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非从
作为一名资深拖延症患者,我曾经深受其苦。
例如某个瞬间,我突然觉得人生如此黯淡无光,着实不该,我要做的事太多,要锻炼身体,要多读书,要学英语,要多社交,要四处旅游等,我很兴奋地在心里给自己默默地列了一堆该做的事,决定从明天开始去做,并列了诸如每天早上7点准时起床去跑步之类的计划;然而第二天一睁眼,发现已经快8点了,挣扎一下要不要起床,摸起手机刷几轮朋友圈、微信、QQ等,就9点多了,只好望着窗外的太阳做个深呼吸——等到明天再开始吧。
无数次决定了要开始,无数次又说再等等。有一次我问自己,这个等到底是在等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心在说:等我再准备一下。我还没有绝对的把握做好,我还没有充分的思路,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做……
接着我就明白了:怪不得拖延,拖延是想保护我——我对自己要求太多,而且不能接受自己的做不到,于是拖延。
对于架构大的、程度复杂的、难度较高的、惩罚较大的任务,我们普遍拖延,反之则容易开始做。
印象深刻的是上学那会儿,作为有志青年,我一定要在同学们都出去玩的晚上悄悄跑到自习室学习,我给了自己一个暗示:我要学习。然而到了自习室,我决定开始看书时,问题就来了:我是先看什么科目呢?先从哪章开始看呢?结果就成了这本书翻几页放下,接着换了一本又翻几页放下。做作业也是这样,先做哪项作业呢?做了一会儿A,觉得还是先做B吧,结果是都开了个小头,却都留下了大尾巴。
其实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并没有那么多值得拖延的任务,很多任务都是我们自己把它给变大、变复杂、变难度高、变惩罚大的,我们拖延了自己。
拖延的背后就是担心、害怕和恐惧。怕自己做不好,怕自己犯错:当我不能确定让自己满意的时候,我就选择了拖延,等一等再做,这样我就可以做好,就可以不犯错。拖延就是这样保护了我们。
每个人内心都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大法官”。“大法官”决定着这件事做到什么程度才是好的,才算满意。这个“大法官”用了两种方式来折磨我们:
一、做,就要做到最好。
二、不存在马虎随便做完的状态。
换句话说就是,只有做到最好,你才是有用的;做不到最好,你就是没用的。
“大法官”在折磨我们的时候,拖延就跳出来和“大法官”大战三百回合:你在潜意识里这么耀武扬威,有考虑过主人的现实情况吗?他做不到,我不让他做了还不行吗?
如果不想让拖延跳出来,我们就需要去看看“大法官”的尺度在哪里,需要思考为什么我做得不好它就派我来骂自己,思考谁给了它这么大的权利,让它来折磨我。
我的“大法官”来自于我的童年。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只有批评少有表扬。一件事情,当我做好了,就是理所当然的,没得说;可当我没做好,我就会遭到妈妈的批评和责骂。于是为了得到更多的表扬,受到更少的责骂,我只有要求自己做得更好。
那个时候我还需要妈妈的爱,所以她掌握了这个标准,她有权利判断我做的事情是否够好,从而决定给我表扬或批评。而我也接受了这个标准,并把它一用至今。
可现在我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我可以收回那个标准。我才是我是否优秀的决定者和判断者,我才是做事程度的决定者。虽然我也拥有了妈妈的标准,并且将其内化为自己的标准,一直使用这一标准要求着自己,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还可以拥有另外一套标准,我可以决定自己是否优秀,判断自己做得是否够好。
或许我做不了那么好、那么多,或许我能做得那么好,但是我决定不再等到做得那么好才开始去做。也许我真的永远都不能做好,但是我起码开始去做了。
所以我换了一套标准来要求自己:我开始去做,我就欣赏自己。虽然我依然达不到原来的标准,写出的字依然很差,做的作业依然拿不到“优秀”,但是起码我写了、做了,这就比拖着不写、不做要好很多。我的能力真的有限,怎么做都做不到完美,所以当我面临着两个选择的时候,我选择了后者——这两个选择就是:拖着等到准备得足够好时才去做,然后迟迟开始不了,和现在就开始做,虽然做不好也接纳自己。
然后欣赏自己。
欣赏自己就是看到自己做到的部分。对于我,我开始运动了,开始读书了,开始工作了……虽然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我相信随着熟练度增加,我会做得越来越多。起码,我开始做了,不是吗?
“做了就要做好”是个规条,规条的积极一面是会督促自己努力,消极的一面就是会让自己很累,更会让自己在面临有一定难度的任务时拖延着无法开始。
做,不一定要做好。谁说一定要确认能做到100分时才开始做呢?有的事情重要,需要我反复考量、准备,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这么重要,我总得允许自己有些事做到60分就好,并且在只有能力做到40分的时候就开始做。这总比等待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100分,总比拖延要好,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