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敏
摘要:劳伦斯是20世纪英国历史上的一位文学大师,在短暂的一生中涉足多种文学体裁,而成就最突出者是其小说创作。由于自身经历和英国文学传统的影响,劳伦斯在小说创作中对文学意象原型进行了充分借鉴,引入了水、舞蹈等具体的意象原型,使作品显现出深刻的思想性与艺术性。
关键词:劳伦斯 文学传统 人物原型 小说创作
引言
戴维·赫伯特·劳伦斯(1885-1930)是20世纪英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现代小说家,他的作品不仅涉足诗歌、散文、游记、书信等体裁,而且在小说、戏剧、文学评论等方面创作颇丰,特别是在小说创作方面成就卓著。自从1911年创作长篇小说《白孔雀》以来,劳伦斯开启了“一发不可收”的创作热情,接连创作出《逾矩的罪人》《恋爱中的女人》《误入歧途的女人》《儿子与情人》《袋鼠》《虹》《亚伦的手杖》《羽蛇》《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等长篇小说,同时也发表了《普鲁士军官》《英格兰,我的英格兰》《小甲蟲》《烈马圣莫尔》《太阳》《欢乐的幽灵》《骑马出走的女人》《干草堆里的爱情》等中短篇小说集。虽然创作的小说数量已达到了相当的高度,但其艺术性更高,这也是他的作品至今畅销的关键因素,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推崇艺术创作的现代小说家却在生前惨遭诸多非议,可谓“声名狼藉”,直到逝世多年之后才引起学界的褒奖,被誉为一代小说大师。本文就以劳伦斯的几部经典小说为剖析文本,对其小说创作中的文学传统与意象原型进行简要解读。
二、劳伦斯小说作品中的文学传统解读
作为一个深受现代主义影响的作家,劳伦斯在小说创作中对生命与人性进行了透彻的思索,而且在创作思索过程中融入了现代主义文学传统,不过他不是生硬地把表面理论灌输到写作内容上,而是从内涵层次向读者传递了人类的精神。正如学者安德鲁·桑德斯所言,劳伦斯是“根植于文化中的先知和幻想家……保留了潜在的神秘、比喻和模式的浓厚兴趣。他将沉重的生与死、死与复活的相互关系世俗化,对痴迷和狂热的晦涩语言赋予通俗的特征,并将人物形象和隐喻铸成新的极度华丽的形状。最主要的是,他试图提出一种有关充分完善的个性的现代主义文学体系。”他自己曾经说过:“我的小说必须从我对人类的深深感受中写出来,这种感受我必须坚持,因为我只能这样写作……”可见现代主义意识在劳伦斯小说创作中的地位。
劳伦斯的视野折射出一种独立而自觉的现代主义精神。劳伦斯与现代派作家之间的关系若即若离,但他始终与现代主义文学有着不解之缘。众所周知,现代主义文学运动造就了乔伊斯和伍尔夫等一群英国现代文学史上最优秀的作家。尽管他们的创作经历不尽相同,审美意识和艺术风格也大相径庭,但他们大多热衷于反映现代人的异化感和精神危机,以光怪陆离的形象来折射备受机械文明压抑和扭曲的人性。就此而言,劳伦斯是一位置身于这场文学运动中心却又卓尔不群的艺术家。当现代主义文学思潮风起云涌之际,劳伦斯对盛极一时的意象主义、未来主义和弗洛伊德主义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尽管他的创作视野有别于其他现代主义者,但在因循守旧还是改革创新这一原则问题上,他的立场从未动摇。
劳伦斯生活的时代早已从充满田园诗意的农业文明时代迈入了机器轰鸣的工业时代,人们的物质生活有了巨大进步,但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客观环境和人类自身的精神世界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作为工业文明时代的亲历者,劳伦斯对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充满了抵触情绪,特别是对异化的人性充满了关切之意,而对逝去的乡土文明充满憧憬之情,渴望实现人类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的和谐统一。
劳伦斯这种浓郁的“返璞归真”意识在小说创作中得到了明显体现,从而形成了一种极具伦理性的文学传统。首先,劳伦斯的小说创作流露出明显的自然伦理情结,即在小说作品中表现对原生态社会的钟情与向往,而且通常把人类塑造成为与自然不可分割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除了对古朴、纯净、唯美的自然景观进行描绘之外,劳伦斯在《白孔雀》《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恋爱中的妇女》等小说中塑造了乔治、梅勒斯、伯金等与众不同的“自然人”形象。这些人物的共同点就是无法在“受到污染”的工业社会里健康存活,而是纷纷“逃亡”到未受侵蚀的大自然怀抱中,过着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然生态生活。比如《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的梅勒斯虽然具有与主流社会沟通且步入上层社会的能力,但是他却更喜欢在封闭的原始森林里与林木、鸟禽、家畜平等平静地生活,其实梅勒斯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劳伦斯本人的代言者,表达了其自然伦理思想。其次,劳伦斯的小说创作流露出明显的社会伦理情结,表现出对不平等关系的揭露与控诉。由于自身家庭背景的影响,劳伦斯在小说作品中塑造了不少煤矿工人形象。另外,劳伦斯的小说创作流露出鲜明的精神伦理情结,从而把对工业文明带来的负面影响控诉到了极致。在劳伦斯作品中,生活在现代文明社会中的很多人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和意识,进而以畸形的状态表达着思想。在《儿子与情人》中,劳伦斯通过对莫瑞尔太太与丈夫婚姻关系的恶化以及后来与儿子不伦情感的描绘表达了对人类社会精神异化的揭露和不满,而在《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对梅勒斯和康妮在雨中狂野奔跑场面的描绘表达了对回归和谐社会的期盼。他们这种突发而来的雨夜狂野裸奔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不仅富有激情,而且让我们看到了“正常人”回归时的生机活力,而这正是人类原始精神的回归。
三、劳伦斯小说中的文学意象原型分析
劳伦斯在小说创作中融入了诸多意象原型元素,既包括形形色色的人物原型,也包括多种多样的意象原型。“水”这一原型最早出现在《创世纪》中提及,在劳伦斯的小说中经常提及的水这一神秘物象,既有滋润生命、摧毁生命的涵义,也有拯救、重生的涵义。在《创世纪》开篇就写到 “水要多多滋养有生命的物”,“我所赐的水要在他里头成为泉源”,这些话语都体现了“水”的特殊价值。
在劳伦斯小说作品中,“水”的意象具有两层含义:一是表面含义,象征着纯洁美好的爱情,实际上具有救赎、复活的涵义。在《逾矩的罪人》中,西格蒙德虽然背着妻子与情人海伦娜远赴海岛偷度“蜜月”,但是他们的情感却是真挚的,此刻的大海以平静的姿态和湛蓝的颜色见证了他们的爱情欢乐;在《虹》中,也是大海赋予了厄休拉与斯克里本斯基他们爱情的力量,厄休拉清醒意识到“大海……使她趋于疯狂,并似乎随时在以一种不可能得到的巨大满足在对她进行挑逗”;在《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大海对压抑许久的康妮来说不仅是美好爱情的象征,而且让她懂得了生活的涵义与生命的价值,是重生、复活的标志。二是在劳伦斯小说中,“水”的意象也以“残暴”的形式出现,但它不仅仅意味着“摧毁”,而且也预示着“新生命、新世界”的到来。在小说《虹》中一场瓢泼大雨就酿成了洪灾,整个农庄顿时陷入“死亡”状态,而此时老汤姆与他的马匹开起了玩笑说“咱俩谁会当诺亚呢?”汤姆最终没有像诺亚那样安全地离开“苦海”,而是葬身洪水,其实这是劳伦斯对工业化社会发出的警告。也正是洪水的到来,才能彻底摧毁旧世界,厄休拉的新生活才能到来。
此外,劳伦斯在小说作品中也把人物的原型融入了进去,其中在《白孔雀》和《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劳伦斯分别塑造了安纳贝尔和梅勒斯两位守林人,他们都具有强健的体魄和丰富的学识,然而却对污浊的现实社会感到厌恶,喜欢在自然宁静的树林里生活,按照自己的本性生活,可以说他们就是借鉴了“亚当”人物原型的自然属性进行具体表现。当然,劳伦斯作品中的人物形象自然是多了几分人性色彩,而《儿子与情人》中的主人公保罗则是偷吃了禁果的人物,他私下与克莱拉走到了一起,勇敢地拒绝了“罪人”的思想,从而获取了身心的满足。具有反叛精神的人物原型也是劳伦斯借鉴的典范,“郁郁不得志”的亚伦是劳伦斯小说创作常用的人物原型,这在《亚伦的手杖》中体现得格外明显,单从题目中就可以管窥良多。现实社会中的亚伦·西森经历着诸多精神困境,他在人类精神的激励下试图冲破现代的牢笼,但是他选择出走之后并没有真正找到自我。
劳伦斯在小说中引用的文学意象不胜枚举,“舞蹈”也是一个重要类型。《虹》中的安娜得知怀孕时,情不自禁地在创世主面前纵情舞蹈,因为“她的灵魂有种说不出的欢乐”,就像《撒母耳记下》中人们在耶和华面前载歌载舞的情形一样。《恋爱中的女人》中的古迪兰由起初的缓慢舞蹈逐渐过渡到“毫无畏惧”的快舞,则表明她已经摆脱了曾经“看不见的链条”,开始了新的生活,这已经突破了传统涵义。另外,劳伦斯小说创作中也会把一个常见意象通过反讽手法赋予其相反的意味。例如在小说《虹》中,建筑物的形象暗含的意象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因人因时而异。最初布兰文家附近的教堂充满了希望与鼓舞,而后来当厄休拉拒绝星期日世界时,教堂变得“到处是堆满了尘土”,圣诞节时竟然又化身为一个异教徒的园地,在小说结尾,破败不堪的建筑物形象到了極致:“古老的教堂钟塔矗立在令人厌恶已极的衰败之中”,而这一切都表达了劳伦斯对传统意象的革新与反叛。
结语
作为一个生存在现代文明里的历史发展见证者,作家劳伦斯对工业化以来的社会变迁充满了疑惑不解,他开始用现代主义隐含的深层次精神来反思所处的外部环境,并把原型元素巧妙融合到小说创作中。不管是对“水”的意象、到各类人物原型的引入,还是对舞蹈等意象原型的采用,都表达了劳伦斯对现代社会异化状态的思考,同时表达了对美好社会的追求与向往。随着今天人们阅读面的扩大和文学理论获取的丰富,面对劳伦斯这位重要的世界作家,还会有更多的理论研究者去走进劳伦斯的内心世界和他的艺术世界,更多地发掘出他深邃的文学内涵。语
参考文献
[1]克利福德·格尔茨.文化的解释[M]. 张承志译. 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
[2]冯季庆.劳伦斯评传[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