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燕华
1967年8月19日,星期六。室领导裘克安说晚上周总理要“礼节性”会见美国学者杜波依斯夫人雪莉·格雷姆,让我担任翻译。
晚上十点左右,通知下来了。我匆匆换上一件较新的短袖衬衫,一条毛涤长裤,穿上凉鞋,并在胸前别上了一枚毛主席像章。
全国友协会长楚图南和其他陪同人员已在人民大会堂东大厅等候。不一会儿,厅里的灯全打开了,我们赶紧站了起来。周总理步履匆匆,直接走进了侧厅。听说总理没吃晚饭,会堂赶紧为他准备了一碗面。总理吃完面后还要刮胡子,他在接待外宾前很注意刮胡子,这是他对客人的一种尊重。
等待的时候最难熬。我坐在那里,心怦怦跳,脑子空空的,思想无法集中。
在我的记忆中,总理见外宾时只穿两种颜色的中山装——浅灰和铁灰。他的上衣口袋上别着一枚红色的“为人民服务”纪念章。楚图南会长向总理简单汇报了接待情况。外宾到大会堂门口了,总理站起来问了一句:“谁担任翻译?”楚会长朝我这边指了指,总理似乎有些吃惊:“哦?”这时杜波依斯夫人进入了大厅。
做口译,最初的十几分钟很重要。译得好,既能让主宾双方对译员产生信心,也能给译员“降压”。事先我把所有可能会用上的寒喧话都译了一遍,还总结了自己刚做口译时因为声音小而影响到翻译效果的教训。这次我干脆“豁出去”,大声翻译了起来。
看来我的策略奏效了。周总理赞许地点点头,双方交流比较顺畅。总理谈了中国教育的问题和改革的方向,我在一些关键句子上故意停顿一下,看总理是否要纠正我。没有!总理点了点头,这样我更有信心了。
大約一个小时后,谈话顺利结束。送走外宾后,总理回头问我:“你是哪儿的?”我说:“我是外交部的。”总理又问:“什么地方人啊?”我回答:“浙江人。”他说:“外交部江浙一带人很多,你翻得还不错嘛,将来再好好努力。”总理给了我很大鼓励。
那时总理和陈毅外长经常出席亚非拉友好国家的国庆招待会。有一次,领导派我给陈毅外长做翻译,他在招待会上的讲话由我念英文稿。事先我认真准备,在大庭广众前讲话一点也不发怵。念完后,总理对坐在他后面的翻译冀朝铸说:“这个女孩子发音、念稿子都还不错,就是语调平了一点,你们要好好辅导她。”周总理对年轻翻译的关心我一直铭记在心。(摘自《我的外交翻译生涯》中国青年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