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创意空间

罗拉拉

2011年12月24日，在南京秦淮河畔桃叶古渡旁的大石坝街，忽然出现了一个叫“青果”的艺文空间。这给游人如织，大多卖些价格低廉的旅游产品的夫子庙地区带来一股清新之风。

一万多块老墙砖，六万多斤回收的旧木材，全部来自被拆迁的仓巷。五个月，其主人老唐硬是带领自己的手下，跟随木匠师傅与装修工人们一起，靠全部的手工活，完成了青果的整个装修。

脚下，有着包浆的老墙砖是松动的。老唐说，即使哪一天，青果离开了这里，还希望这些老砖能被顺利起出来再利用。

进门的侧墙上，装满有着旧主人生活痕迹的各色抽屉板，有人说那是时光机，可以带人们重回旧光阴。而正对门口的墙上，立着同样收自仓巷的旧桌子旧椅子，青果二字，由生锈弯曲的铁钉敲直后装置而成，这些钉子是老唐和他的员工们从旧家具上拔下的。

然而，这里大多是匆匆过往的游客与老城南居民，这么文艺小清新的地方能生存下去么？有人疑虑，并预言，至少三年才能盈利。可是，青果三个月就做到了。

可见，人们喜欢有故事的人，也喜欢有故事的地方。

老唐何许人也？青果到底是怎么来的？一个小小的茶餐厅到底有多大能量，能带领一帮人乃至全城文艺青年走向梦想中的未来吗？

青果的今生

一次停歇，一个误会带来的美丽。

老唐其实并不老，大名唐宁军，四十岁还不到，陕西岐山人。岐山何许地方？诞生了《黄帝内经》和《周易》的地方。不过，唐宁军6岁就定居南京了，后来毕业于东南大学土木工程系。

貌似白面书生的老唐毕业后一直投身房地产。关于这一行，他有自己的看法：“我做了十几年房地产，从个人角度，我非常喜欢其中的创造性。我希望做一种房地产，在其中能塑建一种‘场所精神。房地产过去被认为是暴利行业，形象一直不太好，但其实还有很大的空间去耕耘，我希望房地产有一天能做到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

2011年，已经在房地产有了一定成绩，有着自己的广告公司的老唐，一直鼓动合作方做一个青年文创社区。他说：“我希望这个社区面向有梦想的年轻人，加重文化分量，在居住、生活配套、文化交流、创业空间四块同时发力，让居住空间成为梦想孵化器。”

老唐的这些想法，被很多人认为过于理想化。在他宣扬自己的这些想法的时候，经常就会有人问：你所说的青年文化交流空间到底在哪里？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因为一些技术细节，合作项目停滞了。处女座理工男、行动力超强的老唐忽然决定带领公司转向，利用这段时间，干脆去做个梦想之中的实体。他要开个自己的店！

说到“青果”这个名字，还有个小故事。“83元走川藏”的奇女子张小砚告诉老唐，杭州有个叫“青果”的餐厅很好，建议去看看。那时候老唐已经决定开店，在全国各地看样板，就这样去了杭州找“青果”。杭州人很疑惑，说我们这里有个叫“青桃”的，还有一个叫“蜜桃”的创意餐厅，但哪里来的什么“青果”？这才恍然，是张小砚记错。带着青涩、希望和找也找不到的神秘，青果，就这么成了老唐那个梦想中的店的名字。

本来也有几位朋友说好了和老唐一起做，后来都出了状况。

老唐只好独自带着手下，做了五个月的手工，顺带还戒了烟。

青果诞生后，朋友当中有人问老唐，用四个字说说你这半年多来的感受吧！老唐说，不用四个字，就俩字：孤独！

关于青果，老唐的预想也很简单，就是文化与商业融合，有温暖与触动，能够打动人心。

青果需要一个月做到12万营业额才能盈利。之前有人预言，做到这一点至少需要三年。老唐当时的奢望也不过是，到第二年的国庆节能够持平。但是，奇迹发生了。

“最初的几个数字我至今记得很清楚。第一个月：6万;第二个月：9万6;第三个月：13万9。”

观察青果迅速“走红”的原因，老唐发现，客人基本上是朋友带朋友，拍照，上传微博，“自媒体的传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经常有人追问老唐，“青果”到底是什么？茶吧？咖啡厅？文艺沙龙？老唐不肯作答，他说，青果是一块“梦想的实验田”，他们还要探讨其中的“可能性与宽度”。

话虽如此，秦淮河边，桃叶渡旁，这个叫做青果的地方，已经开始让城中文艺青年好好地过起日子来了。每周一二四放电影，三五六唱民谣，元宵节看灯，情人节示爱，“立春”咬青，“雨水”喝甜粥……间或还举办各种自创作品展，对有戏剧理想的年轻人更有“抓嘛”剧场。青果招募歌者，宣传语也特别诱惑：“来懂你的地方给听你的人唱歌……”

经常有人问老唐，在青果搞个活动要什么条件和多少钱。他的回答是：“我们不收钱，可能还有补贴。条件是品质以及关于梦想的共鸣。”他还喜欢说：“好玩咱就好好玩！”

青果的“前世”

数次转向，唐宁军是怎么炼成的？

说起自己的过往履历，唐宁军的回溯复杂也简单。

1997年8月，刚刚毕业的唐宁军加入了栖霞建设股份有限公司;

2000年底，他下海创立了自己的方格智业机构;

2004年，唐宁军加盟银坤实业有限公司;

2008年，从银坤出来调整半年之后，从2009年-2011年，唐宁军又担任了1912集团的副总裁，一直到忽然放下一切，专心做青果。

唐宁军刚刚大学毕业就进了栖霞建设，在这里打下了他日后从事房地产行业的基础。虽然这是一家国有企业，其老总不是一般的开发商，至今说起她，唐宁军很有感恩之心：“陈兴汉是很有高度，很理想主义的一个人，她对我影响蛮大。”陈兴汉目前是江苏省房地产协会主席，据悉，至今经常有呐喊与呼吁，关于住宅工程、手工制造、品质化保障……

后来，唐宁军辞职下海创建方格，首先尝试在虚拟社区寻找有创业冲动的年轻人，在西祠胡同网络社区与年轻人交流，在学校开讲座，当创业导师……

到银坤工作，是唐宁军的第三阶段。老唐说：“他们在楼产经济方面的观念影响了我。房子不仅仅是需要盖出来卖掉，还要发挥作用与价值。过去房地产商们在运行上陷入一个迷途，那就是先盖房子卖掉，赚钱买地，而赚来的钱往往等来的是地价上涨，好比你每平方米一万五卖掉房子，转眼地价已是两万！所谓面粉贵过面包……我开始意识到所谓房地产，原本是房子+地，关键要看什么人去用。你们看新街口现在的德基所在地，原本是死铺，是最势弱的，但由德基完成了由百货公司到购物中心的转换。从那时候我意识到，要抓住运营这一块。”

而在技术性运营这方面，在1912的工作经历给了老唐很大的帮助。“我那时就希望只做运营，拓展深造，借助文化，放大运营。”

2011年，电视剧《奋斗》流行，里面有个“心碎乌托邦”，这一创意又给了老唐启发。“那时候正好有关青年公寓的项目停滞，我就带领广告公司辞别了之前的业务，宣告整体转型。”他们在西祠上做了一个青年社区“牛犊城邦”，为未来的实体做铺垫。当时的会员数和拜访量还不错，但是渐渐也遇到问题，有些宣讲没人听。此时的老唐看到一本书，叫《走吧，张小砚》，就从南京开了近400公里路，到彭泽去找“83元走川藏”的张小砚喝酒。这是2011年的5月5日。两天后，张小砚在日记中记录说，老唐掏出《走吧，张小砚》一书，“上面圈圈点点，乍一看像某编辑的样书。阅读之细，令人感动”。于是小砚带老唐去看一棵树，一棵关于梦想的树。老唐在那棵树下许了个愿。

关于张小砚，老唐说：“我本来是想请她为牛犊城邦站台，当时她有关‘人生需要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言论也很受欢迎。她也有一个关于‘马托邦的概念。她对我说，不要光在想，停留在想上面不行，那是个无底洞……我们决定一起做个实体。我就去杭州看蜜桃、青桃，但被张小砚误传成了‘青果……”

“青果”就这么神奇地来了。

青果的未来

工社及其他，梦想的孵化器。

从栖霞建设出来自己创业后，老唐办第一个房展会，临时发现少块白板，自己跑去买了扛起来就跑。路上遇到老熟人，看他一副狼狈相，好歹他以前干的还是份体面的工作。

打造青果的时候，要用旧木材打新家具，开始连参与装修的工人都不理解。一块好好的木板都没有，上面到处是钉子。“这活没法干！”面对闹情绪的工人，老唐问清楚缘由，说好，我们来拔钉子。就这样，白面书生老唐带着员工，从老木材上活活拔下了两麻袋钉子。

这就是老唐，文艺青年的梦想+处女座理工男的行动力。

2012年3月14日，距离青果开业刚刚三个多月，老唐顺口问了下店长当月的营业额，忽然意识到，这个月就能盈利了！

3月16日，老唐带了此时他所在的公司——景枫置业投资有限公司张景春张总一行来参观青果，他们被感动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实诚的人，就因为一些技术细节项目停滞了，居然就利用这段时间真的将预想的项目做了出来，还成功了。

此时唐宁军问张总，如果现在在我们楼上做几百间公寓怎么样？一家店，带动一个文化创意空间，一定能够开拓出一个好项目！

以前别人认为老唐过于理想化，张总却很认可他的想法。此时又有事实摆在面前，回答当然是肯定的。

对于唐宁军来说，青果的确是一个梦想的转折点。

“后来就不断有人找过来，愿意合作新项目。”

“相遇是机缘，有温暖有触动，才能有心的交融……我希望能做到的是：感性开局，理性建构。”

“青果的成功透露出很多信息，人们渴求个性，希望被打动。此后的青果里、青果周庄店、铁山寺一直到青年工社，就不断出现合作者了。”

继大石坝街的青果艺文空间之后，老唐又在合作者的支持下，在城墙根儿的陈家牌坊打造出了别有韵味的居游地——青果客舍之“冒昧打搅”与“生活现场”。

一进青果客舍之“冒昧打搅”，就会看到老唐在灰墙上用板书记录下的故事：“……为找房子，在老城南兜兜转转快两个月，终于在这里，第一次发现了与城墙有着如此近尺度的生活关系。可现实活像一出滑稽戏，那本应惊艳的第一眼，其实充斥着一群人自以为是的粗鲁：砸掉旧木窗换上塑钢窗，拆掉老木门改成密度板打的新门，在院子的城墙脚下加盖房子，给老旧的外墙贴上瓷砖……

“我们几乎是‘喝止了他们……接下来的3个月其实一直伴随着迷茫和纠结。越潜入老城南，越触摸老房子，你就会越生出一种难以言述的情绪。这里的质朴与真实，这里的卑微与丰富，这里的内敛与炽热，都让我们如此怦然心动，却又如此不知所措……

“我们也终于决定，放下所谓的创意，忘掉所谓的设计，拿出对老城南忠实而复杂的敬畏之心，重新接近这间老房子……”

最终呈现的“冒昧打搅”是给人惊喜的。城墙根儿下，可以看见市井邻里的鸟笼，半拉围墙，能与隔壁老奶奶相视一笑;还有能仰望天空、有着柴火的院落……隐匿在安静的老城南，搁置了这样几张有梦想的床……

用同样的态度，老唐又推出了街对面的六角井青果里客舍与青果咖啡。

“我们也在不断地储蓄经验。比如做咖啡店与做客栈，其实客户群是不一样的，他们之间交集很少。之前我们将它们放在一起做，成本很难区分。我意识到这个思路有问题。咖啡店有时候需要传播一种生活方式，有时候人们会因为仅仅是某个人在而来这家咖啡店。所以什么人来做很重要。现在负责的这个女孩子，去韩国留过学，自己还做过平面模特儿，换她去做，很快就有了眉目。”

老唐认为，做系列青果咖啡店，核心发起人很重要，要寻找到符合调性的人，才能做好咖啡店。此外，“我请人做咖啡馆、排戏，利润的70%给对方，这样才能很快收回成本，达到盈利，利他利己。”

铁山寺，老唐的又一个度假村项目。“那里有山有水，是老营房，火山石盖的房子。住在那里你会觉得特别踏实，撸起袖子就能干活。”

观察银河系，与昆虫为伴，乃至赶集也都被纳入乡村旅行之中。

而青果工社，当初因为它的停滞而催生了青果诞生的项目，如今真的启动了！这就是老唐梦想里的那个“青年文创社区”。

青果工社的宣传语也不同凡响：“人生是一场际遇，随时可能遇见不同的人。人一生会遇到2920万个不同的人——高人、友人、贵人、爱人、路人……”

在期待相遇的前提下，青果工社在给年轻人安排了简易而舒适的卧室之外，打造了更多的公共空间：小剧场，美术馆手工作坊，射箭馆，居酒屋，面包房，创意集市，桃李木器厂，青年戏剧创作交流中心，青果氧吧，创意书吧……这里承担着共享商务、柔性空间、创业孵化、推演区等多重功能。

“之所以叫‘工社而不是‘公社。一来公社这个概念的印象也没那么好。二来‘工还有自己动手的意味：希望有更多的创造性设置，涵养、激发创造力。”

“我还是希望项目能有情怀地注入，能够抓人。希望住在这里的人有生活信仰，有一种旅行的态度。打破传统的商业模式，成为青年人喜欢聚集的地方。”

唐宁军有时被认为是孤僻，别扭的，做房地产这一行却从不请人吃饭喝酒。不过，他很执拗，他说：“总有那么一群人因为这样一群人的存在而不同。我们的空间有我对人与人关系的理解。”

唐宁军的种种做法也并非全无争议。有些人甚至一些“专家”就觉得：“做生意就说做什么，卖什么就告诉人家卖什么;要更加务实;不要煽情过度，不要太文艺……”

唐宁军有他的想法，与那些大路货的“成功学”属于两种逻辑。他说：“这就像踢足球，很多人是直奔球门而去，但也有球员靠传球、控制，绕过阻碍，最终取胜。我要做的是文化地产，所以，我最希望的是能攻破人心！”

做一个有梦想有情怀的创业者，不可以吗？

特约编辑◎蒋灿灿 郝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