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老朋友”施密特

2015-07-06 06:14施庆花
华声 2015年21期
关键词:施密特老朋友总理

施庆花

从毛泽东、邓小平到习近平,施密特大多数时候以卸任总理的私人身份见过几乎所有的中国领导人,这也让他当之无愧可以被称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

据德国媒体11月10日报道,德国前总理赫尔穆特·施密特10日在德国北部城市汉堡去世,享年96岁。曾经担任八年(1974-1982)联邦德国总理的施密特是名副其实的“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在德国政界领袖中他关注中国最早、时间最久,也最早预言中国的重新崛起。1975年至今,他访华15次左右,见过从毛泽东到习近平几乎所 有的中国政府领导人。早在60年代末,他就预言中国会成为世界大国,时任国防部长的他促成了1972年中德建交,比中美建交还早了七年。

1982年卸任总理后,施密特不再担任任何公职,转而投身媒体和社会民间组织。他四海交游,活跃于媒体,主持与各界精英对谈的沙龙和演讲,与政治和学术界人士对谈,同时又笔耕不辍。在欧盟整合、世界经济和国际关系议题上,他始终是政界垂询的对象,知识精英界中的意见领袖。

施密特是这二三十年中德国媒体上最活跃、最有分量的中国通,频频为德国公众解释中国的历史和政情,某些“理解中国特殊国情”或“支持中国政府”的言论甚至常常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争议。他倡导务实外交,反对德国政界的价值理念外交,反对以人权批评中国,反对散播中国威胁论,反对错估中国的军事扩张企图,认为应该帮助中国融入世界经济,良性竞争。

施密特是名副其实的“中国人民的老朋友”

施密特是唯一一个见过毛泽东的德国政界领袖。1975年,受周恩来之邀,施密特首次以联邦德国总理身份访华,见到了当时已经病重的毛泽东。对谈大约三小时,他们从哲学说到了国际政治形势。施密特对他虽印象深刻,但兴趣并不浓厚。他心目中敬佩的中国领袖是邓小平,他称誉邓是二十世纪仅次于丘吉尔的伟大的政治家。

自1975年到1982年总理卸任,他的联邦德国政府和中国政府签订了一系列的经济合作协议,期间,他见证了文革的结束和邓小平的改革开放和中国经济的高速成长。

1984年,邓小平邀请卸任两年的施密特访华,观摩中国建国三十五周年的庆典。施密特钦佩邓小平的领导力,不讳言跟他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两人可以不拘礼而直抒胸臆。施密特是个老烟枪,邓也是,这也是他们投契之处,施密特佩服邓的烟灰缸离他一米多远,但邓每次都百发百中。

1990年,当西方世界普遍抵制中国政府的时候,施密特再度以私人身份亲赴北京,和邓小平见面。他一方面走访在北京的一些人士,包括各国外交官,了解情况,另一方面,他担忧中国的经济改革脚步是否会停滞,中国能否继续邓小平的改革开放路线。

邓小平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是真朋友,可以彼此坦诚开放地谈话。”他和邓小平的对谈很快就进入经济改革的议题,施密特提供了货币政策的建议,最关键的是,他认为中国的经济改革不能停下脚步,必须坚持经济改革路线。同时,施密特认为中国和苏联应该加入G7峰会,中国要继续融入世界经济,“世界经济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一个混杂着社会主义、资本主义、封建主义、极权主义国家的混杂体。”

从毛泽东、邓小平到习近平,施密特大多数时候以卸任总理的私人身份见过几乎所有的中国政府领导人,这也让他当之无愧可以被称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他和90年代的朱镕基总理建立彼此信任的私人情谊,对和朱一起探讨经济改革饶有兴趣,朱卸任后他还有机会就私下拜访,最后一次是2012年。作为科班出身的财政部长,施密特佩服赵紫阳、朱镕基等这些从未修过经济学的中国领导人对市场经济运作的天赋直觉和判断力。

关心中国,是因为关心欧洲

从施密特的履历并不看得出来他为何对中国如此感兴趣。他于1918年出身于汉堡市,大学时期主修国民经济学,精通德国古典音乐,热爱欧洲的文学艺术和哲学。他曾担任国防部长、财政部长和外交部长,和美国的政治和学术界精英有紧密的联系,作为政治家他最大的贡献是在任内和法国携手推动欧州货币体系,卸任后努力倡导欧盟进一步深度整合。他所属的德国知识精英阶层通常视野局限于大西洋两岸,不会如此关注遥远的中国。

为什么施密特对中国如此感兴趣? 在多次的访谈中,施密特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都很统一:“在世界历史上,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现象:一个古老的高级文化如中国,绵延几千年不间断(其它的古老文化早已断绝),突然在这几十年内短时间内重新获得活力,迅速崛起。” 这让施密特感到无比惊奇并赞叹,“你不一定要热爱中国,但要尊重这样的成就。”

不过,施密特没有说出的是,他关心中国,是因为关心欧洲未来的命运:在全球化竞争中,一个整合困难的欧洲将无法赶上中国和美国这两大国的步伐,在世界舞台上有被边缘化的风险。

事实上,施密特的中国见解虽然独树一帜,但在德国舆论界多引发争议,应和者寥寥。在外交事务上,他最被铭记的贡献在于他重视国际合作,倡议了G7峰会,在任内和法国总统季斯卡·德斯坦(ValéryGiscard d'Estaing)推动欧洲货币同盟,卸任后他到处奔走,倡导欧洲进一步深度统合。

欧洲必须进一步深度整合,是施密特这些年来最关心的主题,而这恰恰和他观察到中国势不可挡的崛起有关。这并非中国威胁论,施密特认为,欧洲的竞争力必须提升,而进一步深度整合是必经之路,作为推动欧洲统合的推手之一,他对于现阶段欧洲的统合情况仍然极不满意。

而他的极端务实和对中国的极度耐心似乎又和他在20世纪的各种经历有关。施密特出生于1918年,经历了世界经济大萧条和魏玛共和国的夭折、二战的蹂躏和纳粹帝国的政权,他的故乡汉堡市在战后被盟军轰炸得满目疮痍。他担任联邦德国总理的1970年代被称为“紧张而不安的时代”,阿登纳总理时期的经济奇迹带来的乐观的时代过去了,石油危机让稳定增速的经济成长一去不复返。施密特对共产主义阵营的国家走向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抱有期待,比起不能理解并进行市场经济改革的东德和前苏联,他赞叹邓小平治下的中国的经济改革成就。

施密特的朋友圈

施密特的博闻强记向来为人称颂,不过,他更看重四海交游时和各界精英的思想撞击。施密特有许多愿意和他交谈的朋友,他频繁以私人身份访华,与各路精英对谈,获取、更新并交流关于中国的认识和见解。

事实上,在中国议题上,施密特有个华丽的朋友圈:施密特、新加坡的李光耀、美国的两位国务卿基辛格(HenryKissinger)和舒尔茨(George Schultz),这四人年龄相仿,维持了几十年的私人情谊,长期保持对中国政经发展的关注和交流。

2013年,施密特出版了《最后一次访问:与世界大国中国相遇》(Ein letzter Besuch – Begegnungen mit der Weltmacht China)一书,其中收录了1990年他和邓小平的简短对话记录,然而重点并不是他在中国的直接交游和见闻,而是他飞去新加坡,和同样耄耋之年的李光耀对談三天所成的文字。对谈的内容从新加坡、中国、欧洲到美国,对谈的重心如标题所说,就是崛起的世界大国中国。

亚洲四小龙之一的新加坡以及李光耀影响了他对当代中国的认知,尤其是他看待中国和儒家文化之间的关系。施密特最津津乐道的一个关于邓小平的轶事是1984年,他打趣邓小平说:“在我看来,你们自称是共产主义者,但其实你们其实是儒家。”邓小平大概惊讶于这个说法,随即回答:“那又如何?”儒家文化如何用来解释中国文化和国情的特殊性?和中国的经济表现什么关系?中国是否是共产主义国家?这些问题始终让施密特保持高涨的好奇心,伴随着他对中国、对欧洲、对全球化的思考。

摘编自微信公号“国家人文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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