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岭上的春（外二篇）

于晶婧

明天会是另一场的雨，就这样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月，在所有的期待之外，以一场又一场雨的方式，从月初到月尾。今年兴安岭上最美丽的五月，在雨里。

四月间，兴安岭上的春天，还依旧像欲语还休的少女，一场春寒，就又收了所有关于春天的感受。就因了这片刻的语迟，凭空叫人多了一份等待，时光在期待里安静流淌，缓缓地在心底了孕育出许多美好。为刚刚明亮的阳光，清冷而甜美的空气，拂过脸颊的微风。

气温降了又升。中旬的一个清晨。东山上初升的太阳，散发着金黄色的温暖。清晨的阳光，不同于八九点钟的明亮、清澈，而多了几份浓重的金色，灿烂得叫人着迷。我喜欢早春里的晨光。

走在山道上，夜晚的寒凉还在，阳光轻抚着我的后背，已感觉得到温暖了。空气虽是凉的，却沁着丝丝的甜美。山道下的水沟里，昨夜结的冰，没化。但是，去年枯的荒草，已经从细长的根茎处，冒出了新绿。一抬头，几株长在山道旁阳光充沛的地方上的柳树，已泛着浅浅的鹅黄。兴安岭上的三四月份，季节更替的时候，总是会带来可以追寻出结果的明显变化。而且这变化一向是以特有的极端方式展现，时而温暖时而凛冽的气候、时而灿烂时而寒冷的阳光、板结的冻土上新发的嫩绿与结冰的水洼边的枯败荒草，这一切强烈地冲击着人的视觉和内心。

松林下，一只黑色的大松鼠，在土黄色的枯叶地上啃食，上身微微抬起，两只前爪，紧紧握住坚果，放在嘴前，啃几口，停一下，抬一下头，四处扫一眼，快捷、专注而警惕。我停下脚步，小看了一会儿。一转念，掏出手机，想要拍下它憨态可掬的样子。只是调整了几次距离，都无法拍得出它的状态，忍不住又向前迈出一步，虽然我尽力放轻了落脚的力度，脚落在枯叶上发出轻微的声音，却还是惊扰了它。它猛然停下来，整个身体瞬间直立，两只前爪垂在胸前，机敏地四下观望，在我还没反应时，它“嗖”地一下窜到了树上，三下两下就到了我的头顶。呵呵！刚刚还是我俯身低头，去拉近距离，只一眨眼，再看，已需要仰视了。

我浅笑了一下收了手机。无论如何，春天来了。就在生活琐事之外，在人心牵绊之外，在日日常此以往奔波劳累之外，在思维方式已经由自己的习惯打造出来的固有轨道之外，那山、那风、那阳光，都变了。

一入五月，兴安岭上开始下雨。我亦忙得无一点空闲。少去山上了。校园后面朝阳路街道两旁的树，在新雨中春意正浓。

月初，教学楼后那一排杨树，笔直向上伸展着的枝桠上，最早透出一抹新绿，生机盎然。或许因六月漫天飞的杨絮，随城市的变化，加区街边上小时候一直就在的的杨树大都被砍了去。自己最喜欢的几棵，是原来三综合商店的斜对面，工程公司前的那一段路上的，我依旧记得刚刚工作那年九月的雨天，我特意绕一大段路，打着伞去人民路上，看艳黄的杨树，那是一种惊艳的美丽。一年之中，这样的明艳，只有两三天短暂的光景，艳后就枯黄了，落了一地。有时间都会去看，直到有一天杨树不在了。学校后面剩下的这一排杨树与城市一同成长，已长得近教学楼高了，坚韧不拔，却少见记忆里的明艳。

对面老检察院的门前六棵婆娑的老榆树，随杨树一起绿了，新发的嫩叶间，夹着翠绿的榆树钱，另有一种婀娜、精致。近几年，街边还从野外移植了一些山丁子树，新绿过后，在近几日开出了白色的花朵。在树下走过闻得到淡淡的花香。还有一种我叫不上名字的外来树种，优雅、娴美，先后也绽放出新绿，也开白花，花期明显要比山丁子树的长，人工修剪出来的低矮浑圆的榆树，穿插其间。在高高低低、挺拔、婀娜、优雅之中，彰显着别有韵味的圆润，应着这一大段路景，营造出一种和谐的美丽。

早上上班，忽然发现校门前的花坛里的一行干枝梅开了，满枝浓烈的粉红，“开得竟像假花似的！”同事感慨。大约是树叶没发，花朵过于浓密，花色又艳的原因。这边的黄槐也绽放了一树黄黄的花朵，而含苞的丁香浓郁芬芳的花香，远远就可以闻到。再一低眼，树下的草坪里，婆婆丁的黄花，在一片绿色中越发靓丽。

兴安岭上的春虽然来得迟，但匆忙、热烈，几日的光景，树绿了，花开了，在不经意间彰显着生命的颜色和活力。

雨一直下，已下到了月末，依旧不得晴。一直没得机会去北山。

春天里，我最喜欢山上，清早空气里弥漫的清新、甜美，这个季节兴安岭上独有的味道。

在办公楼里，透过窗口，看雨中的远山。墨绿的樟子松与翠绿的落叶松、白桦和各种灌木，重重叠叠渲染着春色，带着层次感，是这几日特有的景致。随夏季的来临，新绿渐渐老了，成了一色的深绿，消了最初翠绿的玉色。在各种树木中我最喜欢兴安岭上的落叶松。落叶林中一地土黄色松针，在寒冷、单调的冬季，显得温暖、明亮，脚踏在上面，松软清香，唤醒人们心底对于季节的记忆。特别是春天新发时节，落叶松最早绽放出翠绿，松针细嫩柔软，松香扑鼻。在山上的各种树木中间，亭亭玉立，最是柔美。

收了远望的目光，又看去雨中街道两边的台阶上。怎么会落花一地？碎碎的白色花瓣、枯黄的榆钱，就在眼前。让我有些无法接受，在心里刚刚是对春满满的期待，还没腾出时间好好感受，怎么就在月余的雨中，散了呢？好在是越下越热，后面是繁花似锦的盛夏。不是初秋的艳黄的落叶，一场秋水一场寒，近了冬。

岁月中，生命、时间和爱是我们无法挽留的，我们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好好去珍惜。

今天，赶在月末前。早早与辉约好去北山上，走一走。就为了去山中，看一看春色。

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