命后西方走向民主社会的过程,几乎每一个男人都在关心公共利益。例如,19世纪法国画家埃米尔·弗里安特画的《谈论政治》(图7),就描绘了这种情境。19世纪奥地利画家文萨斯雷·瓦斯拉夫·布若茨克画的《传播流言》(图8),看起来也是在谈论公共事务,但画家却给作品取了贬义的名字,也许是学院派画家的政治立场所致。endprint

中国古代艺术图像中也有众人相聚读书的形象,例如五代周文矩画的《文苑图》(图9),表现文人聚在一起品诗论画,这里似乎不谈论政治。宋代李公麟、王诜、马远(图10)和明代仇英、尤求都画过《西园雅集图》,描绘北宋元丰年间苏轼、苏辙、黄庭坚、李公麟、米芾等十六人在驸马王诜宅邸西园聚会的情景。当时李公麟作图,米芾为之作《西园雅集图记》。这里虽然是众人相聚读书品画,但不能算是公共阅读,因为他们关心的不是公共事务。

西方在古腾堡活字印刷机发明以前书籍很少,非常珍贵。中世纪骑士文化不同于中国的科举制度,世俗政治中的官吏不读书,知识掌握在教会人士手中。所以,文艺复兴时代的西方绘画中只表现圣母(图11)、使徒(图12)、神职人员或著名文人学者读书(图13),而很少表现普通人读书形象。但17世纪以后的西方绘画中就有了大量普通人读书的画面(图14),这或许是古腾堡发明的结果。

与西方文艺复兴同时期的中国明代,书籍已经非常普及,绘画中的读书形象好像已经不在乎书的价值,很少表现捧书端坐的样子。明代宣德皇帝朱瞻基画的《武侯高卧图》(图15)是那个时代精英艺术的代表,描绘了武侯在竹林中枕着一摞书卧游的形象。中国古代绘画自魏晋南北朝时代起,就出现了与工匠艺术不同的精英艺术,精英艺术家是在文人士大夫中产生的,他们画画不是为了赚钱养家糊口,而是为了自娱。他们的艺术有很高的非功利性审美品质,所表现的往往也是超脱世俗的艺术境界,所以,从他们的绘画作品中很难看到功利性的阅读,既没有拘谨的宗教阅读,更没有站在公共立场上的公共阅读。把明代著名画家陈洪绶的《歌诗图>(图16)与同时代的西方文艺复兴画家的读书图相比较,我们就很容易发现它们的文化差别。一方面是基督徒或反对基督教的学者在为寻找真理而阅读,一方面是琴棋书画陶冶境界,这就是还没有大众阅读之前的中西阅读文化的差别。

读信,通常是一种私人阅读。19世纪法国画家克洛德·约瑟夫·拜尔画的《来自父亲的信》(图17),描绘了一个在外打工的男孩读信的情景,通过背景和道具,画面向我们暗示了许多故事。18世纪法国洛可可画家弗拉哥纳尔画的<情书》(图18),描绘了一个贵族少女在从一束鲜花中取出一封情书的时刻,她的眼睛还在回视着送花人的远去,似乎要确认花中的秘密没有被泄露过。19世纪西班牙画家雷蒙多·德·马德拉索·加雷特画的《不情愿的情人》(图19),描绘了一个不情愿接受爱情的女人,她似乎刚刚读完那封情书,满脸不高兴地陷入沉思。撕开的信封丢在地上,一大束鲜花扔在一旁,这也是一种阅读效果。

19世纪法国画家塞萨尔·帕特因画的《信》(图20),描绘了两个女人在争夺一封信的场景,旁边还有一个女性旁观者,表明这里没有战争,只是一场玩笑而已,但也说明了私信阅读的私人性。19世纪英国拉斐尔前派画家米莱斯画的《相信我》(图21),描绘了一个男人正在向他的妻子索要一封信,而妻子却把信藏在身后。从画的题目就可以看出,那封信可能是来自于另外的女人,是这个男人心中的秘密。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17世纪荷兰小画派画家梅苏画的《写信者意想不到的事》(图22),则描绘了一个正在专注写信的女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一个男人正在窥视着她写的信。这个男人也许是一个嫉妒心极强的丈夫,也许是……,总之,这是一个不光彩的角色。

当然,有一种信不属于私人阅读,那就是公开信。19世纪俄罗斯画家列宾画的《查波罗什人给土耳其皇帝写信》(图23),描绘了16 18世纪时期的俄国哥萨克人在乌克兰的民间军事组织查波罗什人,他们大多是从地主奴役下逃出来的农奴,勇敢善战,杀富济贫。土耳其苏丹王曾写信规劝他们归顺于土耳其帝国,但这些哥萨克勇士们虽为土匪,却热爱自己的祖国,他们回信嘲笑挖苦土耳其皇帝,表现了查波罗什人的豪放和高傲。这样的信就是具有公共性的信,中国古代很少有公共阅读,但类似这样公开信的檄文却是有的,例如陈琳讨伐曹操的檄文就是为公共阅读而写作的。

3耕读传家与枕卷卧游

除了说书唱戏,在中国古代很少有公共阅读。明代画家吴伟画的《树下读书图》和《松下读书图》(图24-25)典型地代表了中国古人读书的状态,一个是功利性阅读,一个是非功利性阅读。《树下读书图》画面是一位并不年轻的读书人,年近不惑,功名未遂,家里人不可能总让他“闲着”,其它家务做不来,只能出去放牛。但这个读书人读得痴迷时,就会独自一人在树下倚牛苦读,这真实地反映了那个时代读书人的故事。《松下读书图》表现的则是隐逸读书题材,也许是已经有了功名,也许是根本不求功名,这个读书人与前面那位读书人的形象完全不同。前者埋头苦读,两耳不闻书外事;后者书虽在手,心却随目光卧游而去。这两种完全与世隔绝的状态都是不可能有公共阅读的。

中国人读书很刻苦,著名的成语“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囊萤映雪”、“挂角读书”、“负薪读书”等等都是对中国人刻苦读书的写照。今天,我们在古建筑匾牌上还常常可以看到“晴耕雨读”或“耕读传家”的字样,广东省潮州市彩塘镇金砂一村从熙公祠的清代石雕《渔樵耕读图》(图26)反映了中国古代社会生活的缩影:渔夫和樵夫们正在忙碌,耕夫们正在荷锄牵牛过桥,此时有官人骑马进入一个大宅院,大宅院里有一个老者坐在太师椅中听着童子背书。此图的主题还是教子读书,但教子读书的目的是教子做官。从实用主义角度看,只有当了官,才能传承家业,才能体现读书的价值。如果弃官或不求当官,读书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所以,对于大众来说,读书是功利性的事情。

西方绘画中常常描绘读书的认真,例如,19世纪俄罗斯画家克拉姆斯科伊画的《涅克拉索夫》(图27),表现了西方人认真的阅读状态,尽管并非功利性阅读。画中的俄国诗人涅克拉索夫倚靠在床上写作的情景令人过目难忘,他神态迷离沉思但严肃认真,满脸对真理的向往。与西方绘画相比,中国画表现文人、作家的阅读状态很少有一本正经的样子。尤其是文人画家艺术品位较高,不屑于匠气的表现方式,常把读书画成参禅的样子,如齐白石画的《还山读书图》(图28)。福建近代画家李耕画的《四快图》(图29),则充分显示了画家把读书看作快事,与搔背、掏耳、打盹、打哈等快感相提并论,使读书成为人的自然生活状态。不强求也不执着,完全把阅读作为人生审美生活的一部分。endprint

对于高境界的中国古代文人来说,读书生活是逍遥自在的生活,是一种卧游境界。宋代刘松年画的《秋窗读书图》(图30)表现了一个置案上书于不顾而两眼望向窗外的读书人。他不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功利性阅读者,画家把他的居所安排在湖光山色之中,表达了当时文人士大夫隐于林泉的心愿。元代画家刘贯道画的《梦蝶图》(图31)取材于《庄子·齐物论》中的一段寓言:“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这幅《梦蝶图》就是在图解庄子的寓言故事,读书人枕书而卧,梦中不知是自己梦到蝴蝶,还是已经化作蝴蝶在梦见自己。进入如此化境,是中国古代文人最高的卧游境界。然而,这种读书状态,离现实、离政治就更远了。他们的读书形象已经不在于读书,而在于悠闲自在,逍遥如仙,酣睡梦蝶,卧游人化。这就是中国古代文人的理想阅读状态,与西方知识分子为理想而阅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4 阅读与权力

书籍是人类精神财富的积累,而不只是作者逞一时之快的产物,历史会选择性流传。世界历史上有很多焚书事件,15世纪西班牙画家佩德罗·贝鲁格特画的《圣多米尼克和阿尔比教派》(图32),就描绘了这样一个焚书事件。起源于11世纪的法国阿尔比的基督教派,在13世纪被诬为异教,遭教皇和法国国王组织的十字军镇压,他们的经典也就遭到了被焚毁的命运。

在中国,中国先秦典籍《尚书》因不符合秦始皇的历史观,几乎被消灭殆尽。秦博士伏生将《尚书》藏匿于墙壁中,到汉代,他从壁中取出《尚书》传授。因为古文难懂,汉文帝时求能治《尚书》的人,那时伏生已九十多岁,文帝使晁错往受,得二十八篇,即所谓《今文尚书》。这个情节被许多画家描绘过,如隋代画家展子虔、唐代画家王维和明代画家杜堇等都画过《伏生授经图》(图33-35)。

中国古代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会组织书吏重新校勘书籍,以符合自己统治的需要。因此,中国古代画家笔下就有了校书图和勘书图,其中北齐画家杨子华画的《北齐校书图》(图36)和五代画家王齐翰画的《勘书图》(图37)可谓存世佳作。在《北齐校书图》中,有一个场景是四个博士坐在一张大床上校书,床上除了笔砚,还有果盘,里面盛着水果,一个博士身边还放着一把古琴,他正在与一个刚入座的博士戏闹,相互扯着对方的腰带或衣服,貌似是一对同性恋者。在王齐翰的《勘书图》中,则只有一人坐在书桌旁掏耳朵,充分表现了中国古代宫廷画家眼中的文人士大夫的游心生活。

在古代,民间藏书的力量是有限的,但帝王藏书就不同了。《兰亭序》是王羲之酒酣乘兴之作,全文共有三百二十四个字,字字遒媚率性,巧夺天T。整篇书法气韵生动,臻于化境,成为中国书法的绝代佳作。<兰亭序》后来被王羲之的第7代孙智永和尚传给了弟子辨才和尚。虽然辨才和尚将兰亭序秘密珍藏,但还是被唐太宗李世民知道了。李世民多次派人去收购,每次辨才和尚都不承认自己藏有《兰亭序》。后来御史萧翼扮成书生,去与辨才亲近,骗得《兰亭序》,献给李世民,才满足了李世民的愿望。李世民视《兰亭序》为天下第一珍,把它带到自己的墓里陪葬。唐阎立本画的《萧翼赚兰亭图》(图38)就描绘了这个故事,也说明了帝王藏书的权力非普通百姓可比。

19世纪法国学院派画家让 莱昂·杰罗姆画的《高乃依与莫里哀的合作》(图39)则描绘了一种民间的写作。高乃依、莫里哀和拉辛是17世纪法国古典戏剧三杰,他们的剧作题材丰富,内容深刻,对当时的法国社会产生了很大影响。这幅画中表现了高乃依与莫里哀合作的情景。知识分子对社会的影响,彰显了知识话语的权力性质。西方知识分子对这种话语权力比较敏感,他们努力争取思想自由和言论自由,形成了公共知识分子传统,对社会不合理现象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认识和批判态度,对现代社会的文明进步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在中国,一旦文本成为经典,成为权威,它就开始限制人们思考。经常有人会说,这是某某权威的话,这是某某经典第几页第几行写着的,中国当代画家张晓刚的作品《手记No.1-999页如是说》(图40)就是对这种状况的尖锐描绘,深刻地揭示了阅读与话语权力的问题,使阅读与思考进入了批判领域。

5 结语

也许,视觉文化的强势曾经造成了阅读文化困境,但今天我们完全可以把这种困境转化为佳境,把视觉文化变成阅读文化的一部分。如果认为图画需要释义,那么,就一样可以认为文字也需要释义。我们通过图像考古和释义,通过艺术图像的比较,可以看到中西阅读文化的异同。

从中西艺术图像看阅读观念,我们可以见出:公共性阅读与私人性阅读是西方阅读的两种方式,而耕读传家与枕卷卧游是中国阅读的两种观念。或许可以说,正是这两个方面集中反映了中西阅读文化的不同特点。这种不同反映在阅读与权力的关系上,则显示了西方的读书人为追求公共性阅读与写作的话语权而作出过认真的努力;而中国古代读书人好像不需要自己的话语权,他们唯权威是从,让权威为自己代言。唯有真正看破红尘的高士,只喝酒不说话,他们以阅读作为自己卧游的方式。

从艺术图像看到的中西阅读文化的共同点是书籍的选择性流传,这已经构成了一种阅读政治学的内容。西方阅读文化中的公共阅读与中国阅读文化中的耕读传家之间的差别,在本质上也是一种阅读政治学的差别。蒋永福先生在《文献秩序·思想秩序·统治秩序》-文中指出:“中国古代的文献整理活动,不仅产生了文献秩序,而且还‘参与推动了中国社会的思想秩序和统治秩序的建构。”其实,蒋先生的文章也是一种阅读政治学的叙述,王余光先生在与其弟子汪琴合作的《关于阅读文化研究的几个问题》一文中更早指出:“文化是人类的生活方式,……包括家庭、国家、政治、经济、风俗习惯等;……书刊查禁对阅读的影响突出体现在阅读内容和形式的趋同化,即集体阅读的出现。历史上的专制制度使阅读衰落。而另一方面,在民主政治中,鼓励读书的文化政策是社会阅读发展的保障。”陈焕文先生则长期以来为读者阅读自由的权利而呼号,这也是一种阅读政治学。从艺术图像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种阅读政治学的内容。目前,关于阅读政治学的研究还比较薄弱,期望在不远的将来能有一部像样的《阅读政治学》问世,那将会开创一个令人瞩目的阅读学新领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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