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 （组诗）

起义

我想在九月来一场武装起义

我受够了被这夏天的梅雨和苔藓包围着的生活

最让我痛惜的是我的诗集正在发霉

正在一个字一个字地脱落

剩下的不完整的断句

与九月一起开始忧郁

我想我需要先饮尽一壶烈酒壮壮胆子

醉了

我握着镰刀的手就不会忐忐忑忑

应该

先去剿杀那些手舞足蹈的药片

再毁灭天马行空的妄想

再放火烧光令人沮丧的回忆

当然

最先应该摧毁的是滋生不怀好意的夏天

我抛掉空空的酒囊

挥起镰刀

挥沉了半个夜空的星星

挥却了一个个隐隐约约的思念

而夏天

在越追越远的路上依旧不怀好意的窃笑

祭奠

我已经精心准备好多天了

我将隆重地死去

在死之前

将为自己举行一场盛大的祭奠

供品也准备好了

鲜花、水果、香炉、爱情、诗稿

我还准备认真地为自己

恭诵一百零八遍往生咒

请别惊诧我的荒诞

我从来都是这样以梦为马

横过跌跌撞撞的生活

横过肝肠寸断的思念

再为自己选个黄道吉日

就除夕夜吧

我将我自己含笑轻歌出殡

而后，我将涅槃重生

而后，我相信我的坟边会长出无数春天

无数的幸福快乐

而后，一路沿着自己遗落的诗句

将你重寻

这一天据说是情人节

阳光从窗外捎来清晨

也捎来玫瑰花的香气

当然这香气是我虚构的

虚构是我最擅长的花腔儿

瞬间我就可以

赶到春天的垭口

原野也碧绿了，桃花也妖娆了

而我，是如何无畏地与灵魂同居

谁说用真样子活一次就受伤一次

可这一天我想用真样子

哪怕最终误入歧途

哪怕最终万劫不复

这一天

我也会突然想戒掉所有的幸福和忧伤

闭上眼睛

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阳光里老去

这一天也请允许我反复犯罪

反复背叛自己

反复说谎

反复茫然地站在自己之外

仪式

每个节气

我都会拍下一张照片

因为爸爸在时，他那么在意节气来耕种

我用这样的仪式

完成对爸爸的想念

我也热衷于写诗

让某一时刻的某一时分

看起来有些不同

我用这种虔诚的仪式

祭奠所有消失的生命和背道而驰的相遇

我也固执地对着万事万物

说你好

说早上好

说晚上好

让生活回归生活，诗意回归诗意

偶尔我也会选择胃痉挛

和泪流满面这种仪式

来告诉自己

活着或者爱着

寒露

1

我的窗台上开着

一大片一大片的阳光

像东篱下的一朵朵野菊花

2

寒露过了

花儿都谢了

我写不出如莲蓬一样的忧伤

3

我的忧伤

掉进了下一站地的街角

你背影的转弯处

打湿了天空

4

我拿起针脚

缝缝补补桌子上的阳光

一针紧一针松

生怕弄疼记忆中的

你

5

斟两杯茶

与某年某月某日那样

而今天

我前面的杯子总是空著

你前面的那个总是满的

秋分

据说，这一天，站在赤道

任何人都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据说，这一天，南极和北极

不偏不倚地分享白昼

每一个节气

我都隆重地把自己过成最合时宜的时令

桂花、菊花、板栗

还有稻谷的爱情

尘埃落定在我的诗里

当然，仪式必须深情

祭月、拜神，一个人大摆宴席

一个人喝醉

还会对着空空的夜

双手合十

最庄严的时刻是

我借酒装疯，立字为据

把被红叶染红的心

一分为二

一半用来爱和心疼

一半用来被爱和等待

白露

还未在处暑里安生

又该放生白露

我总是在每个节气里刻意修饰

告别时光的挽歌

谷堆、麻雀、老井还有野菊花

似乎都在等待我善意的宣扬

我真的一无所有

除了对世间万有的善意

日子该越来越冷了吧

我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

嗫嚅地说，来

让我暖暖你

另类病历

姓名：谁是我

性别：亦阴亦阳

年龄：黄昏前十分钟

患者描述：

一轮明月跌落在我眼睛里了

硌得黑夜比白天清醒

耳朵里长满了风

世界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心里种植的热带雨林

不知何时逃之夭夭

嘴唇抹的一次比一次红

也没有说我漂亮

我焚香供奉过嫦娥的名字

也诵了一百零八次消业经文

笑过，唱过，哭过，醉过

怎么还没成佛

医师：妮子

初诊结果：灵魂二度损伤

（李黎红，朝鲜族，1973年出生，梅河口人，网名：妮子。通化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诗探索》《诗东北》《长白雪》《长白山》《新诗》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