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国企改革的方向与路径——访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副会长周放生

◎记者/马振东

未来国企改革的方向与路径
——访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副会长周放生

◎记者/马振东

国企改革的方向是市场化

记者：随着国企改革进入政策密集推动阶段，各部委对于国企改革的高度重视以及积极推动，都显示中央政府深化国企改革的决心。您认为，国企改革的发展方向是什么？

周放生：最近中央出台的相关文件，可以说对国企改革起到了保驾护航的作用。

1.国企改革未来的发展方向，用三个字来概括就是：市场化

我们的国有企业是在计划经济条件下出生和生存的，现在我们进入了市场经济社会，因此要市场化，其中一个重要举措是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

2.混合所有制最大的好处，就是实现不同所有制企业的优势互补、劣势对冲

国企和民企这两种体制，各有优劣，互补性非常强。国企在管理、技术、人才、资金和资源方面具有优势，而民企在体制、机制和创新动力方面具有优势，建立混合所有制企业，可以实现国企和民企的相互融合、相互激励、相互制衡、共同发展。而且混合所有制还可以抑制产能盲目扩张，这可能是解决产能过剩的根本之道。

记者：大方向明确了，怎么混合呢？

周放生：国有企业大概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公益类，服务于全民，包括民营企业在内的所有企业；一类是商业类，又分为战略型和竞争型两类企业。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企业，主要指的是充分竞争型商业类企业。

在充分竞争性国企中，目前，二级企业、三级企业许多都改制成了混合所有制企业，尽管不到位，但是它们的母公司或一级企业，目前基本上是国有独资，还没有改制。所以，这次改革的关键，就是要改母公司，改“天花板”。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简称《决定》）指出：“允许更多国有经济和其他所有制经济发展成为混合所有制经济。”这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求的现代企业制度奠定了体制基础，同时也可以淡化企业的所有制色彩，为各种所有制经济成分公平竞争和合作营造环境，有利于各种所有制资本取长补短、相互促进、共同发展。《决定》还提出要“鼓励发展非公有资本控股的混合所有制企业”，这说明在充分竞争性领域国有股权不受限，非公有资本加在一起可以绝对控股。如联想公司过去是一家百分之百的国有企业，而现在是一家非公有资本控股的混合所有制企业，它的国有股只占36%，民营资本加上管理层骨干资本实现控股。

现在很多国有企业已经上市，实现了混合所有，但给外界的感觉为什么变化不大呢？就是因为国有股一股独大，做决策的人不承担后果。现在国企大多数属于充分竞争行业，因此这一轮改革的重点就是解决充分竞争性领域国有企业的混改问题，其特点是要有人去直接承担经营的风险和后果，同时享有收益。

以管资本为主加强国有资产监管

记者：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建立和完善，国有企业逐渐暴露出许多不足。您认为当前造成国有资产流失、企业亏损的原因是什么？

周放生：国有企业资产流失是一个长期广受关注的问题。什么是国有资产流失？就是没有通过市场公平交易的方式转让、处置国有资产。如在国有产权交易过程中以低于市场交易价格买卖，交易的时候不对国有资产进行评估，或低价评估，或没有审计或以各种手段进行资产转移等。这是看得见的流失。

还有一种企业国有资产流失表现形式是看不见的流失，即体制性流失。传统的国有企业体制是无人负责的体制，如决策失误、投资失误无人承担后果。国有企业这些年来投资的项目很多，有很多成功的，但也有很多失误。当然，任何投资都可能会失误，但在一个正常的比例之下是可以容忍的，超过这个常态的比例就要寻找背后的原因。

如果投资项目建立在可批性报告、钓鱼报告的基础上，那么失误率可想而知。发展混合所有制企业，防止国有资产流失是需要重视的问题之一，同时也是一个目标。

国企改革的目的之一是完善国有资产管理体制，以管资本为主加强国有资产监管。从这个意义上说，混合所有制不是私有制。国有资本、集体资本、非公有资本等交叉持股、相互融合的混合所有制企业，是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的保障，有利于国有资产保值增值。

记者：十八大之后，随着中央巡视组的入驻，国企腐败问题成为人们关注的热点。您怎么看当前的国企腐败？

周放生：企业都会发生腐败，无论是国企、民企，还是外企，只是腐败的特征有所不同。企业发生腐败的根本原因是有监督无制衡。当前国企腐败主要有五种类型。

1.自卖自买

一些国企、央企主要负责人的亲属跟企业经商，包括中石油、中石化都被巡视组披露出来存在这种现象，我们称之为“吃里扒外”。5月4日上海市委市政府出台了一个规定，规定上海国有企业中的市管正职领导人员的配偶不得经商办企业；市管正职领导人员的子女及其配偶和市管副职领导人员的配偶、子女及其配偶不得在领导人员任职企业及关联企业的业务范围内经商办企业，不得在本市从事可能与公共利益发生冲突的经商办企业活动。我认为这是在体制上预防腐败的发生。

2.关联企业持股

国务院国资委下发的文件中明确规定，不允许国企的干部职工在和它有关联交易的企业持股，我们称之为“身在曹营心在汉”。包括前几年全国煤炭行业清理官员在煤矿持股，其实也是这个原因。你在企业持股，你就一定会照顾他们，这种现象在国企当中进行了清理，但并没有清理干净，还存在不少类似的问题。

3.买官卖官

从中央巡视组公布的“巡视清单”中可以看出，买官卖官、带病提拔等问题在国企内部屡见不鲜。

4.采购环节腐败

“只买贵的不买对的”。为了拿回扣，或自己买自己的，或买亲属的。凡是跟自己企业有交易的事情都要拿好处费。

5.销售环节腐败

“只卖贱的不卖对的”。如企业负责人自己在外面建立一个销售公司，把产品先低价卖给自己的公司，然后公司再往外卖，从中赚差价。

在改革中治理腐败

记者：腐败是拖垮企业、危害国家的大敌。那么，您认为治理企业腐败的良方是什么？

周放生：我认为推进国企业改革，从制度上防腐是治理国企腐败的关键。这也是国企的反腐利器。中央提出发展混合所有制企业，正是为了从体制、机制上防腐。此外，在混合所有制企业推行员工持股，也是反腐利器。

三百年前的晋商票号，就是当年的银行。他们也遇到了贪污腐败、两权分离、委托代理信息不对称的问题。总部在山西的平遥，分号在全国各地，各地分号的掌柜就是今天的职业经理人，他怎么能够做到忠诚于东家、不贪腐、不卷款外逃？那个时候交通、通信非常不方便。怎么去监督他？当时我们的老祖宗非常聪明，他们用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解决了，就是建立“身股”制度。

东家出钱拥有“银股”，掌柜的拥有“身股”，并且“身股”为大。就是分号一年挣的利润里掌柜和骨干伙计拿大头，东家拿小头。这个制度解决了委托代理的问题。掌柜和骨干伙计不再认为是给东家打工，而是在给自己做事，因为大头是他们的。

按照现代的说法就是对骨干管理层和骨干员工实行“劳动分红制度”。当年钱庄的坏账率只有千分之一，现在全世界的银行都没人能做到。据悉全国已有3000家以上的民营企业在做分红权改革，也叫民企股改。民企通过这样的改革，产生了“过去打工仔，今天当主人”的效果。当然，控制权没有分散，所有权没有分散，分散的是收益权。国资委2008年曾印发《关于规范国有企业职工持股、投资的意见》，我参与起草，文件明确“经批准可以探索通过多种方式取得企业股权，符合条件的也可获得企业利润奖励”。这里的“利润奖励”就是“奖励分红”。

当然，搞好职工持股、奖励分红，是十分复杂的事情，难点多多，搞好并非容易。通过不断完善制度设计，让内部人同时成为主人，主人会负起责任，自我约束、自我监督，使其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员工自我约束的管理是效率最高的。使员工成为企业的主人是改革要解决的最根本问题。

■ 编辑：马振东

■ 驱马悠悠　董年龙/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