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瓦尔泽早期小说中的作家形象

2015-07-04 20:50李烨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5年7期
关键词:联邦德国独角兽马丁

李烨

摘 要:作家形象是德国作家马丁·瓦尔泽早期小说创作中的一个重要主题。《菲利普斯堡的婚事》中的作家克拉夫是不顺从主义者,《时间过半》中的诗人迪克沃充当了公众的警告者,《独角兽》中的安塞尔姆像妓女一样出卖了作家的良心。瓦尔泽早期小说通过塑造这三个别具特色的作家形象,反映了20世纪50年代特殊的政治、经济和历史背景对作家命运的深刻影响,进而辛辣地讽刺和批判了联邦德国50年代的社会弊端。

关键词:马丁·瓦尔泽  作家形象  联邦德国  《菲利普斯堡的婚事》  《时间过半》  《独角兽》

★基金项目:本文系“中国政法大学青年教师学术创新团队资助项目”的阶段性成果

马丁·瓦尔泽(Martin Walser, 1927— )是德国当代著名作家、文学理论家和杂文家,曾获联邦德国格奥尔格·毕希纳奖和德國政府颁发的大十字功勋奖章等27个奖项。瓦尔泽年逾八旬依然笔耕不辍,目前共创作了二十几部长篇小说和一定数量的中短篇小说、戏剧、散文、评论、随笔等。德国社会历史政治问题、爱情婚姻、宗教哲思是瓦尔泽创作中的重要主题。我国对瓦尔泽作品的了解始于20世纪80年代马仁惠翻译的小说《菲城婚事》。直到21世纪初,瓦尔泽研究在我国才取得了广泛的关注和重视。瓦尔泽的早期创作具有强烈的社会批判色彩,晚期作品逐渐回归古典、唯美、宗教和哲学思考。瓦尔泽的早期小说主要有《菲利普斯堡的婚事》和“克里斯特莱茵三部曲”,即《时间过半》《独角兽》《坠岩》三部长篇小说。作家这个主题贯穿于瓦尔泽的早期小说创作,日耳曼学者格奥尔格·埃根施维勒尔(Georg Eggenschwiler)认为,从小说《菲利普斯堡的婚事》到小说《坠岩》记录了一个作家的发展经历。①《菲》中有自由作家克拉夫;《菲》和《时》中都出现了诗人迪克沃;三部曲的主人公安塞尔姆·克里斯特莱茵在《时间过半》中从推销员做起,后来当上了广告文字编辑;《独角兽》中成为了签约作家;到了《坠岩》中又成了疗养所职工,最后坠岩身亡。

一、不顺从主义者

小说《菲利普斯堡的婚事》(1957)是马丁·瓦尔泽创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曾获联邦德国赫尔曼·黑塞奖。继德国作家沃尔夫冈·科彭(Wolfgang Koeppen,1906—1996)的小说三部曲②之后,《菲利普斯堡的婚事》当属第一批以早期联邦德国社会为创作题材的小说。③该小说通过菲利普斯堡市的几桩婚事,用散点透视的叙事手法营造了一副联邦德国50年代的现实图景。在《菲》中,自由作家贝托尔德·克拉夫(Berthold Klaff)不仅是失败的作家,生活中也一败涂地。他当过记者却没有一部手稿得到出版,后来连国家剧院看门人的工作也没能保全,父亲和妻子失望地弃他而去。在菲利普斯堡的社会当中,克拉夫是局外人、边缘人物和离群索居的人。他没有像汉斯、本拉特或阿尔文那样顺从社会主流,他远离社会,批判社会。在这个层面上,作家克拉夫是小说《菲》中唯一的不顺从主义者。

克拉夫是局外人。首先,小说中的几个主要人物,如汉斯、本拉特以及阿尔文,他们的发迹都具有投机色彩。汉斯是来自乡下的大学生,到菲利普斯堡求职无果,凭借着与工厂主女儿的婚姻跻身菲利普斯堡上流社会。本拉特通过与权威药学教授的女儿结婚当上了著名的妇科医生。阿尔文和一个没落贵族家庭的女儿结婚,企图借此提升个人地位,实现创建政党的野心。然而,克拉夫却没有投机钻营,他坚持个性不愿屈服,最后选择了自杀。从克拉夫自杀后留下的日记手稿可知,“……成为另一种人的这种愿望,会无疑地引诱我走上自杀之路……”(《菲》:247)第二,菲利普斯堡的大部分人都在不择手段地追求金钱、地位和荣誉。海克·多恩(Heike Doane)认为,小说中只有工人和资本家,没有中产阶级,突出强调了工人和资本家之间的对立。④一方面,特劳贝格大街是菲利普斯堡的工人聚居区,工人们投身战后重建。费贝尔先生和他的儿子分别在贵金属加工厂和车辆厂工作,为了赚钱盖房,他们必须从早到晚辛勤劳动。二战后的西德,即后来的联邦德国,⑤被美英法三国占领,为了防止德国再次挑起战争,他们强迫联邦德国大规模拆除工业机器。从贵金属加工厂和车辆厂的繁忙工作可知,德国又重新开始了重工业生产。小说中建材贸易商店的装卸工作经常持续到深夜,连大学生都在利用业余时间生产黏合玻璃门窗的黏合剂。这是因为二战后德国遭到了盟军的大规模轰炸,地面上的基础设施受到严重损毁,房屋紧缺的状况一直持续到50年代,建筑材料也因此成为了紧俏商品。由上可见菲利普斯堡战后百废待兴的繁忙景象。在这种背景下,作家克拉夫被清洁工费贝尔太太,即克拉夫的女房东,视作“……没有教养,而且行动诡异,此外还好逸恶劳”(《菲》:11)。

自由作家克拉夫潜心文学创作,工人则不得不面对劳碌而又窘迫的现实生活,工人与作家有着截然不同的价值观。因此,生活在工人区的克拉夫自然会被别人当做另类。另一方面,居住在别墅区的工厂主作为战后的新兴贵族享受着奢侈豪华的生活,他们经常在自家别墅或者奢侈娱乐场所举办社交派对,⑥借此结交名流、炫耀资财,具有暴发户心态。汉斯向其岳父——工厂主福克曼先生——推荐克拉夫到出版社工作,福克曼断然拒绝了克拉夫:

“克拉夫先生是个艺术家,对现实生活的必要性一窍不通。克拉夫先生充其量只能将令他感动和令他痛苦的事情表述出来。这是上帝赐予他的,可是,这样一个离群索居的人,他恐怕根本不具备对一个可以实现的、更美好的社会状况的切实的想象力,因此这种人不适合做一个评论家……”(《菲》:73)

资本家的目标是追求剩余价值最大化,自然不会聘用一个无法创造经济价值的自由作家。可见,无论在工人还是工厂主那里克拉夫的作家存在都无法获得认可,因为整个菲利普斯堡社会都受到金钱主义和功利思想的影响。

正因为克拉夫是局外人,他就能够以置身事外的姿态批判地观察社会和世界。第一,克拉夫创作的广播剧《富翁的外套》讲述了一个富翁为了逃避冤家对头的蓄意谋杀,热情款待了一名乞丐并让乞丐坐上他的轿子穿着他的华贵衣服回家,乞丐成为了富翁的替罪羊被杀害,而富翁则逃之夭夭。这部广播剧讽刺和批判了富翁极端自私自利的无耻行为。第二,从克拉夫的日记可知,克拉夫在担任国家剧院看门人期间,意识到了剧院经理毛图齐乌斯博士深受纳粹思想影响。“……他几乎每天都讲:德国是欧洲的心脏,祖国的兴旺始于写字台。”(《菲》:238)这显然体现了纳粹的生存空间理论。毛图齐乌斯博士还在啤酒馆里发表了煽动性的党派竞选演说,满篇都是纳粹词汇,如“无情的精神上的武装斗争,在万能的上帝的爱心的庇护下,将要把胜利降落在我们的旗帜上”(《菲》:245),“在精神上武装起来”(同上),“硬碰硬”(同上)。希特勒也是在啤酒馆里发表煽动性演说,因此,毛图齐乌斯博士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射了希特勒。毛图齐乌斯博士代表了战后潜藏于文艺机构高层中的一部分纳粹残余分子,纳粹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他们不仅具有较高的受教育水平,是知识界的精英分子,鉴于国家剧院的巨大影响力,他们对社会的危害也是可以预见的。第三,在50年代日益加剧的东西方冷战对峙的局势下,克拉夫预感到了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潜在危险。50年代,联邦德国先后加入了欧洲煤钢联营、欧洲防卫共同体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逐步恢复了重工业生产并且完成了重建军备,例如小说中费贝尔太太的一个侄子就当上了坦克兵效力于联邦德国国防军,母亲们还让孩子去捡拾废铜烂铁卖钱,这些废物经过外贸商人的几重转手又成了制造武器的原材料。尽管克拉夫意识到了世界两大阵营——东方共产主义阵营和西方资本主义阵营——之间一触即发的紧张对峙态势,但是克拉夫并没有在东西方之间做出表态和选择,他也没有“参与其中”(Mitmachen)。

二、警告者

早在小说《菲利普斯堡的婚事》中就出现了诗人赫尔穆特·玛利亚·迪克沃。诗人迪克沃和自由作家克拉夫的命运形成了巨大反差,迪克沃成为了既有地位又有声誉的著名诗人,然而,不顺从主义作家克拉夫最后却选择自杀。到了长篇小说《时间过半》,迪克沃在弗兰茨克康采恩总裁夫人的庇佑下成为了企业的特约广告顾问。迪克沃以著名作家自居,装腔作势,在众人面前努力展现他的博学多才,甚至借着总裁夫人的名誉威胁广告部主任抬高出场费。正是由于他的华而不实和过度包装,反而让迪克沃成为了一个滑稽的小丑。一方面,迪克沃反对弗兰茨克食品康采恩在产品包装上玩出的各种花样。

“您们坐在一起就像孩子一样浪费生命,生产一些毫无用处和毫无必要的东西。您们的新罐头也只是换了个新包装!您们的橙子—喷泉,覆盆子—喷泉,不管您们如何称呼您们其他的果汁—喷发奇迹,一切只是包装,一切只是愚蠢的表面文章,遮人耳目,转移注意力,浪费材料和创造力。您们自愿或者被差劲的顾问误导放弃了原有的工作目标:调味汁,鱼肉,牛肉,西红柿,五香鸡肉丁。如果没有办法改进,我怀疑,一定可以通过各种创新降低生产成本,但是如果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改进之处,我的先生们,那就请您们缩小指挥部,请您们让机器源源不断地生产同样的东西,但是请不要把员工的劳动力用于这样的骗术。请注意,这样规模的康采恩对于它赖以生存的社会也负有责任。您们明显没有意识到,我们西方社会正处于反对另一个社会的斗争当中,那个社会必须绷紧每根神经生产必需品,而您们在这里,似乎世界上只有您们还在生产多余的东西。您们滥用自由。还有一千六百万德国人忍受着独裁统治的皮鞭,您们却在玩堆沙堡游戏,给共产主义帮忙。”(《时》:369-370)

由上可见,迪克沃反对产品包装的理由主要是,第一,包装是无用的、多余的。第二,包装可以误导甚至欺骗消费者。第三,企业在生产过程中本末倒置,过分強调产品包装,忽略了产品本身。迪克沃的观点涉及包装和产品,或者说产品的形式和内容之间的矛盾关系。迪克沃立场明确地批驳了产品生产中存在的形式主义。迪克沃的高明之处在于,他把对包装的批判从经济层面上升到了政治层面。文中的“西方社会”主要指以联邦德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阵营,文中的“另一个社会”影射了以民主德国为代表的共产主义阵营。迪克沃充当了公众的警告者,告诫工厂浪费社会资源的行为会有利于共产主义。迪克沃的这番告诫不仅强调了东西德之间的矛盾和对立,还通过对比凸显了民主德国经济上的落后和政治上的专制。50年代的联邦德国广泛散布反共产主义的思想,他们通过大力宣传甚至夸大民主德国在生活水平方面与联邦德国的差距,加强西德人的优越感,从而巩固人们对民主德国的敌对情绪。从这个角度看,迪克沃的这番意识形态警告又代表了当时政府的一种反共产主义策略。

另一方面,诗人迪克沃虽然摆出了反对包装、反对形式的严正立场,但是他创作的诗歌却只会游戏形式,没有实际内容和意义。会计兰贝特是迪克沃的死对头,为了揭穿迪克沃言行间的自相矛盾,他援引了迪克沃诗里的最后一段:

“一块铀打断了这朵云

孩子黑漆漆地在动物前哭泣

铀打断了这个孩子

这朵云在动物前黑漆漆的一处哭泣

铀动物断了

黑色云朵哭泣

但是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时》:372)

迪克沃的这首诗揶揄和影射了50年代流行的那种只重形式、不重内容的一类诗歌。第一,在德语里所有名词以及位于句首或段首的单词都需要大写,然而在这首诗中,所有单词都小写,诗行之间没有标点符号,整首诗都由语言碎片组成。第二,诗中只有有限的几个单词,并且被反复使用,诗人只对单词的形式进行了游戏和变换,例如合成词“黑色云朵”和“铀动物”。第三,这首诗中的词汇都是贬义词,表现了核战争灾难导致的绝望情绪。这首诗让人联想到50年代联邦德国重整军备、装备核武器带来的恐惧和担忧,诗中却没有给出详细的人名、地名和时间,也没有展开相应的思考。同时,这首诗也有可能影射了德国诗人高特弗里德·本恩(Gottfried Benn,1886—1956)和赫尔穆特·海森比特尔(Helmut Hei·enbüttel,1921—1996)的诗作风格。本恩的诗歌关注全人类,喜用道德呼吁;迪克沃的诗中结尾用“……但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表达了强烈的道德呼吁。海森比特尔在诗歌中游戏语言、游戏形式。总之,迪克沃的这首诗除了形式上的变换之外,没有具象的情节,满篇只有道德呼吁,因此,这首诗本身毫无价值。从这个角度看,这首诗也讽刺和批判了50年代德国诗歌中盛行的形式主义。

迪克沃在广告会议上大谈特谈反对包装,然而他创作的诗歌中却具有明确的形式主义倾向。迪克沃似乎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是迪克沃并没有自知之明。“然而恰恰是您[迪克沃]反对包装……请您也放过我们的诗歌吧……我们不养活任何解释者。”(《时》:372)兰贝特的这番嘲讽可谓直击迪克沃的要害,是小说中对迪克沃这一反面形象讽刺和挖苦的高潮部分。兰贝特还借用马克思的经典语录⑦影射和批判了迪克沃只知道空喊口号,却不做实事的浮躁心态。

三、作家和妓女

小说《独角兽》(1966)是克里斯特莱茵三部曲中的第二部小说。这部小说中,主人公安塞尔姆和瑞士的女出版商梅拉妮·萨格签署了一份撰写通俗爱情小说的订单,安塞尔姆从中可以获得每月两千的报酬。格奥尔格·埃根施维勒尔认为,通俗小说(Sachroman)一词由通俗专业书籍(Sachbuch)和小说(Roman)两个单词组成,这一叫法反映了安塞尔姆在生活和文学创作之间犹豫不决的矛盾心态。⑧除了创作小说,安塞尔姆还进行巡回演讲,他不仅学会了公开销售他的思想,也出卖了自己的身体,他和萨格发生了关系。安东尼·魏纳认为,“他[安塞尔姆]作为作家卖淫,女出版商梅拉妮·萨格的愿望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写了一部稍加掩饰的关于爱情的色情小说”。⑨

“她的计划简单说就是:色情文学。但她是这样认为的:身体和灵魂的和解,一种更好的肉欲,摆脱基督教替罪的畜生,进入更自由的境界等等。瑞士女人说,用我们的身体返回堂区。”(《独》:60-61)

萨格夫人竭力美化色情小说,事实上,安塞尔姆早已看透了萨格的真实目的,他并不认同萨格夫人的想法,为了养家糊口却又不得不签署合同。

“签字以后我就觉得不舒服。梅拉妮,我不是作家,我不只是说说而已,我清楚这点,因为我了解作家,而且一本关于爱情的书,我缺乏这方面的词汇,我缺乏的还更多,我必须得杜撰,但是我不能杜撰。”(《独》:66-67)

如果按照萨格夫人的规定写小说,安塞尔姆就失去了文学创作的自由。他处于金钱和文学的矛盾当中。同时,经济中的交换原则主导了小说创作以及讲台讨论。作家如同推销员一样销售讲座、销售见解,这又与《时间过半》中安塞尔姆当推销员时的体验前呼后应。安塞尔姆无论是作为萨格的情人还是进行巡回演讲,他的想法和行动都受到了金钱的掌控,在物欲的操纵下作家变得像机器一样,没有了个人的主观想法和意愿,更没有文中所说的“言论自由”(《独》:79)。安塞尔姆把自己塑造为这部爱情小说的主人公,其中讲到安塞尔姆参加了在杜伊斯堡举行的关于“命运问题”的公开讨论。在这场讨论中,应邀发言的专题报告人并没有表达自己的真实看法,他们是在给观众作秀。部分报告人彼此认识,他们分别属于“杜伊斯堡队”或者“比勒菲尔德队”。这些报告人没有兴趣与其他人进行严肃认真的讨论,更不会有观点的交锋,原因是应邀的报告人享受着同样的物质待遇,如果他们那样较真儿,以后就不会有人邀请他们做讲座,他们就失去了赚钱的机会和相应的待遇。可见,专题讨论只是一场表演,报告人彼此心照不宣,所谓的“言论自由”只是一种愚民的手段。

在同天晚上,安塞尔姆碰到了一个妓女,她掀开衣服向安塞尔姆证明她曾在11岁时被俄罗斯士兵强奸。“不相信一切的人,她说着就撩起了毛衣把他的手指一个接一个地放在她乳房下面的四个凹陷的小伤疤里。”(《独》:113)妓女展示伤疤的这一幕极具象征意义。作家与妓女的邂逅暗示了作家与妓女的相似点。首先,安塞尔姆白天在讲台上兜售观点,出卖了作家的良心,这正如妓女晚上在街头出卖其肉体。第二,安塞尔姆白天在讲台上体面地谈论命运问题,晚上在妓女这里看到了一个真实的命运故事。妓女让安塞尔姆触摸她的伤疤意味着,妓女用其伤疤向作家诠释了命运的真正含义,以极端批判和嘲讽的方式颠覆了讲座上所谓专家们对命运问题的看法。“命运问题”在专家那里只是用来作秀的道具,妓女却用自己的悲惨遭遇阐释了“命运”的真正含义。因此,妓女展示伤疤产生了强烈的社会批判效果。

四、结语

由上可见,作家的生存状态和内心感受是马丁·瓦尔泽早期小说创作中的一个重要主题。瓦尔泽的早期小说中塑造了三个别具特色的作家形象,借此反映了50年代特殊的政治、经济和历史背景对作家命运的深刻影响。联邦德国在50年代迎来了经济的高速发展,政治上则处于东西方冷战的风口浪尖。在这个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社会里,一部分作家为了谋求生计放弃了独立清高的姿态,正如《独角兽》中的安塞尔姆像妓女一样出卖了良心,迷失了自我。还有一些作家佯装公众的警告者,实则为联邦政府反共产主义的冷战思维摇旗呐喊,《时间过半》中的诗人迪克沃就是典型的一例。无论安塞尔姆还是迪克沃都顺应了社会主流思潮,丧失了作家应有的思想独立和言论自由的权力,成为了政治体制和商业化运作机制束缚之下的思想奴仆。作家克拉夫坚持创作的个性和独立性,却被主流社会拒之门外,他无法参与政治甚至连生活都无以为继,最终选择了自杀。因此,瓦尔泽早期小说通过对作家形象的塑造也辛辣地讽刺和批判了50年代联邦德国的社会。

注释

① Eggenschwiler,Georg.Vom Schreiben schreiben.Selbstthematisierung in den frühen Romanen Martin Walsers[J].Bern,2000,S:10.

② 科彭的小說三部曲包括《草丛之鸽》(Tauben im Grass,1951),《温室》(Das Treibhaus,1953),《死在罗马》(Der Tod in Rom,1954).

③Schafermeyer,Michel.Martin Walser:Ehen in Philippsburg(1957).“In:Paul Michael Lützeler(Hg.):Deutsche Romane des 20.Jahrhunderts.Neue Interpretationen,Konigstein,1983,S:309.

④ Doane,Heike.Gesellschaftspolitische Aspekte in Martin Walsers Kristlein-Trilogie[Z].Halbzeit,Das Einhorn,Der Sturz.

Bonn,1978,S:19-20.

⑤ 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战败,英法美苏四个战胜国占领德国.1949年,在英法美占领的西德成立了联邦德国.同年,在苏联所占领的东德成立了民主德国.从此,德国就走上了东西分裂的漫长历史,直至1990年两德重新统一,东德并入联邦德国.

⑥ 美国和法国是战后十年内西方文明发展的风向标.50年代的联邦德国在生活、社交、消费、语言、文化等诸多方面都表现出强烈的“美国化”或者西方化的发展倾向.“派对”一词来源于英语,是美国流行的社交方式.小说中的“派对”是菲利普斯堡上流社会的重要社交场所,能否受邀参加这种派对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瓦尔泽小说《菲利普斯堡的婚事》中的塞巴斯蒂安夜总会和《时间过半》中的艺术家酒吧卡娜布,以及格拉斯小说《铁皮鼓》中的洋葱室都是“经济奇迹”时期新兴的奢侈娱乐场所,可见,奢侈娱乐场所也是经济高速发展的副产品.

⑦ “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⑧ Eggenschwiler,Georg.Vom Schreiben schreiben.Selbstthematisierung in den frühen Romanen Martin Walsers.Bern,2000,S:132-133.

⑨ Waine,Anthony.Martin Walser.München,1980,S:81.

参考文献

[1] Walser,Martin.Ehen in Philippsburg[Z].Frankfurt am

Main,1998.

[2] Walser,Martin.Halbzeit[Z].Frankfurt am Main,1997.

[3] Walser,Martin.Das Einhorn[Z].Frankfurt am Main,1974.

[4] Doane,Heike.Gesellschaftspolitische Aspekte in Martin Walsers Kristlein-Trilogie.Halbzeit,Das Einhorn,Der Sturz[M].Bonn,1978.

[5] Eggenschwiler,Georg.Vom Schreiben schreiben.Selbstthematisierung in den frühen Romanen Martin Walsers[M].Bern,2000.

[6] Schafermeyer,Michel.Martin Walser:Ehen in Philippsburg(1957).In:Paul Michael Lützeler(Hg.):Deutsche Romane des 20.Jahrhunderts.Neue Interpretationen[M].Konigstein,1983.

[7] Waine,Anthony.Martin Walser[M].München,1980.

[8] 菲利普斯堡的婚事[M].胡君亶,王慶余,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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