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
《药引》让我想起鲁迅先生笔下的人血馒头,即使许多年过去了,一厢情愿的乡土文化的愚昧依然困顿我们。
不只是鲁迅所处时代的乡土中国,人性还没有完成直立行走,它一直在扭曲地生长。在当下,空寂的乡村和繁花的城邦,隐秘着我们灵魂深处的蓬头垢面。这不仅是人性好恶存在,这深处是文明基因没有被肃清的浊流。
鲁迅先生揭示“人吃人”的社会根本原因是礼教、制度。另一方面,文化的故作神秘开启的典范意义让许多人至今深信不疑的中医的药理——吃什么补什么。
——对所做的一切毫无敬畏带来的无知正在充斥着我们的肌理和心灵。
《药引》记述他的母亲用动物的内脏和产妇胎盘治疗自己疾病的过程,他辨别、认知、挣扎、有负罪感的心路历程。作者认为这种罪恶来自商品买卖关系和人性的私利,从文化的遵从心里来讲,他对于自己的审视和拷问是为了给母亲以道德的解脱。显然他是有所保留的,无论面对庙堂还是高堂,犯上是禁忌,是所谓文明和礼教给我们的。但从文学的意义看,撕开面具给人看,需要自觉的勇气。
文学需要精准的表达,我理解的精准就是作家的立场、内心、精神。那些模糊的、背书的、公共的价值取向,只剩下皮囊,灵魂已经游走,恰似僵尸,常常在夜半写字的时候吓唬着我们。这个“鬼”真实存在。
詹文格有这样的恐惧吗?我不知道。
《药引》绕不过去一个问题——精神的教父已经死去多年,但影子还在忽明忽暗。
它可能左右你正走在看似正确的大路上,但回头一看只有你孤独地一个人,越来越远。
那些猥琐的、天真的、虚妄的表象世界,挤满了善良的人,他们每天在期待奇迹的到来。
《药引》从自我的审视中矫正又维持这种传承关系,作者从医书和典籍找到了佐证,原来“吃人”是有出处和历史的,现在我们吃的,也是祖先已经做过的。母亲的忏悔是为了不让我下地狱,如此美好的祈愿让“吃人”的残酷性变得不堪一击。
我想问的是当“吃人”继续存在于日常,你和我,谁是最后一个被吃者?
读《药引》我忽然有了几点画外音——
1.生和死在中国变得很复杂,而疾病应付显得过于简单。
2.道德是用来绑架人的,《药引》之于我,之于母亲,道德正悄无声息地绑架了他们,却不正本清源。
3.《本草纲目》是一本佐证中国历史的书。
4.胎盘有个美好的学名紫河车,其实它是一味精神的毒药,浸渍我们的肌理和神经。
5.吃人还在继续,被吃者还在排队等待。
我想詹文格还有另一种表达,借此中国好多个和他一样的母亲她们的亲善和爱,但在我看来是她们导演了这场人间闹剧,这隐藏母亲们的无知和悲情,狭隘和无奈。也许这是作者需要勇敢直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