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江
(哈尔滨商业大学经济学院,哈尔滨150028)
基于要素不完全流动性视角的空间经济集聚问题研究
郝大江
(哈尔滨商业大学经济学院,哈尔滨150028)
“均衡经济学的不相关性”论点正在将新经济地理学的集聚问题研究推向主流经济学外围。基于要素流动理论,生产要素的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划分,可以内生化处理集聚的空间区位选择,揭示出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的相互匹配是经济活动集聚性质、特征及其空间锁定的重要决定因素;同时,基于门槛变量非线性面板数据模型对中国实践的检验,其结果表明,要素流动对经济集聚产生积极的促进作用,其前提条件必然是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具有较高的配置效率,否则要素流动不仅不会促进经济集聚,反而对经济集聚有显著的负向作用。
要素流动;报酬递增;经济集聚;空间经济
作为经济增长的重要特征,集聚一直是经济学探索经济活动空间格局演变规律的重要线索。尤其是20世纪50年代以来,世界经济的不平衡发展更使得集聚问题成为经济学关注的核心热点。在研究经济集聚问题的过程中,兴起于20世纪70年代,并以数理分析为主要研究范式的新经济地理学,无论是在分析能力还是在实证研究方面,都要明显优于新古典经济学,并成为现代经济学集聚理论研究的重点。然而如同新古典经济学一样,在面对现实经济集聚问题时,新经济地理学仍无法规避一个难题,即在何种程度上可以解释经济集聚的区位锁定问题。正如保罗·克鲁格曼(P.Krugman,1991)在其经典核心-边缘(Core-Periphery Model)模型中,因“困”于无法解释多重均衡下集聚核心的稳定选择,而不得不将区位锁定问题归结于历史或偶然事件的“决定性”作用。[1]当然,历史或偶然事件无疑会对经济活动的区位锁定起着重要的作用,事实上这种由历史或偶然事件驱动的经济格局演进确实存在,如欧洲“蓝香蕉”经济带以及美国“硅谷”地区的形成。然而,这种依赖于历史和偶然的集聚理论却由于资料有限而难以对其做出定论性检验,因此如何对经济集聚的区位锁定及其均衡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释仍然是新经济地理学目前面临的重要难题。事实上,空间是经济活动集聚形成和发展的重要载体,要素在空间维度上的流动性差异及其在时间维度上的自我累积深刻地刻画着经济活动的空间特征。因此,研究经济集聚的性质、内容及其区位锁定,其重要向度之一就是将要素空间分布及其流动性差异纳入经济集聚问题研究,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均衡经济学的不相关性”论点将新经济地理学的集聚问题研究推向主流经济学的学术外围。
经济学一直致力于经济集聚问题的理论研究。从古典经济学家屠能(Thünen)以运输成本解释经济活动的空间布局,到马歇尔(Marshall)突出强调市场共享、投入产出关联以及知识外溢在企业区位选择中的重要作用,这都反映了集聚问题在经济学研究中所处的重要地位。[2]正如伊萨德(Isard,1949)所说“在将生产者相互分离的过程中,运输成本和空间成本的特殊效应必须被考虑。……它们是如此至关重要,以至于无法通过暗含的处理方式来加以回避。”[3]
在经济集聚问题的理论研究过程中,旨在揭示集聚内在形成机制,并着力探讨集聚外部效应的研究一直占据着重要地位。关于经济集聚的原因及其动力,新古典经济学家马歇尔首先做出了较为系统的阐述。马歇尔(Marshall,1890)认为,专业化供应商、劳动力市场共享,以及知识外溢等生产活动集中所产生的有利于生产效率提高和市场规模扩大的外部效应是形成经济集聚的重要因素,由于经济集聚又是外部效应存在的前提和基础,因此外部效应与经济集聚在互为因果的循环作用中锁定了经济活动的集聚。[4]而迈克尔·波特(Michael E.Porter)也认为,经济集聚是循环因果累积的结果。一方面,消费者希望企业能在特定区位上集中经营,这样消费者就可以通过搜寻费用的节约而实现更大的消费偏好;另一方面,企业也希望能在更大规模的消费市场上布局,这样企业就可以迅速锁定市场并通过节约交易和运输成本而实现更高利润。同样,在经济集聚内在形成机制的研究过程中,区域经济学也做出了重要贡献。事实上,早在1929年韦伯(Alfred Weber)就在其空间经济学经典著作《工业区位论》中首次将经济集聚与区位因素联系在了一起。[5]韦伯认为,经济集聚的原因既包括市场规模扩大与成本节约等经济性因素,同时又受制于交通、自然资源等区位性因素。经济性因素是经济集聚持续发展的内在动力,而区位性因素却是经济集聚的诱发因素。在这种理论判断下,经济活动空间演进中的集聚问题随后成为城市与区域经济学研究的核心内容。在随后的研究中,区域经济学者分别从中间投入品(Grozet,2004)[6]、创新扩散(Hering&Poncet,2010)[7]、市场潜力(Head&Mayer,2006)[8],以及资源优势(Behrens,2007)[9]、运输成本(Picard&Zeng,2005)[10]等方面对经济集聚形成机制进行了细致而又广泛的研究,其成果也日益深刻且气势磅礴。然而需要指出的是,尽管新古典经济学以及区域经济学对集聚形成机制进行了较为系统的研究,但是这些研究却始终未能融入主流经济学。这种困境,究其原因在于尽管新古典经济学和区域经济学可以精巧地用数学方法处理供给和需求问题,然而却难以使用数学工具来研究报酬递增问题。正如保罗·克鲁格曼(P.Krugman,1999)所说,“只要经济学家仍缺乏分析工具来严谨地思考收益递增和不完全竞争,对空间经济问题的研究就会徘徊在主流之外。”[11]因此,新古典经济学和区域经济学刻意回避了经济集聚与递增报酬间的内在联系,而将“经济集聚”与“经济活动”有意识地相互割裂,通过“外生化”处理,实现了其集聚问题研究的科学表征。
然而,随着对经济集聚“内生”性质认识的不断深入,兴起于20世纪70年代的新经济地理学以垄断竞争为其分析范式,开始重新审视经济集聚与报酬递增的内在关系。在这些新经济地理学文献中,经济活动的空间集聚是通过本地市场效应(Home Market Effect)和生活成本效应(Living Cost Effect)实现的。[12]本地市场效应实际上来源于市场规模,企业区位选择时倾向于市场规模较大地区,并由此实现销售环节中的运输和贸易成本的节约。同样,在企业空间布局集中地区,较多工业品种类和数量也使得消费者可以降低生活成本而形成集聚。瓦尔茨(Waltz,1996)等新经济地理学家认为,本地市场效应与生活成本效应的循环累积决定了经济集聚的报酬递增性质,而经济集聚的报酬递增又必然导致市场的非完全竞争。[13]因此,新经济地理学在垄断竞争框架下,从报酬递增视角对经济集聚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可以说,新经济地理学的规模报酬递增与非完全竞争分析范式也为随后的集聚问题与主流经济学相兼容奠定了理论基础(Krugman,1991[1];Fujita,1999[11];Martin&Ottaviano,2001[14])。值得注意的是,在经济集聚“内生”性质的探索过程中,新兴古典经济学以分工和专业化为视角,通过运用非线性规划(超边际分析)方法也对地理分工与经济集聚进行了内生化解释。贝克尔(Becker,1998)[15]、杨小凯和博兰德(Yang xiaokai&Borland,1991)[16]等新兴古典经济学者认为,分工与报酬递增密切相关,经济活动的分工对生产效率提升具有重要作用,因此就微观主体而言,分工及其生产效率提升是经济集聚的合理解释。在这种假设下,新兴古典经济学以(企业内)成本收益为视角,以(企业间)物质联系为核心,运用非古典数学规划方法,对集聚形成机制进行了内生性研究。
可以说,新经济地理学和新兴古典经济学对集聚问题的研究,其理论贡献在于,通过准确厘清经济集聚与规模报酬递增的内在关系,掀起了经济集聚“内生化”研究的序幕。然而不无遗憾的是,尽管新经济地理学和新兴古典经济学对经济集聚的原因及其动力做出了内生化阐释,但是却无法对经济活动“在哪里”集聚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释。尽管新经济地理学试图借助运输成本、资源优势等地理或者天然属性对特殊指向的集聚区位选择进行解释,但是这种外生的“补丁”式处理,不仅无法对更为广泛的集聚区位选择问题进行有力支撑,而且也与新经济地理学“经济集聚内生性质”的理论判断有着不可调和的冲突。显然,舍弃“区位选择”而直接进行原因和动力研究,这种“抽象”无疑使得新经济地理学和新兴古典经济学集聚问题的内生化研究无论是在理论创新还是实践应用上都面临着巨大挑战。
一般而言,经济集聚包含三个要素,即集聚空间、集聚对象与经济联系。具体而言,空间是经济集聚形成和发展的重要载体,脱离了空间维度,经济活动的集聚问题也就失去了研究意义;而另一方面,经济集聚也是各种生产要素流动规律的表现形式,各种生产要素之间内在的联系及其在特定经济空间内的流动规律构成了经济集聚研究的重要内容。正如古典经济学家斯密(Smith)在其经典著作《国富论》中所提出,所有影响生产活动的因素都属于要素范畴。[17]如果生产活动所必需具备的主要因素或者生产中必需投入的主要手段都成为要素,那么要素自然成为经济活动“空间”的载体,空间问题本质上是“要素”问题。从这个角度上说,经济活动的集聚问题研究,其本质必然是经济空间中的要素流动性分析。
(一)要素流动与经济空间
关于经济空间属性的认识,目前主流经济学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论观点。杜能(Thünen)、勒施(Losch)、艾萨德(Isard)等空间经济学者认为,经济空间是均质的,任何经济活动都是在平坦的经济空间上展开的,环境差异以及生产要素不平衡分布对经济活动的影响,完全可以通过将其转化为距离和运输成本问题而解决;而亨德森(Henderson J,1988)、普莱德(Pred A,1966)等经济地理学者则认为,由于地理环境以及生产要素空间分布的差异,经济活动的空间属性本质上是非均质的,空间经济问题不能单纯地转换为距离或运输成本问题。[18~19]长期以来,这种对经济空间均质化和非均质化的争议,在很大程度上制约着集聚问题研究。尤其是,无论是单纯的经济空间均质化假设或是非均质假设,都与集聚的空间选择及其内容和性质有着不可调和的冲突。如果经济活动所依附的空间是均质的,资源禀赋和技术条件完全相同,那么经济集聚区位锁定的合理解释就无法形成;同样,虽然经济空间非均质假设在解释人地关系等方面取得了较大进展,但是将真实世界的地域空间作为研究对象,过度依赖于地理特征的差异化,这就使得经济空间非均质化假设无法对市场结构、微观组织行为等问题进行经济学分析(姜莉,2013)。[20]从这个角度上说,经济集聚的均质空间分析范式,结果只能将空间集聚视作“黑箱”来进行外生化处理,而对经济活动的空间集聚在何地发生以及是否稳定等问题无法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释;而过度依赖地理特征和环境条件的非均质空间分析范式,无论其做何种程度努力,都只能游离于主流经济学之外。因此,集聚问题研究既不能完全舍去经济空间均质的一般抽象,又不能完全割裂现实经济的非均质空间特征,而必须在均质和非均质的有机统一下才能更加准确地揭示经济集聚的内在规律和本质属性。
正如前文所说,斯密(Smith)认为所有影响生产活动的因素都属于要素范畴,在劳动、资本等社会性要素基础上,要素的范畴还包含环境条件、地理特征等自然性要素。如果像斯密所说,环境条件、地理特征也是重要的生产要素,那么这就意味着,要素及其禀赋在空间上的分布及其特征就成为经济空间均质或非均质属性判断的重要向度。实际上,在生产的过程中某些生产要素只能在特定空间内存在,它们具有鲜明的空间性特征,其他空间无法获得;而生产过程中的另外一些要素却空间性特征很弱,或不具备空间性特征,它们可以在不同空间间自由流动。前者我们称之为空间性要素,后者为非空间性要素(郝大江,2010)。[21]如果空间性要素和非空间性要素的共同作用决定了经济活动的主要特征和基本内容,那么要素在空间维度上的流动性差异及其在时间维度上自我累积就深刻地刻画了经济空间的非均质属性,经济空间的属性究其本质是非均质的。然而需要注意的是,虽然我们强调空间性要素的分布差异使得经济空间在本质上是非均质的,然而经济空间却绝不是完全非均质的。这是因为,当我们将空间研究的尺度逐渐调整,直至特定空间拥有相同的空间性要素时,那么该尺度内的空间自然是均质空间。因此,当我们从要素的流动性视角对空间经济进行研究时,我们的分析范式必然基于这样的逻辑:要素是空间的载体,要素禀赋的空间分布以及要素的流动性差异决定着经济空间的均质或非均质属性,现实经济世界的空间属性是均质和非均质的统一。在这一框架下,经济集聚必然表现为非空间性要素在经济空间中的流动及其与空间性要素的相互作用。因此,空间性要素必然是经济集聚区位锁定的内在决定因素。这是因为,空间性要素在经济活动中的性质和特征很大程度上决定着非空间性要素的流动和方向,这表现为要素流动的形成;而空间性要素在经济空间的非均质分布则会决定着不同经济集聚的区位选择,这表现为经济活动集聚的区位锁定。可见,经济空间的均质和非均质统一,是经济集聚区位锁定问题研究的重要逻辑前提。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要素的空间分布及其流动性差异决定了集聚空间的均质和非均质统一,而空间性要素又是经济集聚区位锁定的内在决定因素。那么这种基于要素流动性的集聚内生性解说,又在何种程度上兼容经济集聚的报酬递增属性呢?
(二)要素流动性与规模报酬递增
事实上,新古典经济学曾以规模报酬不变以及竞争均衡为其分析范式,对经济集聚进行了理论阐释。在经典贸易模型中,考虑到各区域经济体内的要素在区域间流动存在成本,以及新古典经济学所使用的凸性生产技术假设,哈里森(Harrison,1984)等新古典经济学家认为商品在区际间的无成本流动,足以保证要素禀赋存在差异的两个市场可以在竞争中实现均衡。[22]此外,在结合区域经济学要素流动理论之后,戴维德和迈克尔(David&Michael,1998)等学者进一步放宽了要素流动限制,并假定要素能够在区际间自由流动。[23]在这种假设下,区际间要素的边际生产力决定于资本劳动比,区际间的要素收益差异将导致要素从低收益地区流向高收益地区。这意味着,要素的区际间无成本流动也可以确保不同区际间市场均衡的实现。可见,生产要素的区际间无成本流动,或者是商品的区际间无成本贸易,二者择其一就足以保证新古典经济学虽然刻意回避了经济集聚与其报酬递增的内在联系,却仍以规模报酬不变的分析范式,实现了对经济集聚的理论阐释。然而在现实经济中,要素或者商品几乎不可能实现无成本的流动或贸易,这意味着新古典经济学的结论无法令人信服。正如斯塔雷特(Starret,1978)在其空间不可能定理中所述,“如果经济活动是不可分的,消费者需求无法在一个地区实现全部满足,并且区际间的运输是有成本的,那么就不存在多区域间的竞争均衡。”[24]同样,在规模报酬不变和完全竞争条件下,米尔斯(Mills,1972)也极富建设性地批判了这样的判断。米尔斯认为,规模报酬决定了生产的最优经济规模,正是由于规模报酬的存在,市场才具有了竞争的基础。因此,如果我们想解释经济集聚产生的原因,却又不愿意仅局限于地理的天然属性,那么报酬递增及非竞争均衡就是我们研究的前提条件。[25]
如前文所述,空间性要素是特定空间拥有的特殊要素禀赋,经济集聚表现为非空间性要素在经济空间中的流动。因此,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之间的配置效率必然导致经济集聚具有报酬递增属性。这是因为,当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之间的配置满足生产需要时,非空间性要素自然体现着其报酬的递增;相反,如果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之间配置失当,那么仅仅依靠技术进步或者单方面增加非空间性要素投入,生产活动仍可能会面临严峻的状态。显然,这种基于要素流动性的集聚内生性解说,不仅兼容了经济集聚的报酬递增属性,同时也进一步验证了,经济集聚对象及其内在联系的研究必然以垄断竞争及规模报酬递增为其分析范式。
经济活动的集聚必然是非空间性要素在空间性要素的基础上,通过与空间性要素在生产活动中的相互作用而形成。两种类型要素之间的相互匹配决定着要素流动在特定空间经济集聚过程中的内在联系。因此,基于上述理论分析,本文将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作为门槛变量,通过构建非线性面板数据模型,进一步验证要素流动与经济活动空间集聚之间的关系。
(一)变量选择与数据说明
1.空间性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GED)
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之间的配置效率在空间经济集聚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种要素配置效率的提升很大程度上促进着地区经济生产过程中的分工和专业化。特定地区专业化程度越高,意味着该地区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越高,因此本文用产业工人的数量占比作为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之间配置效率的替代变量。
2.要素流动性(FAM)
劳动要素是生产活动正常进行所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鉴于土地要素和资本要素相对于劳动要素来说,其流动性相对较弱,因此本文将劳动要素的流动作为空间经济集聚的核心解释变量。考虑到教育水平与人才流动具有显著的正相关性,本文用各地区高等教育人数与地区人口比重表示不同地区内劳动要素的流动性强弱。
3.空间经济集聚(AGL)
关于空间经济集聚,本文用区域经济学的区位商概念表示,即各地区的集聚程度为该地区制造业就业人口占地区总人口的比重与全国制造业人口在总人口中比重的比值。这种变量替代,一方面可以较好反映出不同地区的经济集聚水平差异;另一方面也可说明,空间经济集聚必然是在特定地区所赋存的空间性要素禀赋基础上所形成的,这种特征表现为不同地区内其制造业结构的显著差异性。
4.空间性要素禀赋(RFS)
特定地区空间性要素禀赋的条件和性质决定着该地区发展的性质和特征,空间性要素禀赋必然是本文实证过程中的重要控制变量。由于集聚所带来的超额利益在市场竞争的作用下最终都以补偿更高生活成本的形式转移到工人的收益中,因此本文空间性要素禀赋优势用各地区职工平均工资水平的相对比重进行衡量。
5.市场结构(MTS)
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差异必然导致不同地区市场结构产生明显差异,因此本文实证过程中将市场结构作为第二个重要控制变量。考虑到国内很多学者采用地区内商品种类与全国制造业占总产出份额的比重来反映市场结构差异,因此本文采用上述指标对市场结构进行变量替代。
6.市场规模(MTD)
本文选择市场规模作为实证分析的第三个控制变量,关于市场规模的研究,目前学术界并没有统一的方法,然而市场需求是市场生产及其规模的重要决定因素,因此本文借用各地区消费品零售总额相对比重进行市场规模变量的替代。需要指出的是,本文各省(自治区、直辖市)相关数据均来源于各年份《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同时,本文数据采用Statal2.0软件进行处理。
(二)模型构建
由理论分析部分可知,空间经济集聚(AGL)是要素流动(FAM)、空间性要素禀赋(RFS)、市场规模(MTD),以及市场结构(MTS)等变量的函数:
其中,εit是随机扰动项。要素流动(FAM)是核心解释变量,空间性要素禀赋(RFS)、市场规模(MTD),以及市场结构(MTS)为控制变量,i是空间代码。
由于经济活动的集聚必然是非空间性要素在空间性要素的基础上,在非空间性要素与空间性要素间相互作用过程中形成,因此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间配置效率必然是要素流动与空间经济集聚内在联系中的门槛变量。因此,本文将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作为门槛变量,通过构建门槛回归模型,分析两种要素不同配置效率条件下,要素流动对于空间经济集聚的影响。由于多重门槛值模型的构建和检验与单个门槛值模型构建和检验相同,因此本文构建单一门槛回归模型如下:
lnAGLit=β0+β1lnFAMitφ(GEDit≤θ)+ β2lnFAMitφ(GEDit>θ)+β3lnMTDit+β4lnRFSit+ β5lnMTSit+εit
其中,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GED)是门槛变量,θ是门槛值,我们将在随后予以估计确值。φ(▯)是示性函数,当GEDit≤θ时,φ(▯)为1,当GEDit>θ时,φ(▯)为0。在对θ进行估计时,第一阶段需要先将GEDit的n个观测值当成门槛值做OLS估计,从而获得n组、SSR(θ)和残差平方;第二阶段,求SSR(θ)是最小残差平方和时的门槛值θ*,进而得;第三阶段,对门槛值进行显著性检验。设定原假设为H0:β1=β2,而备择假设为H1:β1≠β2。同时,进一步对LR =(SSR*-SSR(θ*))/(σ*)2进行检验。其中,(σ*)2=(SSR(θ*)/n(T-1)为εit方差的一致估计值。因为在H0:β1=β2下,θ不能进行识别,LR=(SSR*-SSR(θ*))/(σ*)2表现为非标准分布,因此本文采用“自抽样法”来取得其标准分布,即认定LR>-2log(1-(1-α)1/2)时,可以拒绝原假设。
(三)实证检验结果
本文对门槛效应进行检验,从而确定门槛个数和大小,以及门槛模型形式,模型计量结果如表1。
表1 门槛效果检验
从表1中可以得知,若选择SSOE作为门槛变量,则各重门槛效应均在1%水平下显著;若选择PTR作为门槛变量,则三重门槛效应在10%水平上显著,其余皆在5%水平下显著。因此,为深入研究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的不同程度中,要素流动对于空间经济集聚的影响,本文对于SSOE和PTR两种门槛变量都选择三重门槛模型进行统计分析。值得指出的是,在数据处理过程中,无论是SSOE还是PTR作为门槛变量,都存在着四个门槛区间,即强区间、较强区间、较弱区间和弱区间。鉴于模型面板数据选取时间跨度较大(2002~2012),本文并未列出各年份SSOE和PTR各门槛变量模型中我国各省(自治区、直辖市)的区间分布。但从整体上看,我国各地区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处于不断提升的过程之中。从空间布局上看,我国东部沿海地区省份的要素配置效率要强于内陆地区省份。至2012年,处于要素配置效率强区间的省份有沪、冀、苏、浙、闽、鲁、粤、琼、赣、豫、湘、川;处于较强区间的省份有京、辽、皖、鄂、蒙、桂、渝;而处于较弱区间的有吉、津;弱区间有晋、黑、贵、云、陕、甘、宁、青、新①由于西藏数据未能全部获得,因此本文在样本选择上并未包含西藏。。为对比分析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对要素流动与空间经济集聚的影响,本文进一步根据门槛区间,进行门槛回归统计,统计结果见表2和表3。
表2 SSOE门槛变量回归参数估计
通过门槛统计分析,其结果表明要素流动推进空间经济集聚的过程之中,空间性要素和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起着至关重要的影响作用。以SSOE为门槛变量时,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高的区间中,要素流动对经济集聚产生正向影响,并且显著性较高;而在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较高区间中,要素流动对经济集聚产生负向影响,但不显著;在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低或较低的区间中,要素流动对经济集聚产生负向影响,且显著性很高。这说明,要素配置效率的高低,直接决定着要素流动是否与空间经济集聚产生正向作用。要素配置效率越高,要素流动就越容易导致经济集聚,而要素配置效率越低,要素流动对经济集聚就有非常显著的负向作用。
表3 PTR门槛变量回归参数估计
以PTR为门槛变量时,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高的区间中,要素流动对经济集聚产生正向影响,并且显著性较高;在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较高区间中,尽管不显著,但要素流动对经济集聚仍然产生正向影响;在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低或较低的区间中,要素流动对经济集聚产生负向影响,且显著性很高。这表明,以PTR为门槛变量,要素配置效率的高低,仍然直接决定着要素流动是否与空间经济集聚产生正向作用。与SSOE为门槛变量时结论相同,PTR为门槛变量时,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的配置效率越高,要素流动就越容易导致经济集聚,而要素配置效率越低,要素流动对经济集聚就有非常显著的负向作用。
从控制变量在要素流动与经济集聚过程中的作用来看,市场规模(MTD)系数绝对值表现为逐渐变大的趋势,这说明考虑到要素配置效率,市场规模的扩大并不利于经济集聚水平的提高;空间性要素禀赋优势(RFS)和市场结构(MTS)在要素配置效率高或较高区间,对经济集聚有着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而在配置效率低或较低区间,则对经济集聚有负向作用,但并不显著。
通过门槛回归模型的统计结果可知,要素流动对空间经济集聚并没有必然的推动作用。若要素流动对经济集聚产生积极的促进作用,其前提条件必然是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具有较高的配置效率,否则要素流动不仅不会促进经济集聚,反而对经济集聚有显著的负向作用。这是因为,结合现实经济来看,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提升所引致的聚集外部性是要素流动推动经济集聚的重要原因:首先,随着要素配置效率的提升,要素聚集产生的外部效应能够为空间经济主体提供更加准确的生产信息和更加适应空间经济活动的生产技能。空间经济活动是由不同产业共同作用而产生的,不同企业的生产投入和产出会相互影响,二者之间的内在联系能够促使生产技术创新,这将有利于经济活动的有效进行。其次,有效的聚集外部性能够为空间经济主体带来多重的经济利益。社会化大生产的一个显著特征是消费者、企业和其他社会组织的共同作用和交互影响。若非空间性要素的聚集与空间性要素禀赋相匹配,那么这将为空间专业化分工提供更深层次的发展条件,会产生更多形式的外部经济利益。再次,有效的聚集外部效应能够提高空间经济的市场效率。有效的空间聚集会增加市场上不同经济主体的经济联系,主要体现在市场上的商品交换以及企业间的竞争与合作。由于经济主体在空间上的聚集可以减少经济距离,因此经济主体能够节约交易时间和交易费用,进而提高市场效率。
本文依据要素空间布局及其流动性,将生产过程所需要的生产要素分为空间性要素和非空间性要素两种类型。并在此基础上,将空间性要素作为构建经济活动空间维度的重要向度,重新构建了以规模报酬递增和非完全竞争为基本特征的理论分析范式,进而深刻揭示了经济活动空间集聚形成机制,即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在生产过程的相互匹配决定了经济集聚的性质、特征及经济活动之间内在的联系。经济活动的集聚必然是非空间性要素在空间性要素的基础上,在与空间性要素间相互作用中形成。只有这样,经济集聚才能对空间经济带来正面效应。同时,本文将空间性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设置为门槛变量,通过构建非线性面板数据模型,进一步验证了要素流动性与经济活动空间集聚之间的关系。通过门槛回归模型的统计结果可知,要素流动对空间经济集聚并没有必然的推动作用。若要素流动对空间经济集聚产生积极的促进作用,其前提条件必然是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具有较高的配置效率,否则要素流动不仅不会促进经济集聚,反而对经济集聚有显著的负向作用。这进一步验证了本文理论分析的主要结论。
同时,基于空间性要素和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的集聚问题研究也为我国主体功能区建设提供了理论支持。主体功能区是我国区域经济发展观的重大理论创新,其实质是突破传统区域经济理论“无空间维度”分析范式,而将具有区位特征的资源约束、环境特征等空间经济承载主体纳入理论分析之中(郝大江,2011)。[26]因此,只有构建空间经济分析框架,才能对主体功能区建设做出符合现实的理论判断。由于不同地区的空间性要素禀赋不同,区域经济发展的根本目标,究其本质应该是依据其空间性要素禀赋条件,并实现空间性要素与非空间性要素配置效率水平不断提升的一种可持续发展;而另一方面,由于要素分布的空间差异及流动性不同,不同区域的经济发展就必然表现为不平衡发展。如果不考虑空间性要素禀赋的承载能力以及对非空间性要素的适宜性选择,仅依靠调整和配置非空间性要素来形成经济集聚,那么即便这种集聚可以短期内促进特定地区的经济增长,但是在长期中,这种经济集聚必然会给该地区带来空间性要素的不可逆损坏,并由此导致该地区失去未来发展的可能空间。而这无疑也正是我们国家目前提出并实施的主体功能区建设的初衷与理论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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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校对:张友双
On the Spatial Economic Agglomeration Based on Incomplete Factor Mobility
HAO Da-jiang
(School of Economics,Harbin University of Commerce,Harbin 150028,China)
The“irrelevance of equilibrium economics”is pushing the study on the agglomeration issues of new economic geography out of the main economic stream.Based on the factor mobility theory,this paper classifies the spatial and non-spatial factors of production factors,which deals with spatial regional choice endogenously,and discovers that the match between spatial and non-spatial factors is an important determinant of the agglomeration nature,characteristics,and the spatial location of economic activities.An empirical study on Chinas practice based on the threshold variable nonlinear panel data model shows that factor flow promotes economic agglomeration positively,with the precondition that spatial and non-spatial factors have high allocation efficiency.Otherwise,factor flow will have significant negative influence on economic agglomeration.
Factor Mobility;Increasing Returns;Economic Agglomeration;Spatial Economics
F127
A
1674-4543(2015)03-0003-09
2015-01-14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主体功能区宏观调控机制及其政策研究”(11CJL046)
郝大江(1976-),男,黑龙江哈尔滨人,哈尔滨商业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城市与空间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