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琛
秋风萧瑟,近冬日。
其实这样的季节令人不安,没有心情观风景,也没有好景色可看,而出去走走,也全当是散心,想把夏日里积下的火退一退。
一车子的人,或是作家,或是诗人,他们是去采风、接地气、了解民生。唯独我是个例外。我是出版人,专为他们服务的人,我有职业的锁定,我要在这样的接触中了解他们的心声。
数个小时的路程,人和车一并的劳顿。
这就到了向海。
记住向海,是源于一首忘记了名字的歌,歌中唱出了一个动人的故事——一个女孩,为了救助丹顶鹤,走向芦苇深处,却再也没有回来。故事发生在黑龙江,但后来凡是有丹顶鹤的地方,都会让我想到这首歌。向海即因丹顶鹤闻名。曾在电视上无数次见到它们的身姿,而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却是第一次,单就闪光的红冠就足以证明它的高贵了,白居易在《池鹤》中说:“低头乍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消”。可见古人认为,丹顶鹤的美,在于它的整個形体的和谐一致,而这种美的奥秘之处,无疑是因为它在那玉羽霜毛之上的渥(朱)顶、丹砂,典雅而风流,令人难以忘怀。
到向海时是下午,阳光依然炽烈,芦苇在微风中摇曳,像观音的千手召唤,一群丹顶鹤从容起舞,那排排的振翅,扇动了阳光,大地顷刻有了灵气。
再往前走就到了通榆。通榆位于吉林省白城市南部,地处科尔沁草原东陲,据说“通榆”这个地名来自一个古老的蒙古树种——“黄榆”。蒙古黄榆极其珍贵,它生长非常缓慢,木质坚硬。晚秋时见到的黄榆,叶子飘落,枝干萧条,没了少女般的多情。但在晚霞的映衬下却毅然有了君子之风,静而不喧,倒也别有一番景色。
晚上抵达了目的地——白城。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什么都不想,觉得不过是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城市和城市都差不多,看楼,看车,看人来人往,住店,品当地特色美食。
今天的白城市既古老又年轻。说它古老,是因为在一千二百多年前,其境内已有人类生活。商周至秦时期,这里是东胡的游牧之地;两汉、南北朝时期,这里为鲜卑、夫余所居;到了隋唐时期,契丹族在这里游牧生活;辽政权建立后,在这里设立长春州,治所就在今天白城市洮北区德顺蒙古族乡的城四家子古城,长春州是辽代圣宗、兴宗、道宗、天祚帝等四位皇帝的行宫,是辽代春季的政治中心,更是当时东北路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后来金崛起于东北,长春州这个名字沿用至金天德二年(1150年)才被降为长春县,隶肇州(前郭县塔虎城)管辖;金承安三年(1198年)泰州在此地设立,城址仍在城四家子古城;后来蒙元一统中国,这里先后成为成吉思汗四弟斡赤斤封地、辽阳行省泰宁路、泰宁府,治所仍在城四家子古城;到了明代,这里成了奴尔干都司所辖的泰宁卫;清代明以后,这里则成了蒙古科尔沁所属部。简单梳理了白城的古往今来,说明了这座城市的历史,看到的是它的古老;而说它年轻,是因为今天的白城,是一座1993年8月才设立的城市。进入市中心,发现这个城市和想象的没什么两样,主要的景观除了楼还是楼。不过,近些年,白城启动了“引嫩江之水入城区”工程,不但形成了水绕城池的城市景观,告别了“黄沙扑面”历史,也使这座城市多了许多灵秀。在东北大多数城市建设千篇一律的今天,白城却成了塞外苏杭,干净得甚至让人觉得不真实。这也缘于这个城市的“海绵规划”——白城缺水,地表常年风吹,这个规划的目的是让雨水絮藏地下,连通江河,水润大地,城市自然也就干净了起来。
回来的路上,公路两旁的庄稼地正肆意地燃烧,浓烟弥漫。都说东北的空气好,“抓一把风就能到帝都卖钱”。可到了这个为明年的春耕做准备、秸秆燃烧的季节,大好的空气质量却一下子降到让人无法呼吸的程度。在车窗两侧的烟雾缭绕中,却突然想起在白城市政府正在推广的“保护性耕作”的好处:把秸秆还田,不仅不用燃烧,还能做肥料。但现代科技往往与传统是对立的,要想改变农民千百年的耕作习惯谈何容易。我们看到了推广人的艰辛,也看到了实践者的喜悦。
一次采风,一次经历。不像去时那样茫然,多了一些思考,多了一些留恋,更多了一些情意。深秋,让我飞过漫长的冬天,直达春天,一想到这些,我的心绪就悄然碧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