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美君
子夜。大漠。狂风起,长烟绕,战旗飞扬,黄沙漫天飘舞。
将军帐内,灯火通明。将军双眼布满血丝,眉头紧锁,来回踱步,苦思御敌突围之策。
一年前,塞外作乱,敌军入侵。为扬国威,皇帝钦点身经百战的将军挂帅出征。初时,将军率十万大军,所向披靡。不料,出塞数百里,将士水土不服,士气大落,敌军反扑,呈败退之势。
为出奇胜,将军以身试险,仅带数千精锐,诱敌深入,以图逆袭。无奈大漠多变,以将军为饵的后续主力大军一时失散,断了音讯,将军数众被困。敌军以“围而不攻”之法,把将军一众及当地反对敌军的部落,死死困在“活牢”之中。幸而,被围部落拥护将军,支援粮草,否则,后果难测。
“报!将军,大事不好!”一巡兵慌张入帐。
“何事惊慌?说!”将军一脸沉着。
“部落酋长带一帮人,怒气冲冲,直奔将军而来!”
“嗯,带我前去看看。”
刚出帐外,部落酋长一行已近前。
“将军,此贼罪大恶极,请您严加处置!”酋长大手一推,一五花大绑之人便仆伏在地。
“酋长兄弟,此人所犯何罪?”
“他深夜至我部落,辱我民女,玷污清白!”
“竟有此事!抬起头来!”将军大怒,近前一看,“是你?”
此人非别人,正是将军得力手下,姓成名风。私下里,成风与将军及其帐下的另一猛将冷超,不仅是同乡,更是结拜兄弟,成风为大,将军其次,冷超最小。只不过,军纪严明,将军一视同仁,故未被人知。
“将军,冤枉!”成风连忙喊道。
“冤枉?带那民女!”酋长满脸怒火。
“不好了!酋长,那民女不堪受辱,已上吊自尽!”酋长手下慌张来报。
“哎呀!此贼真是可恶,将军,你要主持公道!”酋长抱拳请命。
一旁的冷超见状,心想不好,成风大哥凶多吉少。连忙说道:“据我所知,成风非奸淫之徒,望将军明鉴!”
“什么?他非奸淫之徒?难道是我民女自取其辱?”酋长怒目而视。
将军一脸严峻,俯身问道:“成风,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奸淫民女者,当如何?
成风浑身一震,“回禀将军,当、当、当斩,可是......”
“可是什么?”酋长一把打断成风的话,语气凌厉,“铁证如山,还敢狡辨?”
“酋长,你放心,我定会依规处置!来呀,刀斧手何在?”
“将军!二哥!你可不能杀大哥呀!”情急之下,冷超已无顾忌,脱口而出。
“好啊!原来你们是兄弟。将军,你是不是要徇私枉法呀?”酋长大手一挥,身后一帮人拔刀出鞘,列阵以待。
“还怕你们不成?”冷超利剑一拔,迎上前去。
双方怒目向相,一触即发。
“冷超退下!”将军暴喝,“给我行刑!”
“慢!”成风忽然喊道,“事已至此,我只一求,求将军亲自行刑!”
“好,拿酒来!”将军扶起成风,端酒近前。
“二弟!这是大哥最后一次叫你了!我死后,望二弟将我带回故里,安葬桑梓!来,动手吧!”
“大哥安心上路,我若战死,即来陪你!”
碗掉,碎地。手起,刀落,身首异处。
将军胸口一阵发闷,心在滴血。
远处,鼓声忽起,隐约在近。
“不好,敌军开始行动了!”众人惊呼。
“不愧为公正严明的好将军!”酋长双手抱拳,“禀告将军,数月前,在下紧挖密道,请随我来,便可突围!”
将军帐内,依旧灯火通明。敌军夜袭,扑入帐内,空无一人。
次日,突围出去的将军与主力大军不期而遇,会合一处,反围敌军。
将军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英勇杀敌。将士们深受鼓舞,奋勇反扑,一鼓作气,痛歼敌军。随后,将军乘胜追击,挥师而上,直捣敌军老巢,平定塞乱。
将军凯旋之时,皇帝亲迎,并重赏将军。
将军将赏赐悉数分给众将士,并向皇帝请辞,解甲归田。皇帝极力挽留无果,只得允准。
将军故里,山青水秀。湖畔坡上,立一座新坟,上书“大哥成风之墓”。
随将军打完最后一仗便请辞回乡的冷超,平日里都来此。
忽一日,冷超远瞧一人跌跌撞撞直奔墓地而来,忙闪一旁。
原来是将军!
只见将军一把扑到墓前,嚎啕大哭。
猫哭耗子假慈悲!冷超心中冷哼。
“大哥呀,我给你带来了圣上的诏书!”将军一脸悲痛,“弟怎不知大哥为人?只是当时情势危急,无从查证,若因此自起干戈,内部相残,则前功尽失,众将士杀敌不成无谓亡,皆不是我等之所望啊!后一被俘敌将招认,那晚女子乃敌军所派,假扮部落民女,色诱大哥,然大哥不为所动,那女子便自撕衣裳,大声呼救,栽害于你,事后还自尽,让查无所证。此因敌军探明我等兄弟关系,便出此毒计,扰乱军心,激起内讧。酋长得知,捶胸顿足,追悔莫及,供奉大哥之灵位,日夜跪拜以谢罪。弟奏明圣上,平反昭雪,圣上发诏封大哥为昭烈将军!大哥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此言一出,冷超对将军已恨意全无,一下跳出来,“二哥!”、“三弟!”两兄弟抱头痛哭。
数年后,将军病逝,遵其遗命,不入重臣功将宗祠,归葬故里。
湖畔坡上,成风之墓旁,一座新坟伫立。
夕阳西下,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子,细心守护着——将军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