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白桥
10多年前,徐正标必须做出一个明晰的决定,是去追逐力的世界,还是在美的世界中渐行渐远,直入繁花深处?这是现实人生的具体选择,但是如果他尚未体会到艺术的力量,就不会拥有他今天的成绩。
当初的深入书法是针对精神痛苦的抚慰,因为现实的一些痛苦无法解决,他才在书法中寻求一些安慰内心的力量,但是也许是因为天生对书法的敏感和灵感,他很快体会到书法中那种淋漓的深刻的快意,在这种快意的驱使下,在一条自己看得见的道路上,坚定地行走下去。
但是有一天当具体的事再次召唤他时,必须做出明确的选择。对于他来说,这样的时刻也是艰难的。在选择书法的那一瞬间,其实他与书法厮守的状况发生了改变,曾经排遣的工具变成生命的目标,书法成为现实和理想中唯一的方向。这一点,在他的创作中体现出来。
以完全诚实的态度去奠定基础,他所直面的,是以书法构建自我生命的全部,因而在展望未来百尺高楼的前景时,基础的诚实是一切思考的前提,他的书法在跳跃活泼的状态中突然放慢了脚下的速度,在迂回的前行中包含着囊括的雄心。
他的节奏是紧张的,从来并非游移状况的散淡和松弛。熊秉明说:“碑派书家在实践上,把生命提到高一层次的紧张、凝聚的状态。”而这种状态,从本质上来说:“在当时是一种曲折隐晦的反抗的呼号。”徐正标的书法从米芾入手,但是风流倜傥的书风不足以表达其生命的涌动。他要在线条中抵达的,不是休憩,而是实现,是自我人生价值的证明。因而他的书法,发轫于帖学,但是以紧张到内在震颤的节奏来表达自己的内心冲动,使他的创作,和碑学走向了精神意义的共同。
因为这越来越深刻的淋漓的快意,在书法中实现自我价值的信念也就确切无疑,迂回的道路越来越成为考验自己信念和耐心的最重要的工具。他按照自己的方式给自己创造一道道的障碍,包括以一个曾经的气象专业学子的身份去读文学的本科、硕士,他所需要的,是在正规的文化教育中建立自己书法开阔的背景,仅仅直觉中生命的厚度,不能给予他盘旋前进的厚重感和踏实感。
他对于自我的规划如此从容和残酷,像一位砌筑百尺高楼的建筑师,他明确知晓这座高楼在什么时候应该抵达怎样的高度,他最担忧的,其实是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座高楼突然得以完成,生命的意义也将随着终极性的完成而失去。所以直到今天,我们还没有看到他有任何松散下来的倾向。他生命中所有的乐趣,都在于令此建筑高耸入云,宛如通天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