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卷走近百万血汗钱 “包工头”打工19年补给乡亲

李强 杨嘉利

2014年8月周澤武如释重负，因为他打工19年终于挣钱支付了家乡56名农民工高达93万元的工钱！19年来，为了打工还债，周泽武背井离乡，妻离子散，甚至引来了各种流言蜚语。没有人相信这个小个子男人会一诺千金，真用了整整19年来履行他当初的诺言。9月，周泽武入选“感动重庆”月度人物。

老板跑了，小伙扛起一身债务

周泽武是重庆忠县涂家村人，出生于1972年。由于家境贫寒，他从小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后用知识来改变命运。可这个美好的心愿在15岁时破灭了，因为家里连20元的学费钱也拿不出来，他辍学了。

1990年，周泽武18岁，村上有个长年在外打工的中年人找到他说：“想不想跟我去县城挣大钱？”周泽武激动了：“我跟你去！”

周泽武手脚勤快，包工头答应让他留下，每天工钱1.5元。不久后，包工头又安排周泽武去做钢筋工。周泽武看见包工头整天衣着体面四处洽谈业务，挣的钱却不少，他便想：“别人可以承包工程，我为什么不能呢？”承包工程需要有钱，周泽武根本没钱。可他认为做不了大包工头，但自己可以组织农民工，去做小包工头。

1992年，公司在湖北秭归县承建工程，周泽武便找到老板，希望让他从家乡招批农民工，老板爽快答应了。周泽武连夜赶回忠县，几天时间就招了56名农民工，把他们带到秭归县。老板将工程的施工管理交给了周泽武负责，并许诺工程完成后付给他300万元报酬！

300万元是个多么庞大的数字呀，而且周泽武刚20岁。接下来3年多，周泽武把全部心思用在了工程管理上，甚至连春节也很少回家。3年后，工程完成，就等老板兑现承诺支付300万元报酬了。可1995年6月一天，有人突然跑来告诉他，老板携带工程款跑了！

周泽武急冲冲赶到公司办公地点，看见大门紧锁。他从窗外往办公室里看，办公室已空空荡荡！

周泽武是第一次做包工头，要是老板真跑了，不仅意味着他的300万元报酬拿不到，工人们的血汗钱也将化成泡影呀！看着他们一脸无助，周泽武就像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

可周泽武的沉默，却让农民工们更愤怒了：“我们是在你的手下干活，拿不到工钱就要你给个说法。”

妻离子散，依然坚守诚信诺言

终于，沉闷半晌，周泽武说：“大家的工钱，我会想办法发给大家！”

听了这句话，农民工安静了下来。周泽武接下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统计拖欠农民工的工钱到底有多少。很快，这个数字就被统计出来了，一共是93万元！

这么多钱，周泽武拿什么支付？一时间仿佛工棚里的空气也凝固了。

有农民工说：“泽武，我们也不会太为难你，只要不叫我们血本无归，你多少付给我们点钱就行。”可周泽武斩钉截铁地回答：“大伙的工钱我一定会一分不少支付，我一定说到做到。”

周泽武明白，尽管他信誓旦旦做出了承诺，但93万元毕竟不是个小数字，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付清，要是拖欠时间长了，谁会相信他还将履行诺言呢？

周泽武认识秭归的一些生意人，他便打算去借钱。此后几天，周泽武便四处奔走，几乎找遍了在秭归所认识的人，硬是借来20余万元，向11名贵州等地的农民工付清了工钱。

周泽武向外地农民工付清工钱，引来了家乡农民工的不满：“你有钱支付给外地人，为什么咱们家乡人就没钱支付了呢？”周泽武回答：“正因为是同乡，大家知根知底，我的妻子和女儿全在忠县，你们难道还害怕我会跑了吗？”可回忠县后，周泽武一家宁静的生活就被彻底打破，几乎每天都有农民工找上门讨要工钱。

这次到湖北承包工程，周泽武一干3年多，到头来钱没挣到，还背上了一个大包袱，找上门讨要工钱的工人络绎不绝，让妻子很快不堪其烦。

两人的争吵也越来越激烈。1996年4月一天，家中又是从早到晚讨债的工人不断，妻子收拾好衣物，抱起女儿走出家门。

妻子提出了离婚，对周泽武是重重的打击，他还是没忘记自己肩上的责任。不久后，他对父母说：“我要出去打工，要不哪有钱给工人支付工钱呢？”几天后，他踏上了外出打工的路。

周泽武懂技术，又认识不少做建筑的人，他经朋友介绍到了广东汕头的建筑工地上打工。

最初时，周泽武做普通工作，每天干10多个小时才挣五六十元钱，可他几乎全都存起来。工地上包吃包住，周泽武又不抽烟不喝酒，就算工友们空闲时打牌娱乐他也从不参加。看见周泽武如此拼命存钱，不少工友便认为他是个“守财奴”。后来，了解到周泽武拼命存钱，竟是为了支付工人的工钱，全都惊讶地说：“你真太傻了，工钱被老板拿走了，关你什么事呢？”可不管工友们说什么，周泽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做人要有诚信，承诺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周泽武的人品受大家敬重，再加上又懂技术，他不久后就当上了工程的项目负责人。可在工地上，周泽武仍然是累活重活抢着干。

老板被感动了：“小伙子，你还年轻，又这样勇于担当，将来一定可以干出大事业。”此后10多年，周泽武就一直在这位老板的工地上负责项目，有时候也承包小工程。可不管是打工还是承包工程，只要手上存下了一些钱，他便会立即支付给当年跟随自己去秭归打工的农民工。

有个61岁的农民工叫周贵武，在秭归打工时有1. 2万元工钱没拿到，回忠县后便多次去周泽武家吵闹。半年多后听说周泽武离婚了，不久又听说周泽武到广东去了，周贵武的心一下子冰凉：“完了，工钱可能找不到人要了。”1997年春节前，周泽武竟走进他家，从身上摸出2000元钱，说：“大叔，你先拿着这些钱，剩下的工钱我会慢慢还上。”那一刻，周贵武感动得落泪。

坚持19年，工人血汗钱终还清

周泽武打工挣钱为农民工支付工钱的事，为他迎来了真挚的爱情。

彭家芬是周泽武的第二任妻子。2001年，两人结婚。彭家芬从此成为周泽武坚强的依靠，让周泽武更能没有顾虑地投入到工作上。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个月领到工资，或每次承包工程拿到了承包款，周泽武便会去银行把钱存起来，等回忠县再取出来为农民工们送去。由于涉及的民工人数太多，数额有多有少，周泽武身上随时揣着个本子，上面清楚记录着每位农民工的姓名、住址和应该支付工钱的金额。他多次对彭家芬说：“不管花多少年，我只有把工人们的工钱付清了，我的后半生才会过得踏实！”

2006年初，周泽武在福州干了1年后，他带回了近10万元，却只给家里留下2000元钱过年。谁知道腊月三十晚，有个50多岁的女人敲开家门后，“扑通”一声跪下说：“好兄弟，救救你大哥吧！”

原来这个女人的丈夫也是10多年前跟随周泽武到秭归打工的农民工，周泽武还欠他1万多元工钱。这天下午，这名农民工突发脑溢血，急等钱救命，周泽武二话没说就去找亲戚借钱，不仅凑足了农民工应得的工钱，他还多拿了2000元给农民工的妻子：“钱不够再来找我，大家一起想办法。”

旧债没还完又添新债，连过年费也被农民工妻子拿走了，周泽武很愧疚：“我真不是个过日子的好男人！”

但彭家芬一点没抱怨：“要是人家等着钱救命你也不管不问，我不是就嫁了个冷血动物吗？”

2011年1月，周泽武刚回忠县，就听说村里有个叫申先明的老人去世了。

申先明也曾在周泽武手下打工，周泽武还欠他700多元工钱。晚上，周泽武去了申先明家，他将700元钱塞给申先明的妻子：“先明大哥虽然走了，可他的工钱我一定要付上。”这笔钱，申先明的妻子毫不知情，她一下子哭了：“周老板，我家老申在外打工这么多年，只听他说包工头有多黑心，谁会想到10多年了，连老申也不在人世了，你还没忘记他的工钱呀……”

2013年9月，周泽武在福建厦门承包工程时，突然接到同乡刘思明打来的电话。刘思明50多岁，当年在秭归做工时，老板拖欠他的工钱有2万元，周泽武己陆续支付给他1万多元。这年国庆节，刘思明的儿子要结婚，提出要把婚礼办得风光些，他实在没办法了，想到還有6000多元工钱没拿到，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给周泽武打了电话。

周泽武高兴地说：“刘大哥，儿子结婚是喜事，我一定尽快把工钱付给你。”这天，周泽武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终于向朋友借了6000元钱给刘思明汇去……就这样，19年过去，周泽武从23岁的年轻人变成了42岁的中年男人。岁月流失，尽管带走了周泽武的青春年华，却留下了他的一颗诚信之心。

在家乡，周泽武家的房子至今没装修，十分简陋，屋子里连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很多村民说，如果不是把挣来的钱全用于支付了农民工工钱，近20年以周泽武的头脑和能力，他的一家人完全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对此，周泽武说，做人还得讲良心，农民工的每分钱都是血汗钱，既然是自己把他们带出去打工的，自己就应该对他们负责到底！

2014年春节后，周泽武承包了忠县民族中学的建筑工程，他每天依然像普通工人一样在工地上挥汗如雨地干活。8月初，他用工资支付了当年欠下的最后一笔农民工工钱，周泽武浑身轻松。2014年9月，周泽武入选“感动重庆”月度人物……

李从渊摘自《华西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