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新中的秩序——论《黛西·米勒》中的伦理叙事

2015-07-13 13:01刘容西南科技大学四川绵阳621010
名作欣赏 2015年33期
关键词:温特黛西伯恩

⊙刘容[西南科技大学,四川 绵阳 621010]

革新中的秩序
——论《黛西·米勒》中的伦理叙事

⊙刘容[西南科技大学,四川 绵阳 621010]

亨利·詹姆斯是欧美文学史上一位重要的小说家和文论家。正如罗马教堂奢华中透露着威严,他优雅华丽的文风里蕴藏着深刻的道德警示和伦理思考。本文以《黛西·米勒》为例,从伦理叙事的视角透视詹姆斯小说的实验性,探讨其小说故事层次的伦理结构和话语层次的伦理行为,论证艺术于他而言不仅仅是目的——小说革新的实质是艺术审美的强化,其唯美主义倾向的目的是艺术审美的教化。

伦理叙事 伦理行为 审美故事 话语

一、引言

亨利·詹姆斯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无疑是位革新者。他对人物细致入微的刻画,他所创立的、被许多评论家和作家奉为圭臬的现代主义小说的叙述理论,包括视角、心理现实主义手法奠定了其在欧美现实主义向现代主义转折时期一代文学宗师的地位。杨冬认为:“亨利·詹姆斯无疑是那个时代美国最卓越的批评家。他精心阐述的那一套小说理论,直接影响了20世纪前期小说美学的发展。”①然而,赫伯特·威尔斯曾经误读亨利·詹姆斯,声称其灯火通明的教堂里没有礼拜集会,庄严肃穆的圣坛上只有一只死猫,一个鸡蛋壳,一节绳索。②但事实上,正如罗马教堂奢华中透露着威严,詹姆斯优雅华丽的文风里蕴藏着深刻的道德警示和伦理思考。他致力于刻画“优美的良知”。本文以《黛西·米勒》为研究对象,从伦理叙事的视角透视詹姆斯小说的实验性,探讨其小说故事层次的伦理结构和话语层次的伦理行为,论证艺术于他而言不仅仅是目的——小说革新的实质是艺术审美的强化,其唯美主义倾向的目的是艺术审美的教化。

列奥纳·托克(Leona Toker)认为艺术审美本质上是道德的,具有伦理性。③而詹姆斯也认为作品只有具有宜人的美学价值时,才能获得伦理观念上的成功。④实际上,在其长达四十余年的创作生涯中所建造的艺术圣殿里,叙事伦理显现于优美形式与充实内容的珠联璧合,而读者从中得到情感的宣泄、思想的磨砺和道德的教益。

二、小说故事层次的伦理结构

在小说创作中,亨利.詹姆斯对艺术家的道德要求是:“一个浅薄的头脑绝对产生不出一部好小说——我觉得对于写小说的艺术家来说,这是一条包括了所需要的一切道德基础的原则。”⑤詹姆斯的每个故事都出自于艺术家的良知。其故事中刻画的人物并不多,但人物复杂纷繁的心理和意识却几乎构成他每部小说的伦理结构。而人物的心理变化和冲突、人物面临伦理困境而做出的伦理选择是推动故事发展的伦理结。

在《黛西·米勒》中,詹姆斯刻画了一位身处异域文化和男权社会中虽备受非议和排斥但仍然率真热情、特立独行、具有平等和自由思想的美国女孩形象。主人公温特伯恩对这位名叫黛西·米勒的美国姑娘的人品考察和判断构成了故事的伦理主线。另三条平行的伦理副线——主人公的姑母科夫人对黛西人品的否定、同胞沃克夫人对黛西人品的论断、黛西对他们的判断做出的反应——与伦理主线相映照。温特伯恩对对黛西的人品考察和判断是一个从内心(直觉和感官)经历外扰再回归内心(理性和逻辑)的曲折历程。判断结果经历了辩证的四个阶段:肯定、怀疑、否定、再肯定。

温特伯恩对黛西的人品考察和判断始于他对黛西外貌的仰慕。他最初对黛西的判断来自于直觉和感官。“她十分漂亮,引人注目,令人生羡。她长得真漂亮!,他心里想。”⑥虽然温特伯恩深知在日内瓦,年轻男子除非在极个别的情况下,一般不能随便与未婚女子说话,但是他们所处的新的伦理环境让他暂时脱离此伦理禁忌。“但在沃韦,又有什么情形比现在这些更好呢?一位漂亮的美国女孩从花园中走来并且刚好站在了你的面前。”在与黛西的交往过程中,他做出了正确的伦理判断,他知道这个姑娘的表现是本性的流露——诚实而单纯,但这点还是基于他的直觉和感官。他虽然出生于美国新大陆,但是长期熏陶在欧洲日内瓦的古板保守下,因此他的感官——男性的目光在内心深处把女性美丽的五官解读成轻浮挑剔的标志。他隐约在骨子里认为黛西是个喜欢卖弄风情的女孩而且独具性格。由此他可以在道德上占上风。黛西对此处社交生活匮乏的抱怨、对美国许多绅士聚会的回忆让他感到有趣和陶醉。这种趣味带着一种男人对女人的俯尊屈就和侧目女人的陶醉,同时这也使他茫然和更加疑惑——他不知这是黛西的个人特质还是美国精神。黛西的喜好为温特伯恩设置了第一个道德困惑,他在“这一问题上已丧失了直觉,他的理智也无济于事”。而结合他先前在欧洲结识的两三个卖弄风情、危险可怕的女人的经历,他终于找到一个适合黛西的定语——来自美国的喜欢调情卖俏的姑娘。显然,温特伯恩通过这样的伦理判断是为自己做道德辩护。如果黛西是个危险、卖弄风情的女子,那么他对于她外貌不可遏止的垂涎——这种纯感官的原始冲动无疑是对自己作为绅士的人品的侮辱;另一方面,如果黛西只是一个喜欢调情卖俏(而且社交圈里也时兴调情)的姑娘,并未逾越社交规范的尺度,那么,对这样一位漂亮女子的追求无疑是美好正确的选择。因此,他更倾向于认定黛西具有高贵的人品,她的背影在他的眼里也化作成公主。“他不由得对自己说,她的模样多像一位公主呀。”

然而温特伯恩对黛西积极的道德判断受到了姑母科斯特洛夫人的嗤鼻。这来自外界的干扰使得温特伯恩的判断受到了质疑。在科夫人眼里,黛西和她的家人都是可鄙俗气之流。相反,她自认为孤傲而高贵。虽然是美国同胞,但是她对黛西毫无认同感。她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富有且混迹于上层社交圈。她抱有严肃的等级观念,严防死守自己的主体性,同时也界定他人。因此,她不会轻易地认同别人。在她的眼里,黛西的美貌和品位与其社会地位不配。她说道:“我不明白他们是从哪里得到那么好的长相。而且她穿着也十分讲究,我都不明白他们从哪儿得到那种品位的。”而她最鄙视的是黛西家人间平等的主体关系。因为她们对待随从就像对待一位老朋友。而且黛西的母亲也是前所未有的——她不知道在父亲不在场的社交中如何假借父亲的权威“保护女儿”,而只是平等地迁就。显然科夫人的主体性表征着社会等级观念。她不会认同有地位悬殊的人群,特别是违反社会等级制度和基于此的社交礼仪规范的人。因此她拒绝见黛西。这样又为温特伯恩设置了第二个伦理困境。如果他认同科夫人的观点,那么他会停止与黛西的交往,维护社会等级观念和社交礼仪。这在当时的上流社会中,是正确得体的。如果他否定科夫人的观点,那么他就会与黛西继续交往,有收获甜蜜爱情的可能性。这是美好的。这个伦理悖谬于温特伯恩而言来自于理性和情感的较量。温特伯恩做出的伦理选择倾向于情感,但是他也承认黛西缺乏教养。这是温特伯恩对黛西的人品怀疑的开始。但事实上当黛西与他单独游历希永城堡时,她的谈吐却又一次让他困惑。“他承认这是最最迷人的闲聊,她所谈的大都是形而上学者称之为客观的那类事情,但时不时也会带有一点主观色彩。”实际上,黛西颇具主见,是一位智性人物;女性探索世界、通晓哲学的知识在当时的社会不仅令同辈的女人、更使男人们害怕。她狂欢化地逾越了男人的知识特权和男女间的等级关系,模糊了男女主体间的界限,展现出平等。这就是为什么温特伯恩的表情是“一本正经”。如果说温特伯恩对黛西的学识赏识的话,那么“最最迷人的闲聊”也只是仅仅是对知识本身的崇拜,而意识到这样的知识出自女流之辈之口,那么就是“带有主观的色彩了”。此外,科夫人对黛西充满贬斥的书信、沃克夫人对黛西独自与男人散步的焦虑让温特伯恩认定黛西的不得体。男权社会的伦理让他恢复了男权理智。因此他劝告黛西听从沃克夫人的“忠告”。这里,温特伯恩显然是站在了男权舆论的一边。他的情感也在理智面前有所动摇。而他在情感上对于黛西彻底的放弃是在听闻黛西与乔订婚的绯闻后又在深夜的罗马斗兽场偶遇他们。这是他情感的大逆转,也是男权理智的最后胜利。他在感到惊恐的同时,也感到轻松。“仿佛有道强光一下子照清了黛西那捉摸不定的行为举止。谜底已很容易解开。她是那种男士不必再努力尊重的女子。”这时,温特伯恩对黛西完全持否定态度。他做出这样的伦理选择表明他对父权社会伦理的认同。如果说这次的伦理选择是其男权理智战胜了情感、占了上风的话,那么在乔向他坦白实际上黛西是“最最天真无邪的姑娘”时,仿佛这样的理智在胜利之极,迎来了颠覆。他开始反思黛西神秘莫测的举止,她弥留之际的遗言,终于悟出:自己的判断对她不够公正。她实际上期望得到人们的尊重。尊重意味着平等的主体间性。如果说他最初对于黛西正确的判断来自于直觉和感官的话,那么经历过对黛西否定的理智判断,这次的判断也来自于理智——然而这样的理智显然不是来自于他的性别和地位,而是来自于对黛西的理解和认同,换言之,来自于他对黛西所向往的平等和自由的认同。

相反的是,黛西对她的美国同胞的非议和排斥抱以宽容和适时反击的态度。小说中多次提到她谅解人们的非议甚至是粗鲁冒犯。温特伯恩的怀疑和说教实际上是对其人品的侮辱,而她要么是用“你太死板”来回敬,要么一笑泯恩仇。“他愈加感到迷惑不解,因为她那莫名其妙的微笑除了似乎可以证明她天性甜美温和、极易宽宥别人的冒犯外,什么问题也说明不了。”黛西的友好热情与科夫人的冷漠孤傲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当黛西得知科夫人对自己完全贬斥时,她也毫不在意,而面对沃克夫人要求自己不要单独和男人散步,而是合符体统地钻进马车与她同行时,黛西一口拒绝。如果说温特伯恩在做这个伦理选择时有些犹豫不决,那么黛西则表现出意志果断。她拒绝站在维护男权、压迫女性的所谓的体统和礼仪的阵营,而是对此给予反击。她的伦理出发点是主体间的平等和尊重。尽管她知道乔只是一位俭朴的律师,社会身份与她不配,但是她还是与他成为朋友,甚至在关键时候,为他做出选择。她质问道:“沃克夫人以合乎体统为借口,想叫我钻进马车,甩下可怜的乔万内尼先生,你听说过这么冷酷无情的事吗?”

黛西自由平等的思想在男权社会和上流社交圈的伦理环境中被解读成混乱、无序和庸俗不堪,注定要遭受排斥和压迫。然而这种与主流意识形态相对抗的平等自由的思想却是社会发展的动力。在这部小说里,显然有两种声音在对抗——这不仅仅是父权的和女性的、主流的和边缘的、欧洲旧世界的和美国新大陆的博弈,而且更是身体与语言的对抗。实质上,黛西的言行只是本性的流露。黛西在用本性定义自我的时候不得不与外界的语言抗争。因此,黛西的自由在于她身心一致、拒绝语言的统治,从而她的言行有意消解语言的权威,模糊主体边界,让自己的身体形象延伸,期望进入他者语境,构建新的伦理次序;而赋予黛西话语自由是詹姆斯小说中作者的隐退和狂欢化叙事。

三、小说话语层面的伦理行为

小说话语层面的伦理行为旨在探讨叙事(即采用的技巧)在何种层度上成为一种伦理行为。龚刚认为“伦理-叙事研究不是伦理之维和叙事之维的简单叠加,而是聚焦于伦理与叙事的互动关系。……只有将道德意图和叙事方式结合起来考察才可视为伦理-叙事研究”⑦。亚里士多德认为修辞是一门劝服的艺术,而由此发展起来的修辞性叙事学强调作者、叙述者和读者之间的交流。读者对于作品有三个判断:阐释判断、伦理判断和审美判断。由此,伦理判断在叙事交流过程中担任不可或缺的一环。亨利·詹姆斯是现代小说理论的奠基人。他主张小说所表现的内容不再是外部的物理世界,小说家应当深入人的精神世界、探寻人类道德的本质。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摒弃作者全知全能的上帝角色,而把中心意识作为观察和描述人物以及推进叙事的手段。翟世镜先生认为亨利詹姆斯的非个人化叙事理论标志着西方的叙事艺术由单调向复调转化。⑧诚然,《黛西·米勒》是一部复调小说。黛西女性主义自由的呐喊、男权社会的斥责以及温特伯恩的暧昧中立的调和之音构成了故事层面的多音部。而在话语层面,有伦理倾向的隐含作者的声音与非人格化的叙述者的语调形成呼应。故事层面与话语层面的平行的狂欢张力共同把叙事推向主题的呈现——黛西所代表的天真、自由平等的美国精神与欧洲刻板保守的男权等级思想的交流与较量。由此,小说的伦理叙事体现在詹姆斯独特的中心意识技巧和复调叙事特征上。

詹姆斯这部早期小说以温特伯恩为中心意识,采用固定式内视角,使得作者的干预鲜见于字里行间。马克·柯里也认为作者不应说教,即使在有明显道德或哲理目的的故事中,也永远不应露骨地说教。⑨尽管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作者的完全不作为、完全让位与非个人化(客观冷静)的叙述者。在这部小说中,作者的不完全性作为体现在两方面:一是有效控制中心意识人物与读者的距离;二是让读者参与。根据马克·柯里的观点,能够让读者对人物产生同情有两种情况:一是对人物的内心、生活、动机、恐惧等有很多了解时;二是由于某个人物局限于文本不能进入其他人物的内心而对其他人物产生误解和错误判断则会引起读者对被误解的人物产生同情。在这部小说中,读者对温特伯恩这个中心意识人物有同情感,因为内视角拉近了温特伯恩与读者的距离,创造了一种不受中介阻碍而直接接近温特伯恩的幻觉,因而对他的评价显得直接而不受任何控制。就布斯的话来讲,是“持续的内视角导致读者期望与他共行的那个人物有好运,而不管他所暴露的品质如何”⑩。然而尽管读者一路陪伴温特伯恩,但并不能代表他能够左右读者的道德价值取向;另一方面,黛西是温特伯恩这个中心意识的聚焦对象,也是温特伯恩的误解对象,从而黛西也是让读者同情的被误解的对象。而读者对黛西的同情正是基于对温特伯恩的价值取向的非认同上。读者对温特伯恩的价值取向的非认同是通过叙述者对其内外的客观展示。小说中,第三人称叙述者是可靠的,与隐含作者的态度保持一致。温特伯恩这个中心意识的视角带有偏见,而读者能够识别出这种不可靠在于小说中的隐含作者的意识形态也同谋于读者的阅读语境,因为小说的自治不仅为人物的言行提供了狂欢的场所,也为读者参与叙事、反思自己的伦理立场、做出伦理判断提供文本空间。从另一角度看,小说的自治悬置了作者的伦理倾向,同时也赋予读者对叙事伦理的决定权,呈现出文本的模糊性从而获取文本的审美价值。

《黛西·米勒》的狂欢化是换喻的。换喻的本质是平行边界的模糊,不同个体能相互建立联系,进行交流。狂欢化叙事空间总是公共领域而非私人领域。该小说的伦理环境具有狂欢化叙事空间的特征。故事发生在瑞士的沃韦。这个小镇以旅游业闻名于世,特别是每年六月,美国游客络绎不绝。在这里,人们尽享欢愉,如同狂欢节的氛围:“时髦漂亮的年轻女孩忽此忽彼,飞来飞去;平纹细布织成的荷叶边发出阵阵沙沙的响声;节奏急促的舞曲充斥着早间时光;各式各样的尖叫声时时撞击着人们的耳鼓。”显然,沃韦作为旅游胜地,在刻板的欧洲大陆里,它的伦理环境是相对开放的、低语境的。詹姆斯把人物设置于这样的伦理环境对于主题的揭示不无用意。然而这样看似适合文化交流达到和谐的伦理环境虽然暂时平衡了国族伦理,却在两性伦理中遭遇尴尬。

黛西与温特伯恩第一次相遇发生在旅店花园中,这样的环境,公共中隐含私密,既有利于陌生人间的问候,又为他们情感的发展提供空间上的铺垫。旅店花园为人们户外休闲的场所,其公共性体现在权利等级的缺席;而花园中绿树掩映、小径通幽则预示着权利的隐秘运作。此外,黛西与温特伯恩一起游览古堡,在罗马竞技场相遇。这些公共场所作为旅游景点是对外公共开放的。然而这些空间在历史上却是权利运作的中心——古堡的主人享有无上的统治权;而罗马竞技场是古罗马帝国专供奴隶主、贵族和自由平民观看斗兽或奴隶角斗的地方,公开展示社会等级的场所。因此,詹姆斯展示的是一种不稳定的狂欢化场所。这就暗示着黛西想要的平等与自由在时空上是受限的。同样,小说还呈现了公共化的私人社交领域——沃克夫人的家庭宴会。虽然客人们可以在主人的厅堂里自由地交谈,但这样的自由是局促的,受限于主人对其居所的完全特权。

由此,詹姆斯的叙事空间——不稳定的、受限的狂欢化场所,映照了主人公有限的平等与自由,换言之,身体受限于环境。然而,詹姆斯的用意却仅非于此。《黛西·米勒》是一部悲剧。詹姆斯狂欢化叙事推进了悲剧的进程。巴赫金认为狂欢化的一种形式是身体与环境边界的消失,即死亡。把死亡作为美好事物的终结能引发怜悯,但也能引发某些读者对死亡带来的无能的不满。黛西代表着隐含作者的道德理想,然而他安排黛西得病去世,在一定程度上暗示自由与平等的不可能性,文化壁垒和两性隔阂的在场以及这种理想的伦理诉求的不可能性;但在另一方面,黛西的死亡引起温特伯恩的道德顿悟,让他意识到黛西的可敬以及平等和自由的价值。实际上,黛西·米勒是一位主题性质的人物,固定式内视角对于她心理活动的省叙使其略显扁平。而扁平性人物由于其稳定性对主题的展示具有一定的控制力。因此,隐含作者通过黛西的塑造表达自己的伦理诉求——即国族伦理上的国别之间不再有权威,趋向多语态并存,平等和自由是终极目标;两性伦理上的消除男女边界,实现男女平等对话。与此相对照,温特伯恩是一位具有模仿性质的人物,具有似真性。温特伯恩对于黛西的追求源自对自我的探求和认知。实际上黛西是温特伯恩的理想的第二自我——黛西的反抗、果断而强韧的意志力正是温特伯恩软弱而优柔寡断性格中所缺乏的男性气质;对黛西纠结的伦理判断也揭示了对温特伯恩对自我认知的困惑。赵毅衡认为在一般意义上,隐含作者都比作者高尚,因为隐含作者是受社会道德、习俗、审美价值及文化形态等因素影响的。⑪如果说隐含作者是作者的第二自我、理想的化身的话,那么黛西与温特伯恩的关系映射出隐含作者与作者的关系。作家在写作中总是摒弃令人不快的一面,如同贝娄在创作《赫索格》所做的那样——抹去自我中令人不太愉悦的一面。然而如同黛西并不是道德上毫无瑕疵的人物,这部小说中的隐含作者也不是绝对的道德完美,其伦理倾向也是语境的产物。从而这部小说的伦理叙事逻辑在于隐含作者同谋于黛西而现实作者同谋于温特伯恩,而两者之间的张力也揭示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1.战略决定组织机构。战略对于组织机构的决定性影响是由战略的前导性与结构的滞后性所决定的。当企业意识到外部环境和内部条件的改变为其提供了新的机会和市场需求时,为谋求经济效益增长,企业首先会对战略目标进行变革,以便企业适应新的市场环境和形势。而企业组织机构的改变往往在战略的变革之后发生。因此,新的企业战略制定出来之后,企业才能根据新战略的要求制定改变企业旧的组织结构,来保证战略的执行效率。如果旧的组织机构管理人员不执行改革的决定,组织机构就不能适应新的战略要求,从而影响企业的长期发展。由此可见,战略总是先于组织机构进行变革,组织机构随后做出反应,这决定了企业战略对于组织机构的决定性作用。

四、结语

正如小说中的人物受限于环境,作家也不能逾越历史;然而与黛西只有通过死亡摆脱困境不同,詹姆斯在维多利亚时期的唯美主义运动和小说革新的新时代中如鱼得水。万俊人在《现代性伦理叙事研究》序言中指出:“在社会公共生活领域里,任何个体或群体的特殊诉求都必须服膺于社会公共行为的普遍要求,而社会公共行为规范的普遍有效性和合法性在某种程度上说总是对个体行为和趣旨的外在约束。”⑫在文学创作领域中也有一个普遍要求——伦理诉求。詹姆斯个人的文学趣旨在于注重优美而华丽的文风和形式技巧上的革新。而他的革新并不是为形式而牺牲内容,而是为道德理想的实现。因为他洞悉到审美与道德的统一。克拉·戴尔芒得在《现实主义精神:维特根斯坦、哲学与理智》中提到叙事伦理就是对于特定的内容采用最适合的形式。⑬而对于特定内容选取最适合的形式是审美上的统一。其实,这句话的注解就是文学作品所具有的叙事伦理就是它本身的审美价值。事实上,詹姆斯的写作是为道德穿上了华丽的外衣。他的人物外形俊美,悦人心目;情感丰富,引人入胜;心灵纯净,感人至深——美就是道德的化身。因此,艺术于他而言不仅仅是目的——小说革新的实质是艺术审美的强化,其唯美主义倾向的目的是艺术审美的教化。

①杨冬:《文学理论:从柏拉图到德里达(第二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23页。

②Wells,H.G..Boon.London:Penguin Books,1915:106-107.

③Leona,Toker.Towards the Ethics of Form in Fiction:Narratives of Cultural Remission[M]. Library of Congress Cateloging-in-Publication Data, 2010:3.

④Allen,Walter.The English Novel[M].Penguin, 1978:274.

⑤亨利·詹姆斯:《小说的艺术》,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年版,第30页。

⑦⑫龚刚:《现代性伦理叙事研究》,浙江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4页,第13页。

⑧翟世镜:《亨利·詹姆斯——西方文学批判的转折点》,《上海社会科学院学术季刊》1987年第2期。

⑨马克·柯里:《后现代叙事理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23页。

⑩韦恩·布斯:《小说修辞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274页。

⑪赵毅衡:《当说者被说的时候:比较叙述学导论》,四川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15页。

⑬Diamond,Cora.Having a Rough Story about What Moral Philosophy Is.//In Realistic Spirit:Wittgenstein, Philosophy,and the Mind.Cambridge,Mass:MIT Press, 1991:367-381.

作者:刘容,硕士,西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英美小说叙事学。

编辑:魏思思 E-mail:mzxswss@126.com

四川省外国语言文学研究中心资助项目“亨利·詹姆斯的审美体验与小说创作研究”,项目编号:SCWY11-13(学校编号:11sd0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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