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文胜
一
贫困现象,自古有之。在农耕社会,贫困与富裕状况直接与土地的肥沃及距离海洋的远近程度有关,因而,天地人之间的关系成为人们解决温饱问题的首要关系。但由于土地的有限性,以及个体与个体、族群与族群之间强弱的不同,由此而导致的强者霸占有限土地及占有他者劳动果实的战争接连不断,如此一来,一个可以从自然生态获得解释的贫困与富裕问题便演化为人类社会所特有的政治、经济和文化问题。统治者为被统治者立法,被统治者服从于统治者制定的各种制度。不过,人类精神世界的活动也在发展,比如对生产技术革新的强烈追求,发明了从铁犁到织布技术、从灌溉技术到蒸汽机等等,这些人类特有的精神创造活动逐步瓦解了农耕社会原有的生产方式,手工作坊逐步被新工厂所代替,新兴的工厂主 (资本家)对财富的热爱甚于对生命的热爱,那些被迫从不动产土地中剥离出来的无产者最终沦落为街头流浪汉,或者进入工厂成为不得不贱卖自己劳动力的新型社会 (工业社会)里工人。依照马克思的话说,工人们除了可以叫卖自己的劳动力外一无所有!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所创造的财富比以往任何时代创造的财富都要多得多,然而在资本积累的过程中,贫困也在迅速积累,资本与人 (劳动力)的对立成为了财富与贫困对立的根源。
二
一个世纪前,马克思曾经预言:资本 (资本家)获利的冲动必然使资本及其原则全世界安家落户。1991年随着社会主义国家阵营的瓦解,资本几乎渗透到了世界各个角落。尽管人们用“经济全球化”取代马克思笔下的“世界历史”的概念,但资本是推动经济全球化的主要动力是毋庸置疑的。有资本的地方,就有经济繁荣,也会制造贫富的分化,或者说,只要是在资本时代,资本与劳动力的对立就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即便今天的资本主义发展已经从自由步入了垄断阶段,譬如国家采用高福利政策缓解调节社会贫富差距,工人也可以在公司里拥有不同份额的股份等等,但是资本在他者身上获利的本性没有改变,财富会越来越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从现实看,这场由新自由主义占主导的经济全球化非但没有减贫,反而在进一步拉大释放贫富差距的空间,生态环境也在日益恶化。
经济全球化的“繁荣”掩盖不了全球性贫困的事实。1985年,世界银行设定每天消费1美元为绝对贫困线,2008年又设定1.25美元为绝对贫困线。绝对贫困者无法达到基本的物质生活标准,比如吃、住、穿、行均无保障。目前,全世界约有12亿绝对贫困人口,主要分布在非、亚、拉等地区。从1996年数据看,拉丁美洲的贫困人数达到1.7亿,占整个拉美人数的46%,其中,墨西哥贫困人数为9200万,巴西有7500万人处于贫困中,占全国人口的一半。贫富差距更是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度发展达到历史最高峰,据2014年国际乐施会提供的一份报告显示:全球最富有的85位富豪所拥有的财富与最贫穷的35亿人口财富总额相当,占全球人口1%的最富有人群财富总额更是达到110万亿美元,相当于一半世界人口财富总额的65倍,全球贫富差距日趋严重。1992年,联合国第47届大会提出了消除贫困,减少失业,增加社会融合的决议。1995年,联合国召开了首次以“反贫困”为主题的会议,在“宣言”中指出:世界人民已经以不同的方式表示,迫切需要解决影响各国的严重社会问题,特别是贫困,失业和社会排斥,并确定1996年为“消除贫穷国际年”。
三
在20世纪的绝大多数时间里,无论是在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均采取了国家主导型的经济发展模式。人们似乎毫不怀疑国家主导的经济发展是矫正市场并从福利政策上充分保证贫困不发生的唯一模式。直到70年代,人们才开始意识到这种经济发展模式事实上已经产生了数以百万计的贫困人口和普遍的不平等现象。时至80年代,那种把“国家主导”视为是贫困人口的保护和物质供应者的观念在政策和实践领域均遭致批判,因而世界各国开始纷纷转向市场主导型经济发展模式,从而取代了国家主导型经济发展模式。但在市场主导经济发展模式中,人们发现经济总量的增长并没有使财富流入穷人的口袋,而是呈现富者越富,穷者越穷的两极分化状态。到了90年代,政府失效、市场失效已成为共识,也即人们不再相信政府所勾画的种种蓝图,更不信任非人格化的资本经济会给穷人添新衣。人们认为属人的社会应该是公平、正义、和谐、幸福的社会。正因此,处于政府和市场结构之外的公民社会开始复兴且力量日益强大起来,它们的行动或者激进,从人自身的发展和保护环境立场直指政府各项错误政策;或者温和,以合作伙伴的身份积极参与社会公共事务性管理。其中,反贫困是公民社会运动或者活动的主要内容之一。首先,公民社会不满足于世界银行提供的物质贫困衡量标准,认为人的贫困不是一个简单的物质贫困问题,它还根本的涉及到政策歧视、社会排斥、受教育的公平权、肤色的平等、男女的平等、儿童权益的保护等等人类发展综合指标,因而,公民社会要求且投入了“多维贫困”研究,也即从人类自身的发展问题出发,给“贫困”设定了诸多衡量指标,这些指标甚至是把孕产妇死亡率、洁净水的获取情况等都列入其中。这些指标鼓励穷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贫困程度并起来捍卫其被剥夺的权力。这些举动又都毫无疑问地促进了公共政策的发展。
总之,到了21世纪的今天,贫困仍然是人类发展中遇到的头号问题,而对于贫困问题的治理,无论是政府,还是市场本身都不可能完成这一任务,必须形成政府、市场、公民社会相互合作,且又相互督促、制衡的局面,从符合人自身发展的目的性出发才可完成治理贫困的任务。(作者单位:贵州财经大学公共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