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

陈国凡

单位不大，人不多，却是个肥得流油的好单位，迎来送往的事挺多，就经常在外面吃喝玩乐。哪个男人不好这个呢？但也有人例外，老陈就是。

老陈其实也不算老，年近不惑而已。老陈不抽烟不喝酒不搓麻，连跳舞都不会。每天按时上下班，下班途中到菜市场买菜，回家做饭。没事了，就呆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书，连双休日都很少出门。工作上，老陈只知埋头苦干，做好分内事。晋升时候，过年时节，别人都忙着往领导办公室或家里跑，唯独老陈“我自岿然不动”。老陈的老实巴交，是出了名的。

都老童生了，还原地踏步，不求上进的家伙！你看看别人。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了！真是太亏了我！老婆经常拿这个数落老陈。老陈只装作没听见，顶多说一句，又亏了你的美貌了？谁叫我单位好啊。

这也是真话，自嫁给老陈后，日子过得很是滋润。但她仍觉得委屈。想自己生就个美人胚，一直注意保养，如今快四十了，皮肤白皙，身材惹火，风韵犹存。自己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个其貌不扬、老实巴交的闷葫芦！除了捧个金饭碗，供个好单位，他有啥啊。觉得委屈的老陈老婆一有空闲，就去找姐妹们去外面疯：搓麻、逛街、购物、旅游……老陈竟不管不顾，一切由她。问他怎么不管啊？老陈一笑，有啥好管的，她高兴就好。还说，她高兴我就高兴。旁人就很羡慕老陈的老婆。老陈老婆腰肢一扭，眉毛一挑，美美地说道，这是他欠我的啦。

那次，单位顺利通过了上级部门的检查验收，领导一高兴，就招呼大家出去乐乐。老陈一如既往地想退出，没想领导这次不答应了。领导说，这是集体活动，一定要去，非去不可，不去就是看不起大家，更看不起我！大伙跟着起哄。领导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老陈只好从命。吃饭、K歌、洗浴……大家玩得很疯，都晚上12点了还意犹未尽，不愿散去。期间，除了老陈，无一例外地都接到了各自老婆或女友的电话，都问在哪里，这么迟了还不回家。当然不能说实话，就先全体肃静，然后一致回答说正在单位加班呢。可对方不信，想必，平时没少被这么诓骗过。

我真的没骗你，不信，小王可以作证。同事小强几乎要哭出声来了。

谁信！小王还不是跟你一路货色！对方就是不信。

我来给你当证人。一整晚几乎没说过一句话的老陈，此时突然开腔，毛遂自荐来了。

大家这才想到今晚老陈也来了，如遇救星。对对对，老陈是老实人，当证人最好不过了。

老陈接过电话，喂，我是老陈啊，小强没骗你，我们真的在单位加班。

哦，你是老陈啊，好好。那我信。对方转怒为喜，还开起了玩笑。老陈啊，那你得跟你们领导说一下，不要让小强太累了，我还等他回来办事呢。

轻而易举，大功告成。

如法炮制，老陈一一为他们当证人。结果如一，对方一听是老陈作证，都信了。

之后，老陈就经常被带上，充当证人。领导对老陈说，这是你的新工作，务必做好。老陈很听领导的话，每每把这项新工作做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证人老陈已不再是以往那个按时上班下班还买菜回家做饭不出门老呆在家里看书看电视的老陈了。

一夜，证人老陈忽地心头一紧，撥通了老婆的手机，问老婆现在哪里。老婆说，我正在逛街呢，小娜可以作证啊。小娜是老陈单位领导的秘书，老婆的好友。老陈的心都凉了。此刻，小娜正在他边上，陪领导喝酒哪。

那你在干吗？谁可以作证啊？老婆问道。

我干吗？我在工作，小娜可以作证！老陈对着话筒大声吼道。

伯仲荐自《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