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 彭明伟
革命的农村与人情的农村
——韩少功《山南水北》读后
台湾彭明伟
中国的现代性问题一直是韩少功所关注和思考的领域。在经历了20世纪漫长的革命、战争与政治运动,以及在当前资本主义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国人应当追求怎样的文明生活?韩少功《山南水北》一书,主要梳理了革命的农村与人情的农村的关联,革命的激情如何向温润的人情转化的问题。作者从革命历史的过程来把握中国农村的命运,而且反过来又从不为人知的农村故事重新诠释革命的大历史,将历史在地化也传奇化。
韩少功 《山南水北》 革命 人情 农村
“美呢?”
“我倒想真心地爱它,它是女神,是不凋之花。”
“金子呢?”
“我恨它,一如您恨上帝。”
“唉!那你爱谁呢,不寻常的异乡人?”
“我爱云……过往的云……那边……那边……奇妙的云!”
(波德莱尔:《巴黎的忧郁·异乡人》)①
韩少功的《山南水北》一书2014年终于在台湾以繁体字版出版,这部既像散文又像小说的作品几年前在大陆出版,里面看似处理一般农村题材,实际上却远不只如此。我想从中国追求现代化的历史看《山南水北》,因为中国的现代性问题长久以来就是他所关注的。韩少功认真思考的问题是经历了20世纪漫长的革命、战争与政治运动,在当前的资本主义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国人应当追求怎样的文明生活?这部作品收录了上百篇短文(大陆版正好是九十九篇,韩少功此次在台湾出版的版本另外增加几篇),我心底清楚,想要简单化此书实在不容易,只能冒以偏概全的风险,勉力为之。
我给这篇文章写下了一个标题:革命的农村与人情的农村。需要先说明一下,特别是对于台湾的读者——台湾的农村完全未曾经历漫长且艰辛的战争、革命、土改的历史,台湾的农村是让城市人怀旧的景点、让游子们思念的故乡。20世纪中国大陆的农村绝非自然的农村,尤其是韩少功笔下的湖南汨罗江流域附近的山村,读者不难看出中国大陆的农村不是静止不变的,农村的背后有其漫长而且复杂的革命运动历史,沾染斑斑血泪,里头有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韩少功发表《山南水北》一书,主要思考的是革命的农村与人情的农村的关联,革命的激情如何向温润的人情转化的问题。从革命的农村到人情的农村,不是转过身回避过去,不是一笔抹消革命的功过是非,革命不必然泯灭人性、违逆人情,革命不顺乎人情又怎能成功呢?
本文开头引自波德莱尔的一篇作品。19世纪中叶,欧洲第一位现代诗人波德莱尔在他的散文诗集《巴黎的忧郁》里批判城市文明,批判资本主义的现代性,韩少功上个世纪末以来的一系列作品,如《马桥词典》《暗示》,无一不是从农村立场来反思、批判城市中心的现代性发展史观,而这部《山南水北》则是这种批判思想的集大成之作。不信神的波德莱尔与繁华的巴黎有着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可悲的是他除了巴黎便无处可逃,只好遁入醇酒美人与大麻的人造天堂。韩少功呢,他并不热爱城市生活,但他比较幸运,还有一个去处——农村,当年他当知青下乡偏僻的山村,如今是可供他创作思考、从容斡旋的广阔天地。
韩少功写作《山南水北》时正值所谓中国崛起的年代。中国崛起让很多人欢呼,也让很多人恐惧,如何看待中国崛起这回事?不论看好或是唱衰,所谓的中国崛起都和近代中国一百多年来屈辱的历史背景脱离不了干系。没有过去的西方现代化带来的屈辱,也无所谓今日的中国崛起话题。中国崛起的过程也就是摆脱沉重的屈辱历史的过程,这过程何其漫长,不知何时完成。韩少功写农村、谈中国问题,志在嘲讽庸俗的商品主义和消费主义,超越狭隘的爱国主义,批判一切的军国主义和帝国主义及其附庸。《山南水北》写的虽是湖南山区一隅的农村,主要思考的却是当代中国的问题,乃至人类文明前途的问题。中国崛起也是中国前途拐大弯的年代(借用诗人西川对当前中国社会发展的形象化描述)②,读者若能从更宏大的历史视野来看这部作品,更能发现其中的丰富性、复杂性乃至矛盾性。
先谈现代中国农村的形象问题,也就是思考文学家如何看待中国农村或农村化的中国。
从“五四”以降近一百年来,中国农村不仅是城市之外的具体空间,更是一种现代与传统交锋的象征场域。在文学作品中,农村是整个传统中国社会的缩影,是前现代中国的根基,是与西方现代文明交锋的决战场。农业化的中国是作为工业化的西方的对立面而被看见、被认识的,传统的中国是在现代西方的对照下才被凸显出其落后的形象来的。至今这种中国印象仍深深烙印在许多中国人以及海外人士的脑海中,不过韩少功恰恰要从西方与中国、城市与乡村的二元对立架构跳脱出来,他不轻言判定孰是进步、孰是落后,不轻易套用某一普世的价值和现代的标准来看中国农村。
农村一直是中国大陆现代文学(主要是小说)所表现的主要题材与场景,知识分子身为思想运动、革命运动的先觉者,将农民视为启蒙运动和左翼革命运动所要唤醒的主要对象。从鲁迅、台静农的启蒙文学到丁玲、赵树理的左翼文学,再到1949年后的土改小说,韩少功自觉地接续这一脉的乡土文学传统。在一波接着一波的革命浪潮和抗战、内战的冲击下,作为半殖民地的中国农村难保其自然纯朴的乌托邦形象(如沈从文《边城》所构筑的农村世界)。中国大陆农村形象是政治化的,中国大陆农村难逃被政治运动、战祸波及的命运(如沈从文《从文自传》《长河》所描述的辛亥革命、新生活运动)。1940年代抗战时期是乡土文学发展的一大转折,如左翼作家丁玲、赵树理作为文艺工作者下乡,与农民有了直接密切的接触,赵树理的中篇《李家庄的变迁》和丁玲写于1949年前夕的长篇《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反映了农民的觉醒与土改运动中激烈的阶级斗争,使得传统农村社会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新中国建立后,土改运动在全国农村如火如荼地开展,作家的革命精神依然旺盛,我举丁玲、赵树理两个例子来说明。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在1951年获得斯大林文学奖,丁玲捐出部分奖金五千元(在当时是为数不小的一笔钱),在当年她参加土改的村落温泉屯成立中国第一个农民文化站,希望改善农村教育。赵树理在上世纪50年代有篇致女儿书《愿你决心做一个劳动者》(1957),他在女儿高考失利后,不动用特权,不走后门,不让女儿留在北京,他郑重告诉女儿:我们参加革命不是为了享受。他希望女儿回山西老家乡下务农。
韩少功1968年下乡,响应毛主席的政策到农村的广阔天地进行革命,读者可看到书中一幅他下乡前追梦式的留影,可说是豪情万丈,对未来充满期待。韩少功这一代知识青年大都是毛主席的孩子,他们的青春岁月充满了理想主义的革命激情,理想主义成为知青作家如韩少功作品的主要特征,而农村生活又与革命传统密不可分。韩少功2000年返回当年下乡的山村定居,开始过耕读的生活。他表面上是回归农村生活,实际上是实践从早年延续下来的左翼革命精神,把自己再度放在现代革命历史中。《山南水北》一书于2006年首度发表,韩少功写下中年再度下乡的生活体验,可看作是《马桥词典》的续篇。知青虽然老了,当年的豪情不减。如在第六十章《农痴》中,热爱农艺成痴的余老板当年也是个下乡知青,韩少功借余老板的故事以自道:知青有梦,吾道不孤。
从第十二章《开荒第一天》中,读者更能清楚地看到韩少功的下乡与农民革命传统如何结合起来。开荒劳动的痛感,剧烈的痛感将知青个人与农民、革命传统整个结合起来,构成知青个人生命记忆的血肉。韩少功写道:
手掌皮肤撕裂的那一刻,过去的一切都在裂痛中轰的一下闪回。我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垦荒,把钯头齿和锄头口磨钝了,磨短了,于是不但铁匠们叮叮当当忙个不停,大家也都抓住入睡前的一时半刻,在石阶上磨利各自的工具。嚓嚓嚓的磨铁之声在整个工区此起彼伏响彻夜天。
那是连钢铁都在迅速消镕的一段岁月,但皮肤比钢铁更经久耐用。钯头挖伤的,锄头扎伤的,茅草割伤的,石片划伤的,毒虫咬伤的……每个人的腿上都有各种血痂,老伤叠上新伤。但衣着褴褛的青年早已习惯。朝伤口吐一口唾沫,或者抹一把泥土,就算是止血处理。我们甚至不会在意伤口,因为流血已经不能造成痛感,麻木粗糙的肌肤早就在神经反应之外……③
尽管下地干农活是如此艰苦,但对往日知青岁月的怀念,促成他中年再度下乡,远离城市的繁文缛节,重新享受农业劳动生活。在第九十八章《老地方》中,韩少功深情地描绘让他魂牵梦萦的下乡之地,他说:
我哪怕走遍全世界所有的天涯海角,也只会一次次在梦中回到一个老地方,一排没有人影的小土房,一片如真似幻的静谧和清洁,而且莫名其妙地为之感动——一颗眼泪不知不觉滚落枕边。
我猜想,那就是你们给我指定的天堂。④
韩少功继承了“五四”以来的乡土文学与革命文学传统,加以多年知青下乡和中年下乡的农村生活经验,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为乡土文学开创了新的格局,《山南水北》则是他新近的乡土文学与文明批判。
韩少功小说上承鲁迅、丁玲、赵树理启蒙主义和左翼革命传统,下也有其发展。他摆脱了非敌即友、水火不容的革命视角,改用一种宽容温润的人情视角看农村、看农民。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韩少功启动他个人的文化寻根运动以来,探索的情绪高昂,不论是作为“美粉”向西方的现代探索,还是作为民俗爱好者向中国的民间探索。韩少功如同受到山村刁民不服强、不服官、不服权威的“不服周”习气熏染⑤,他从山村的立场重写革命历史、重估一切价值的冲动未曾停息。有这种“不服周”式的重估和反叛,另一种价值才可能出现,于是有了革命视角向人情视角的大转折。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种人情化的转变并非去政治、回避政治,而是采取一种更为接近山村的立场,更富于人情味的观点,以重具体细节而轻原则理论的方式来谈论政治、叙述历史。在第三十八章《老地主》中,韩少功讲述了一则关于吴县长的故事。某个吴姓的地主当过国民党县长,但他是个爱护老百姓的好县官,也是备受农民爱戴的好地主。尽管他后来在新中国的土改运动中被划分成不折不扣的阶级敌人,却经常受到农民的刻意维护,使他免于受到政治批斗折磨。韩少功感慨地说:“农民总是通过细节来论人的,总是记忆细节和传说细节,重细节甚于任何政策和理论——这与很多新派人士不一样。”⑥将抽象的标准原则搁置起来,复杂的人情细节才能展现出来,这是韩少功在此书中描写山村故事的基本方法。
韩少功从革命历史的过程来把握中国农村的命运,而且反过来又从不为人知的农村故事重新诠释革命的大历史,将历史在地化也传奇化。
如第四章《残碑》中,韩少功讲述了某位自山村发迹的红军将军的传奇,在红色恐怖与白色恐怖轮番上演的年代,将军的亲友们在“左派”“右派”的意识形态夹缝间苟活,甚至为求活命而被迫在枪口下啃食自己亲友的骨肉。后来将军率红军回乡扫荡敌军,在母亲兄长的哭泣跪求下,将军不得不委曲求全停止杀戮仇敌,希望借以终止红白恐怖的复仇循环。韩少功刻意写下这一则正统革命历史中所不记载的吃人细节,借此突出革命叙述的复杂性:在极端残酷、野蛮的革命与斗争过程中,人性既有其扭曲的一面,也有其高贵的一面。
又如第五十五章《最后的战士》中,一位抗战时期的“国军”士兵在部队溃败后,谨记长官“坚持敌后游击”的命令,一直在山上坚守而不知日本投降、新中国建立,被发现时已活脱脱成了野人“白毛男”。半疯半傻的“国军”士兵如此忠贞不二、死守命令,与小说和电影里向来喜欢临阵脱逃的“国军”刻板形象大相径庭。
山村以外的世界自有其历史,山村也自有其传奇。《山南水北》沿袭了《马桥词典》的创作理路,搜罗不少乡野传奇,更将山村传奇化。《山南水北》之所以让读者兴味盎然、不忍释卷,主要是书中不乏惊奇刺激的趣味,又有看似寻常却不易解说清楚的怪现象。第九十五章《十八扯》,韩少功对于山民的心态有这段动人的描述:
残火闪烁,烟雾缭绕,火屑星子飞舞着向上窜。火塘是熬冬的场所,自然成了闲人们的聚集之地,成了神话的生产之地。对于很多农民(特别是中老年)来说,山村是他们的过去,也是他们的未来。这一点已经足够。他们满足于天地间一隅的温饱,并无征服山外世界的野心,那么是不是一定要了解所谓世界的真实?⑦
看韩少功的《山南水北》时,就像围坐在柴火堆旁听故事,有些故事尽管听来荒诞;却无不充满了人情味。许多人憧憬回到古老的说故事时代,不过脑中一旦有了现代理性思维作梗,一旦怀疑起山村传奇的真实性,便即刻将自己与传奇世界阻隔开来。是否非得抓住概念原理死缠烂打,穷究所谓的真实?或许看《山南水北》不必太当真,让浪漫想象从理性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才更容易走进韩少功笔下的山村传奇世界。
韩少功的山村世界永远少不了奇人、畸人,个个性情古怪,又个个天赋异禀、才能非凡。如能未卜先知的笑大爷、垃圾户雨秋、神医塌鼻子、技术高超的怪手师傅老应、卫星佬毛伢子,还有百蛇不侵的蛇贩子黑皮,无不形象鲜明,滑稽可爱。尽管怪人必有怪癖坏脾气,但韩少功对这些乡野奇人无不充满敬意与爱怜,他巧妙运用变形夸张的手法,在这些奇人、畸人的身上更为集中地凸显某些人性特质。韩少功辩证地思考所谓的正常与畸形:人物处在极端的情境下,经过荒诞化、扭曲变形而更显现其人性,所以畸形化反而就是人性化,更富于人情味。
韩少功的乡村世界有古怪、个性的奇人,但几乎不见完美的英雄或圣人,或令人垂怜的穷苦人。读者从中也可看出一个重要的转变:山村人物或农民不再仅仅是知识分子同情怜悯的对象,而是各自活得意气昂扬,各自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山村人物貌似愚蠢,却自有其智慧、有其道义、有其尊严地活着。
《山南水北》里的人物默默坚持着某种道义价值,所以这些人物故事看似滑稽可笑,往往却也是感人至深的。例如第六十五章《青龙偃月刀》,韩少功描写乡村剃头匠何爹和他的老顾客、老朋友三明爹的深厚情谊。何爹使得一手好剃刀,山村中每位顾客剃头的习惯他都了然于心。随着山村发展,剃头业日渐没落,找何爹剃头的只剩下山村的熟客老友,他们一年一年地凋零。韩少功写道:
有一段,三明爹好久没送脑袋来了,让何爹算着算着日子,不免起了疑心。他翻过两个岭去看望老朋友,发现对方久病在床,已经脱了形,奄奄一息。
他含着泪回家,取来了行头,再给对方的脑袋上刨一次,包括使完了他全部的绝活。三明爹半躺着,舒服得长长吁出一口气:“贼娘养的好过呀。兄弟,我这一辈子抓泥捧土,脚吃了亏,手吃了亏,肚子也吃了亏呵。搭伴你,就是脑壳没有吃亏。我这个脑壳,来世……还是你的。”⑧
三明爹在何爹的巧手服侍下静静地安息,何爹使出毕生的剃头绝活带给老友最后的极乐。
又如在第五十六章《老逃同志》中,韩少功讲了一个传统人情道义与社会主义精神相结合的故事。山村收容一位战争时代的逃兵,不知是“国军”还是红军的逃兵,总之说不清他的来历。这位“逃夫子”在山村落户四十年,为人忠厚本分、勤恳卖力,一直无亲无故。他年老瘫痪后,村长老杨召集村民说:
逃夫子瘫了,这你们是知道的。他没有后人,你们也是知道的。老班子说过,孤寡残疾都有所养,这是天道。何况我们还是社会主义呢。所以从今以后大家都要伸出一双手。逃兵要在村里吃轮饭,今天从我家开始。⑨
村长要大家将逃夫子视如自己的亲友,承担道义责任,不忘发扬社会主义精神。他动员全村的人轮流供养、提供妥善的照顾,直到逃夫子过世为止。
韩少功向往一个富于情义的世界,盼望着农村人情社会的恢复,希望人与人关系更为紧密和谐,甚至人与家禽家畜、人与草木山川都能休戚与共。韩少功写家中的猫狗和鸡的种种捣蛋调皮行径,无不是如谈起自己的小儿女一般亲切可爱。如《待宰的马冲着我流泪》这篇,脱胎于萧红《生死场》著名的一章《老马走进屠场》,韩少功无言以对,留下空白一片。又如倒数第一章《遍地应答》,韩少功描写人与万物共鸣、与自然结合的境界,他说:
我在无人之地从不孤单。我大叫一声,分明还听到了回声,听到了来自水波、草木、山林、破船以及石堰的遍地应答。
寂静中有无边喧哗。⑩
农村社会的变迁是中国现代史的缩影,从革命的农村转向人情的农村,乡土文学的发展在韩少功手上完成重要的转折。而这部《山南水北》是重要的里程碑,正面宣示一种乡村立场与全球化、商品化的浪潮抗衡。
韩少功从乡村的农耕生活中寻找到了什么?他找到农村文化之根基:传统的仁义价值与社会主义的精神巧妙结合。比起《马桥词典》中以边缘抗衡中心的姿态,韩少功在《山南水北》中对乡村的道义与人情社会显得更有自信。韩少功在谈及《山南水北》的创作时,表示他所坚持的文学理念在于:“文学重新走向内心,走向文明的感动和创造,走向当代人可能的文明再生和精神圣诞。”⑪他不追求走向世界的文学,而是追求重新走向内心的文学。在农村,他看到文明再生、精神再造的契机,他向往人与人关系密切的人情社会,也向往人与自然亲近的农耕生活。从思索现代性的角度来说,农村生活是较城市生活更健全、更文明的,在今日也成为另一种现代性的选择。
韩少功怀抱着知青时代的革命理想,从生活实践到文学创作,沟通现实与理想的两个世界。韩少功离开城市向农村回归,在农村找到的道德高地,成为他对抗当前资本主义全球化的阿基米德支点。
①夏尔·波德莱尔著,郭宏安译:《巴黎的忧郁·异乡人》,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年版,第5页。
②西川:《大河拐大弯——一种探求可能性的诗歌思想》作者自序,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
③④⑤⑥⑦⑧⑨⑩韩少功:《山南水北》,台湾人间出版社2014年版,第45页,第379页,第354页,第131页,第364页,第247—248页,第205页,第394—395页。
⑪转引自刘复生、张硕果、石晓岩:《另类视野与文学实践:韩少功文学创作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58页。
作 者:彭明伟,现供职于台湾交通大学社会与文化所。
编 辑:张玲玲 sdzll080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