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金山空气稀薄、道路艰险、人迹罕至。正因为如此,这片曾被外国探险家、科学家称为“不毛之地”、“死亡之地”的神秘区域,保存着完整的近乎原始状态的高原生态环境。
曾有五代时期《白雀歌》赞叹阿尔金山:“金鞍山上白牦牛,白寒霜毛始举头……嵯峨万丈耸金山,白雪凝霜古圣坛……山出西南独秀高,白霞为盖绕周遭。”据说,当地人民看到常年积雪的山峰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就把这座神秘的山峰誉为“金山”。其实这里是全国最大的石棉矿区,不只是盛产黄金和玉石。
高峰连绵,山陡谷深,环境严酷,人迹罕至……阿尔金山的雄奇险峻,还有待于发现和开发。
奇峰险峻 绵延千里
阿尔金山山脉蒙语意为“有柏树的山”。山脉地处藏北高原北缘,南北界于柴达木盆地和塔里木盆地之间,东西与祁连山、昆仑山两大山系相连,其山脉东西长约730公里,南北宽60公里~100公里,近似东西走向。山脉东西部两端高,中部较低(海拔在4 000米~4 200米之间)。海拔5 000米以上的区段发育着现代冰川。
阿尔金山山脉西段、中段最高峰苏拉木塔格峰(6 295米)、玉苏普阿勒克峰(6 062米)由于较难进入,仍是处女峰;东段山区相对易进入,最高峰也称为阿尔金山,海拔5 828米,东距甘青公路约100公里是党金山口,此处是阿尔金山山脉与祁连山山脉的分界处。
阿尔金山山脉东段北坡山麓处于疏勒河下游南岸,南坡在苏干湖附近,南北相对高差分别为3 000米和4 800米左右,主峰拔地而起直插云天,它处于阿尔金山深断裂线上,这与峰区高耸峻拔有直接联系。
阿尔金山自南向北,峰区有三列山地相间着的两条谷地。
第一列峰区:山峰高度在5 200米~5 828米之间,主峰区沿山脊线两侧分布着近30座海拔5 000米以上的山峰,山脊两侧发育着31条现代冰川,其中北坡冰川有20条。萨木萨克沟冰川有17条。10号冰川为本区最大的冰川,其长度3.8公里,冰川末端海拔4 520米,冰川雪线海拔为4 840米。主峰阿尔金山位于南坡5号冰川雪盆结合处的后壁。在萨木萨克沟南侧10号冰川粒雪盆的后壁上,另有一座5 782米的高峰与东侧主峰相对,二者相距6 000米,相对高差46米。萨木萨克谷地,东高西低,海拔4 200米~4 400米,为河流形成区,该沟向北穿越中列山地中部断裂后汇入青石沟,是青石沟的上源。
第二列峰区:山峰海拔在4 700米~5 550米之间。山地切割破碎,北坡发育了12条冰川,南坡仅有一条小冰川。中列山地最大的冰川是七里沟冰川,其长度为2.1公里。冰川末端平均海拔4 660米。中列山地与萨木萨克沟谷地相对高度约1 000米。萨木哈布塔拉谷地,海拔在3 500米~4 200米之间。谷地西段(青石沟)较宽阔,海拔也较低,向东部延伸则有5个4 000米~4 200米之间的分水岭处于该谷地中。
第三列峰区:是指青石沟东西一带,地势明显降低,地形散漫,山峰高度在3 500米~4 849米之间,没有现代冰川分布,该山地为阿尔金山的外围山地,再向此逐渐进入山麓地带,最后没于疏勒河下游。
岩溶奇峻 冰川壮美
在阿尔金山的阿尔格山中,有一片古老的岩溶地貌,东起布喀达坂山峰,西止阿其克库勒湖,长350公里,宽20公里~30公里,面积约10 000平方公里,深藏在海拔4 400米~5 000米的崇山峻岭之中。这一片古老的石灰岩山经过千百年的风吹雨打,溶解分化,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状。林立的石峰,有的拔地而起,直插蓝天;有的像骆驼、大象、苍龙、卧虎、笔架、天桥、庙宇、点将台、仙人掌、石旗杆、拴马桩……惟妙惟肖;还有千姿百态的溶沟、石芽、甬道、走廊。
阿尔金山的岩溶地貌,由于局部地区受到第四纪冰川的影响,形成了“静扫群山出,突兀撑青空”的角峰。高原盆地周缘的高山,发育着现代冰川。这里冰川类型多样,有悬冰川、冰斗冰川、山谷冰川、坡面冰川、平顶冰川等。
库木库里沙漠
——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沙漠
位于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内的库木库里沙漠面积达2 556平方公里,呈不规则长方形,横卧在祁曼塔格山南麓,海拔高程在3 916米~4 706米之间,主要由高大的金字塔沙丘与复合形新月形沙丘组合而成,沙漠厚度平均300米,最大厚度超过500米。
积沙滩新月形沙丘位于鲸鱼湖以东,巍巍雪山以北,海拔高程达4 800米~5 000米,面积120平方公里,它比号称世界第一高程沙漠的南美洲阿塔卡玛沙漠(海拔3 000米左右)还要高出近2 000米左右,是当今世界海拔最高的沙漠。该沙漠掩埋了近代河床及冰积物,活动性较大,至今仍在堆积上升。沙丘底部潜水极为丰富。水依新月形沙丘而汇聚,集成水泊,当地称为“沙子泉”。夏季形成小湖,碧蓝清澈;冬季封冻结冰,白如银月,为这严酷的高原平添了一丝绚丽色彩。
高寒的气候 干旱严酷endprint
阿尔金山北对库木塔格沙漠,南靠柴达木盆地,位于西北荒漠,属青藏高原寒带气候区域。虽在暖温带的纬度之内,但因地处高原山地,海拔平均3 000米以上,海拔高度对气温的影响已超过纬度位置作用。其特点是干旱少雨,四季温差大。冬季漫长酷寒,夏季短暂,多风、干燥。一般9月中旬开始飞雪结冰,冰雪期长达9个月。山下戈壁年平均气温3.5℃,1月平均最高气温-9.2℃,7月平均最高气温16.7℃。年平均降水量为110.0 mm,但分布很不均衡,海拔4 000米左右的山地年降水200 mm至250 mm,海拔2 900米左右的苏干湖年降水不足50 mm。
阿尔金山山区一月最为寒冷,月平均气温为零下20℃~零下30℃;7月份气温最高,月平均最高气温8℃~10℃。年降水量分布不均,大量降水集中于夏季的7月。9月中旬至次年5月底为积雪期,不宜进山。
在这严酷的高原地带,有着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沙漠,也有着高山融雪形成的河流和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内陆湖。这些河流和湖泊,在阳光下,像高原的眼睛闪闪发光。在这荒凉的高原上,大自然形成了水草丰茂的草甸,成为野生动物们的家园。
冰川融雪的河流
阿尔金山的8条河流与众多的时令河组成了高原盆地中的“大动脉”。8条主要河流的流域面积达20 000平方公里。河流的水量补给主要是冰川融水和出露泉水。保护区内河流形态各异,直泻湖盆;有的时而潜入地下,时而冒出地面,缓缓向盆地洼地汇集;有的水质纯洁;有的矿化度高达71.5克/升。
苏鲁贝提勒克河为最大的河流,发源于新青峰北坡,注入阿牙克库木湖,全长280公里,流域面积达6 250平方公里。它占保护区面积的2.7%,对调节区内气候起着重要作用。
阿牙克库木湖位于保护区北部,面积536平方公里,是保护区内面积最大的湖泊,阿其克库勒湖位于保护区西部,面积352平方公里,矿化度81.6克/升,湖中屹立着两个小岛,远远望去,犹如劈波斩浪中前进的舰艇。岛上生存着大量的鸟群。鲸鱼湖位于保护区南部,以形似鲸鱼而得名。
库木湖和克其克库木湖,维吾尔语称“沙子湖”和“小沙子湖”,位于库木库里沙山上;湖水为沙山凝聚水和基岩裂隙水补给,水质良好,矿化度为0.3克/升,唯一有进出口水的淡水湖伊阡巴达湖,又称“依协克帕提湖”,面积11.8平方公里,形如葫芦,水质较好,湖中生长着钩虾等多种水生生物,湖周围一片茵绿,这里是保护区内唯一有牧民居住的地方,也是“鸟类的天堂”。
积沙滩小湖群在沙丘链分隔的海拔4 900米高的沙漠中,呈月牙形分布着145个小湖泊 ,保护区内还有多处冰河期残留的冰川终碛湖。受构造断裂裂隙控水作用和断层阻水影响,保护区南北侧地下水量差异很大,沿断裂走向南侧,有多处断裂泉。在石灰岩底层涌出的泉水,是很好的地下水资源。
保护区东北部库木库里沙山北麓坡角的沙子泉,有3口海拔在3 920米的泉眼,其东、南、西三面被沙山环绕,呈向北开口的漏斗。最大的泉眼直径在200米以上,其他两口为50米。泉水为下降泉特点,由坡角一线以数千股散流溢出,若人立泉水中,动则下陷。明布拉克,即“千泉”之意,由近千口泉眼散布在洼地边缘而得名。这里水草丰茂,是动物寻食的好场所。其火山活动区,尚有多处待探明的高山温泉。
特产及植物
阿尔金山山地北坡呈极端干旱荒漠山地的植被垂直带谱。从山麓、中山、亚高山以至高山带,均以荒漠植被占统治地位。合头草、昆仑蒿、驼绒蒿和玉柱琵琶柴等为其主要代表植物。
群山环抱之中也分布着一些草甸。由于降水充沛、植被恢复良好、水草丰茂,各类野生动物分布显现出相对集中、密度大、种群大、数量多的态势。根据2007年统计,有野生动物359种, 藏羚、野牦牛、藏野驴三大有蹄类动物数量料有10万头只左右(藏羚羊数量为3.7万只,占中国的三分之一以上,藏野驴数量近3.9万头,野牦牛数量为5 800多头),加之藏原羚、岩羊等物种分布广,密度和数量大,其他有蹄类动物也有不同程度的数量增长。保护区的有蹄类动物数量应在15万头只以上,鸟类数量在10万只以上。
群峰巍峨,峡深谷幽,山地植被稀疏,草甸水草丰茂,人迹罕至,是各类野生动物的天然乐园。
阿尔金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1985年3月成立的阿尔金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位于阿尔金山南部,东昆仑山北部,西起若羌和且末两县分界线,东至新疆与青海两省区交界处,北到阿尔金山南部的祁曼塔格山,南为新疆与西藏分界的东昆仑山脉,东西长360公里,南北宽190公里,总面积为44 940平方公里。平均海拔4 500米,是我国面积最大的自然保护区,同时也是世界上内陆面积最大的保护区,被国内外专家、学者称之为“具有极大科学考察价值的地区,应该在全世界保护区范围内被视为重点”。
保护区核心区属第三纪末地壳变动形成的封闭型山间盆地,周围被高山隔阻,气候寒冷缺氧,群峰巍峨,峡深谷幽,山地植被稀疏,草甸水草丰茂,人迹罕至,是各类野生动物的天然乐园。1987年,国家在这里建立了野生动物保护区,是以有蹄类野生动物为主要种群、保存完好的原始高原生态类型。
保护区里生息着种类繁多的藏野驴、藏羚、野牦牛、野骆驼、盘羊、藏原羚、藏羚羊、雪豹、及黑颈鹤、藏雪鸡、白肩雕、玉带海雕等珍禽异兽50多种,其中属国家级保护的珍稀野生动物多达15万余头。
根据2007年统计,该保护区内已经发现的野生动物359种,高寒植物267种。野生动物中属国家一类保护动物12种,国家二类保护动物17种。endprint
阿尔金山的山道是315国道。我曾多次往返阿尔金山,颇知路途的险峻。如果没有亲身经历,夜翻阿尔金山的危险你是无法体会。
向阿尔金山开拔
那年7月,我作为随队记者,随工作组深入到新疆巴州若羌县阿尔金山石棉矿核查相关工作。工作组清晨从若羌县出发,翻越阿尔金山。
阿尔金山的山道是315国道。在山脚下是大片洪积扇形成的山沟,沟里全是黄土和砾石;山上是石子搓板路,十分险峻,多处急弯陡坡,悬桥断崖,有十几公里是在悬崖上行车,泥土山坡还常有山体滑坡和泥石流。
我们一路飞奔,中午赶到了石棉矿。工作组在矿区企业抓紧时间工作。才半天工夫,工作组的同志们头发上、身上已落了一层白色的石棉粉尘,甚至每个人的睫毛上都担着几根像发晶一样白擦擦的石棉。等做完相关工作,已近傍晚21点。
太阳已经落山了。工作组的三辆车跑了一天,正在石棉矿的加油站加油。我与上级的小伍、小张坐在最后一辆车上。工作了一天,我们都以为会到离石棉矿20余公里、青海海西州的一个小镇花土沟去住宿,明天一早再返回若羌县。
但汽车加完油之后,带队领导的领头车径直向返回若羌县的阿尔金山方向开去。
难道要连夜翻越阿尔金山返回若羌县?坐在最后一辆车上的三位女子都大吃一惊!深夜翻越海拔4 000米,全是石子路的盘山道也太过冒险了吧?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司机师傅已经按照车队惯例,紧跟着区局工作组开向阿尔金山的前面两辆头车直追而去。
我曾多次往返阿尔金山,知道路途的险峻,也知道夜翻阿尔金山的危险,一丝恐惧像闪电般流过全身。同时意识到:离开石棉矿两三公里,手机就会没有信号。来不及多想,我抓起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家里是婆婆接的电话,我怕吓着老人,只说工作结束正准备返回县局,让孩子接电话。听到4岁孩子稚嫩地喊妈妈的声音,我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惧和悲恸:孩子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如果失去妈妈,他怎么过今后的人生?!这次出差,由于车辆紧张,工作组借用的是县局的越野车,司机是县局临时从县上找的其他单位的一位司机,车况和司机我们都不熟悉。在这么险的山道上翻大坂,今天晚上,我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没有来得及多说什么,手机已完全没有了信号。正前方,海拔4 000余米绵延上千公里的阿尔金山,像一座顶天立地的巨大屏风遮天蔽日地横亘在面前。三辆越野车在那巨大的山影下,像三个小火柴盒、又像三条小毛毛虫,蠕动着,向那张着黑黢黢大口的黑暗山影直撞进去。
看山跑死马,看着阿尔金山就在眼前,但沿着山间一片湿地,绕着跑了近1个小时,才进了山。
夜翻阿尔金山
山中天黑得快,夜色仿佛拉上了窗帘,“唰”地一下,天就完全黑了下来。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夜色像黏稠的液体一样把汽车包裹得密不透风。路边的山谷和远处的山峰都淹没在无边的黑暗里。窗外是一片漆黑,只有左边车灯旁紧贴着汽车贴壁而起的陡崖,提醒着这山势如何险峻。
汽车开始爬山,车灯的亮光将浓黑得像液体地一样的夜色穿出两个圆洞,汽车就在这山洞一样的黑暗中穿行。
中间有十几公里都是在悬崖上走,周围有几百米高的悬崖,路是在峭壁上劈出来的。而公路上的土质比较软,下面搭着一些木桩子,支撑着路面,我们沿着悬崖小心爬行,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整个阿尔金山全是黄土裹着碎石,坡高山陡。很多路段的一边山上,泥土夹裹着碎石不断滑落,将本来就不宽的路面掩埋了一半。车辆只能开在碎石上小心行驶,稍一开快,就会被碎石的惯性滑出路面,掉下坡去。
路边有很多形状像蘑菇的堆积岩,一块块的片层岩随时地往外剥落立在山路旁边,有可能随时倒塌;山体风化严重,出现了许多裂缝,随时可能有大块石头掉下来。
有些路段的路基风化极其严重。当年修路时,路基是用铁笼子装着石头,再一层层地垒起来。多年来,早已被过往车辆轧得凸凹不平,那些尖利的石缝被载重车磨得如刀刃般雪亮,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划破轮胎。
在浓厚的黑色中,一个半悬的C形山洞出现在车灯前面,这是老虎口。路的一边和头顶把山体掏了半个山洞,粗粝的怪石怀抱着悬在半空,路面是用并排的原木搭起的只容一辆车通过的半边悬空的路桥;路的另一边是深谷,原木上横铺的木板已经断裂,中间的缝隙下露出黑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车轮压在原木缝隙上,车体向外略偏向一边,我们三位女子不约而同一齐半悬起身体,屏住呼吸,仿佛这样就能减轻汽车载重,减轻对这四面漏风、摇摇欲坠的原木桥的压力一样,真怕略有响动就会增加车辆的重量,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那一根稻草。师傅放慢了车速,小心翼翼地驰过木桥。我们随着汽车摇晃着,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前方车下的原木。老虎口的巨石从车窗前缓缓擦过,略偏了一点方向,终于转了过去。三个女子轻轻坐下,这才将屏了好一会儿的那口气轻轻地呼出来。紧揪着车巾的手指挣得发白,手心都沁出冷汗来。
3个多小时过去,已是晚上零点。上山路陡,车速并不快。虽然坐在封闭的车内,随着山势的抬高,仍然可以感觉到车外的气温在逐渐降低。靠近山崖一侧路边的凹地渐渐出现一畦畦未溶化的积雪。我知道汽车已爬高到了海拔3 000米以上。由于空气稀薄,车速缓缓慢了下来。司机师傅显然也全神贯注,双眼紧盯着路面。阿尔金山是经过若羌通往青海的必经之路,要翻越海拔4 200米的大坂。我多次穿越此地,每次到大坂顶端时,司机都会在垭口的一小块平地上停车,仔细检查汽车的刹车和轮胎,然后再下山。在这山高路险的盘山道上,经常有车遇到各种危险,司机都小心在意。山道越来越险,我知道快要到大坂顶上的垭口了,心想:到了山顶,司机会停车检查。但这黑灯瞎火又没有手电,怎么察看轮胎和刹车情况呢?正在胡思乱想,突然看到拐弯处熟悉的山体一闪——到山顶了!可汽车并没有减速,更没有停车检查,而是从山顶一冲而过,直接掉头就闪向了下山的路。我大吃一惊,难道连刹车都不检查,就要下山了吗?!endprint
如果说,上山时汽车吃力地爬坡,车速还较慢,只能缓慢地转弯的话,那么下山时,随着坡度的下降,车速加上惯性就越开越快。已凌晨1点,车灯照亮的就只有车前三四米的那一小段路,飞快的车速像剪刀一样剪开黑暗,直穿进更深的黑暗之中。山路的两边是一畦畦肮脏的积雪和粗糙的砺石,车轮下是狭窄的碎石搓板路。车灯照亮的只是车前夜色中的一道缝。一个急冲,公路突然中断,车前的路中间浅浅的车辙画出一个超过200度的弧形,车灯的直前方是直路的尽头,万丈深渊像一张大口,汽车就朝那巨口直冲进去,浓得像墨汁一样的黑暗仿佛一口就会将汽车吞没。我们的心都猛地揪紧,像过山车升到顶端随时准备承受突然坠落虚空的恐惧,使我们两手都紧紧抓住车上的扶手,双脚仿佛准备做坠落着地动作似地半弯曲着,身体后顶,仿佛想用双手将急冲向断崖的汽车拉停下来。司机并未减速,只是两手互倒将方向盘打得飞快,一个急转弯,汽车猛然掉头,车灯仿佛跳过了黑暗又重新切换到了路面上。我们三人暗松一口气,松了松因为害怕担心而紧攥得发白的手指,重新在座位上坐实。小张那唱了半句吓得变了调的歌,这才从因为恐惧而干涩、沙哑的嗓子里颤巍巍地憋放出来。才刚刚坐实,路又到了尽头,急转弯的黑洞又出现在车灯下,我们又抓紧了扶手……这紧张的心理既不能说出来增加恐惧,影响司机的专注,也不能议论,增加互相的不安。小张为了怕司机打瞌睡而唱的变腔变调的歌,其实更增长了紧张的气氛,但大家都担心得身体紧绷,全部注意力都投向车前的路面,谁都没有阻止她。她自己也忘记了发声的初衷,双手紧攥着车上的把手,口中只是下意识机械地唱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唱的是什么。司机双眼紧盯着路面,双手飞快地打着方向盘,全神贯注地控制着飞驰的车速,可能他甚至都没有听到有人在唱歌为他壮胆。
汽车冲出黑暗又钻进更深的黑暗,一个急转弯又一个急转弯。路边一侧的山崖偶然掉落的碎石预示着正行进在泥石流频发路段。我甚至都准备着随时承受汽车突然冲到路头的断崖下,就像梦中坠落一样突然掉进无尽的深渊时那样平静地飘浮。为了不发出恐惧的尖叫,不由得紧紧咬住牙齿,把整张脸都咬得生疼僵硬。
终于下到了山底,弯道的尽头是山洪频发的河道,车道就在卵石密布的河床穿行。司机小心地把着方向,不停地换挡。刚提速,车头已顶在一块两三米高的巨石前,只能缓慢地打着方向盘,扭着麻花从河石的缝隙间穿行。有时,刚绕过房屋大的盘石,就已冲到河滩中央,汽车直接从半个车轮深的河水中一辗而过,河水溅得直射出去。借着车灯,我仔细观察着河水的颜色。这几天艳阳高照、温度很高。山顶积雪溶化,山谷汇流,在这山脚的河道容易形成山洪。如果河水水量突然增大,泥石混浊,就要赶紧将车开到高处,躲避山洪,如果山洪已没过车轮,就得立即弃车逃往高处,以免山洪将车卷走,车毁人亡。虽然我知道司机也会看路,但我不能告诉他们这里潜在的危险,以免增加小张她们的恐惧,就在后排半站着身子,就着车灯,一边揪着座椅布罩,固定身体,以免被河滩上大小卵石颠得乱晃摔倒,一边独自紧张地小心观察着河底情况。
绕过最后一块石,汽车猛然攀上了河沿。路边是个道班,汽车从两边白杨的夹缝中一穿而过,就出了山口。群山环抱中那浓得如胶水一般的夜色像一大盆清水冲入墨汁溶化开了一般突然变得可以穿透和明视。在辽阔的原野上,天空竟然如此之近地罩在头顶,天上闪烁的星星比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天空与地面交界处有一道空濛的光带,地平线上低低伏下的白杨防风林露出参差的剪影,缝隙间透出二师36团零落的灯光,让人清晰地体验到“星垂平野阔”、“野旷天低树”的意境。车窗外猛然开阔的视野使压抑逼仄得几乎喘不上气来的车内气氛突然变得轻松,像搬掉了压在头顶的大石,我们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看了一下表:3点10分,正是黎明时分。从晚上20点进山,我们翻越阿尔金山用了7个小时。
国道在这开阔的原野上恢复了新疆特有的宽敞和笔直。在阿尔金山辗转反侧、艰难跋涉了一夜的三辆越野车终于甩掉了束缚,陡然提速,仿佛离弦之箭,向着那黝黑却微微有光线的远方飞驰而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