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颖
开往省城的长途车行驶到青县的时候,挤上来三个人。
这三个人一个是年轻男孩,穿着深蓝色羽绒服,胳膊上搭着件破衬衫,羽绒服上锈迹斑斑,很多地方都刮开了口,一簇簇的羽毛被车内空调吹的瑟瑟发抖,他像只寒风中瑟缩的鸵鸟,眼光迷茫,神情沮丧。后面两个穿警服的人用手架着这年轻男孩的胳膊,一个年青,高大魁梧,目光严峻;一个人到中年,瘦小干练,眉头微锁好像有很多心事。
车上还有一个座位,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坐下,站在门口,仍然保持上车时的姿势。
车子再次徐徐启动,就在车子开启的一瞬间,“鸵鸟”突然双膝跪地,嚎啕大哭起来:“妈,儿子对不住你啊!”这个动作让后面的两个人猝不及防,差点跟着跌倒,“鸵鸟”胳膊上的衬衫滑落下去,露出了冷冰冰的手铐。后面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快速将衬衫拾起来,将“鸵鸟”的双手整个缠了起来,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鸵鸟重新架起来。
瘦警察眉头更紧,低声而有力地对“鸵鸟”说:“知道对不起就好,臭小子,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鸵鸟”眼露怨恨地看看瘦警察,然后垂下眼睛,抽搐了半天,没再说什么。
全车厢的人都在好奇地打量这三个人,车内静得只听到汽车发动机和轮胎摩擦道路的声音。
瘦警察皱眉看着“鸵鸟”,眼神里有一股说不清的东西,却让“鸵鸟”的目光躲闪着这个眼神。瘦警察轻叹一口气,用一只手,轻轻地为“鸵鸟”抻平衣服,拍去灰尘,掏出干净的卫生纸细心的擦拭“鸵鸟”脸上的泪痕。“鸵鸟”阴沉着脸,不满地反抗瘦警察。瘦警察毫不在意,仍然在耐心的打理他的装束,梳理着他桀骜不驯的头发。“鸵鸟”慢慢地不再反抗,低头默默地一动不动。
车子又行驶了两站地,两个人架着“鸵鸟”向车门口移步。这时,“鸵鸟”突然使出全身力气,用头撞向车门,“咚”的一声,鲜血顺着车门流了下来,车上所有人都惊叫起来!
瘦警察迅速撕下自己的袖子,按住“鸵鸟”的头部,强制包扎,他给“鸵鸟”包扎的时候,没有外衣袖子的棉袄处露出一片鲜红的血迹。另一个高大魁梧的警察用双手紧紧按住“鸵鸟”的肩部,“鸵鸟”挣扎着喊道:“别管我,我不需要你管,我不想活了,让我死吧!”
瘦警察一边包扎一边坚决地说:“如果你这样死了,才真正对不起你妈!是爷们,就给我好好活着,几年以后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来孝敬你妈,我没把实情告诉她,我说你要去外地做买卖,三年五年回不来。”
高个警察气愤道:“如果不是为了你,你舅会受伤么?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成天泡网吧,打游戏,学抢劫,现在好了,把自己送进去了,以后好好反省吧。你舅会像以前一样照顾你妈妈的。”
“鸵鸟”的鼻翼动了动,抬眼小心地看了一眼瘦警察,断断续续地说:“谢谢……舅,我给你丢脸了。”
瘦警察没说什么,狠狠瞪了他一眼。
瘦警察用力按着“鸵鸟”出血的头部,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记住喽,这辈子只能走错这一次,以后一定要走正道!”
车子停了下来,三个人同时下了车,车外的鹅毛大雪把站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沙,白沙上留下了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