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者压力：青壮年与老年的比较

熊吉峰

（武汉科技大学文法与经济学院，武汉 430081）

农村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者压力：青壮年与老年的比较

熊吉峰

（武汉科技大学文法与经济学院，武汉 430081）

以湖北潜江为例，比较分析了青壮年与老年两个群体的照护者压力及影响因素。研究结果表明：在共同性方面，失能等级是导致照护者压力的共同因素和首要因素，而老人其他子女资源与经济资源对两个照护者群体的帮助作用都不大；在差异性方面，生计压力对青壮年照护者压力影响较大，健康与社区资源则对老年照护者压力影响较大。在制定家庭照护者的社会支持政策时，既要考虑青壮年与老年人两个群体之间的共同性，也要考虑两者之间的差异。

农村失能老人；照护者压力；青壮年；老年

引 言

青壮年与老年照护者处于不同的生命周期，他们有不同的生存状态、家庭责任与人生目标。比较分析这两类群体的照护者压力及影响因素，对于制定有针对性的家庭照护者支持政策，具有重要的理论与现实意义。

国内外学者对老年人家庭照护者压力主要从以下三个方面展开：一是照护者承受的负担与压力。一些学者研究了照护老年人对照护者身体健康、心理、家庭等方面的影响与负担［1－5］；另一些学者则研究了老年人照护对照护者经济、工作与就业等方面的影响［6－8］。二是不同角色家庭成员在照护提供方面的差异。张文娟比较研究了儿子和女儿在高龄老人日常照料上的差异［9］；梁丽霞、李伟峰则研究了性别差异对老年人家庭照顾者的影响［10］。三是老年人照护者的社会支持方式。一些学者主张制定生产型、发展型家庭政策来支持照护者［11，12］；另一些学者则探讨了长期照护保险制度与长期照护服务体系等构建问题［13，14］。

但现有的文献较少关注农村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者压力，而比较分析青壮年与老年照护者压力的文献则更为少见。本文拟利用实地调查数据，试图回答以下问题：青壮年与老年这两个群体的照护者压力影响因素究竟有何共同性与差异？针对这两个不同的照护者群体，应当采取怎样的社会支持措施？

一、研究假设、数据来源与变量设置

学术界普遍将60岁作为划分青壮年与老年的一个重要节点，但笔者在调查中发现，农村居民一般在65岁以下仍然是家庭的壮劳力。因此，本文将65岁以下的照护者界定为青壮年照护者，而65岁及以上的照护者界定为老年照护者。

（一）研究假设

在人口学领域，与身体机能、健康等有关的功能退化对家庭所造成的影响常常被视为一种灾难性事件［15］。英国国际发展署的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是一种被广泛采用的分析模型，楼玮群、桂世勋运用该思路分析了经济资源、心理资源、社区资源等对亲属照顾者生活满意度的影响［16］；佟丽君、周春淼的研究表明，工作与家庭照护之间具有零和游戏关系下，工作对家庭具有不容置疑的影响［17］。根据学术界这些研究基础以及本文的研究目的，本文拟从失能老人、照护者资源与生计压力三个角度研究照护者压力的影响因素，其中，照护者资源包括照护者经济资源、人力资源、老人其他子女资源、社区资源等方面，针对这些我们作出如下假设：

1．失能老人特征。失能等级。失能等级越高，照护工作对照护者的影响与冲击越大。

2．照护者人力资源。（1）年龄。年龄较轻的照护者虽然身体较好，但家庭责任重、生计压力大；而年龄较大的照护者虽然已经没有了生计压力，但体力差。本文认为，年龄对照护者压力的影响需要运用计量经济学方法确定。（2）健康。健康状况差的照护者体力差，即使愿意履行照护职责，也常常感到力不从心。本文预计健康状况越差，照护者压力越大。（3）文化程度。照护者文化程度越高，挣钱谋发展的机会越多，照护的机会成本越高，本文认为，文化程度越高，照护者压力越大。

3．照护者经济资源。（1）家庭年经济收入。家庭年经济收入越低，照护者生存越困难。（2）借款机会。借款机会代表照护者社会活动能力与信誉，照护者在需要资金帮助时，越难获得借款，照护者压力越大。

4．老人其他子女资源。照护老人是子女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失能老人的子女是照护者重要的资源。本文拟研究除直接照护者之外的老人其他子女对照护者的扶持作用。（1）老人子女数。失能老人子女数越多，照护者获得帮助的机会越多，老人其他子女资源对照护者压力有负向影响。（2）老人儿子帮助。老人儿子的帮助可以减轻照护者负担，可以减轻照护者压力。（3）老人女儿帮助。女儿的帮助一般是洗衣、洗澡等，而且女儿比儿子更细腻，因此，老人女儿的帮助可以减轻照护者压力。

5．照护者的社区资源。（1）邻居帮助。“远亲不如近邻”，邻居不仅可以提供物资与劳务上的帮助，而且与照护者之间的情感交流有助于减缓照护者心理压力，因此，邻居帮助对照护者压力有负向影响。（2）村委会帮助（在潜江，村委会帮助照护者的主要方式是向镇民政办推荐低保）。获得村委会向镇民办推荐的低保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照护者的经济压力，因此村委会帮助可以减轻照护者压力。

6．照护者生计压力。（1）耕地面积。耕地面积越大，照护者需要投入的时间越多，而用于照护的时间则会减少，照护者压力越大。（2）打短工意愿。打短工意愿越强，照护者越没有心思照护老人，照护者压力越大。（3）外出务工意愿。外出务工可以增加照护者收入，缓解生计压力，还可以摆脱繁重的照护任务，但是，外出务工意愿越强，照护者压力越大。（4）债务压力。债务是压在照护者心头上的一座山，因此，债务压力越大，照护者压力越大。（5）子女婚事。有子女急需完婚可以加剧照护者心理上、生产上与经济上的压力，致使照护者压力更大。

（二）数据来源

本研究所使用的数据来源于国家社科基金《农村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者的社会支持研究》（12BRK007）调查项目。调查地点是湖北省潜江市老新镇、熊口镇、龙湾镇、浩口镇等4个镇。潜江市在湖北省属于经济比较发达的一个县级市，2011年，全市综合经济实力位居湖北第3位，同时，潜江市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外出务工现象也非常普遍。而调查的4个镇经济水平在潜江市属于中等程度。

调查对象为60岁及以上、且失能时间达6个月及以上的农村失能老人的家庭照护者。在老人的失能等级确定方面，依据Sidney Katz于1963年提出来的日常生活自理能力表（activities of daily living，ADLs）作为测定老人失能等级的标准。具体来说，在吃饭、穿衣、上下床、洗澡、上厕所、室内走动6项指标中，5～6项“做不了”的，定义为“重度失能”；3～4项“做不了”的，定义为“中度失能”；1～2项“做不了”的，定义为“轻度失能”；每一项虽然都能完成，但完成起来十分困难的，定义为“半失能”。

2012年8月－2013年1月，笔者完成了以上调查。共获得数据309个，其中，有效样本数据共303个。老新、熊口、龙湾与浩口样本数分别为80个、69个、79个和77个。

（三）变量设置

根据以上的研究假设与本文的研究目的，本文选取的变量及定义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的定义与赋值

二、实证结果分析

（一）单因素分析

从表2可知，在照护者压力和老人的失能等级方面，青壮年照护者与老年照护者并不存在显著性差异。

在照护者人力资源方面，青壮年照护者年龄为52．79岁，而老年照护者平均年龄为75．07岁；青壮年照护者平均文化程度为“小学”以上，而老年照护者平均文化程度为“文盲”以上；青壮年照护者平均自评健康状况为“一般”，而老年照护者平均自评健康状况为“不健康”。两组照护者的人力资源差异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青壮年照护者的人力资源更具生产性。

在经济资源方面，青壮年照护者年均经济收入为27 470．1元，而老年照护者年均经济收入为6 892．7元；青壮年照护者获得借款的机会高于“一般”水平，而老年照护者获得借款的机会则近于“难”。两个照护者群体的经济资源差异都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青壮年照护者的经济资源与活动能力更具生产性。

在老人其他子女资源方面，失能老人的子女数中，青壮年照护者的老人平均子女数为3．97个，而老年照护者的老人平均子女数为4．45个，且差异在5%的水平上显著。在老人的女儿提供的帮助中，老年照护者比青壮年照护者获得了更多的老人女儿的帮助，且差异在5%的水平上显著，老人儿子提供的帮助在两组照护者中没有显著差异，这可能是因为老人照护中，女儿一般与母亲比较亲，所以提供了更多的帮助。

在社区资源方面，青壮年照护者能够比老年照护者获得更多的邻居帮助，且差异在10%的水平上显著，表明青壮年照护者具有更好的邻居资源。但在村委会推荐低保方面，青壮年照护者与老年照护者没有显著差异。

在生计压力方面，耕地面积、打短工、外出务工、儿女婚事以及债务压力方面，青壮年照护者都高于老年照护者，且差异都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青壮年照护者具有更强的生计压力。

表2 农村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者压力的单因素分析

通过以上比较发现，青壮年的照护者人力资源具有更强的生产性、更高的财富创造力以及更强的生计压力。而在社区资源方面，青壮年照护者则略高于老年照护者，在老人其他子女资源方面则略低于老年照护者。

（二）多因素分析

根据本研究数据的特点，本文采用最优尺度分析法对照护者对照护者压力的影响因素进行分析。最优尺度回归模型如下：Yi＝F（W1；W2；W3；W4；W5；W6），i＝1，2。其中，Yi分析表示青壮年与老年的照护者压力；W1表示失能老人因素，W2表示照护者经济资源，W3表示照护者的人力资源，W4表示老人其他子女资源，W5表示照护者的社区资源，W6表示照护者的生计压力。青壮年与老年两个照护者模型结果见表3。

表3 农村失能老人家庭照护者压力比较

在老年照护者模型中，因为老年照护者在借款机会、外出务工、债务以及子女婚事方面的频率已经很低（在5%以下），因此，没有放入模型进行分析。

从表3可见，青壮年照护者模型与老年照护者模型调整的R2分别为0．502、0．231，表明6大微观因素能够解释因变量的50．2%与23．1%。F值分别为8．569、3．393，伴随概率均为0．000，表明模型具有统计学意义。而变换前、后的容忍度都大于0．3，表明各个自变量之间不存在显著的共线性问题。以下分析青壮年照护者与老年照护者两个模型中的共同影响因素与差异影响因素。

1．共同因素。（1）失能等级是影响照护者压力的首要因素。在两个模型中，失能等级的系数都为正数，且在1%的水平上具有显著性差异，而且重要性系数在两个模型中都排第1位。表明失能等级越高，照护者压力越大，且失能等级是导致照护者压力的首要因素。（2）老人其他子女资源对缓解照护者压力的作用都不大。在两个模型中，老人子女数、老人儿子帮助与老人女儿帮助对照护者压力的影响作用在统计学上都不显著，可能是因为老人的其他子女大多以忙于自己的生计为重，无暇顾及失能老人与照护者。（3）照护者经济资源对照护者压力没有显著性影响。在两个模型中，年经济收入的系数都为负，表明照护者家庭年经济收入越低，照护者压力越大。但年经济收入在两个模型中都不存在显著性影响。同时，借款机会对照护者压力也没有显著性影响。可能是因为当前农村居民收入仍然处于较低阶段，即使一些相对比较富裕、借款相对比较容易的家庭，其收入及能力仍然不足起到降低照护者压力的作用。

2．差异因素。（1）人力资源的影响在两个模型中存在差异。在青壮年照护者中，照护者年龄、文化与健康的影响都不显著；而在老年照护者中，健康的影响在1%的水平上显著，照护者健康状况越差，照护者压力越大。可能是因为青壮年的照护者大多健康状况较好，在照护中大多不存在健康问题。而老年的照护者健康状况存在较大差异，一些健康状况较差的照护者压力更大。（2）社区资源的影响在两个模型中存在差异。在青壮年照护者中，村委会与邻居提供的帮助在统计学上不显著，表明青壮年照护者对村委会与邻居帮助的需求不大。而在老年照护者中，两个变量的影响作用在统计学上都是显著的，村委会越是向镇民政办推荐低保，照护者压力越大；而邻居提供帮助越多，照护者压力越小。可能是因为青壮年的照护者独立性与生产性更强，不在意村委会推荐的低保以及邻居帮助。而老年的照护者更加在意社区与邻居之间的帮助。（3）生计压力的影响在两个模型中存在差异。在青壮年照护模型中，打短工、外出务工、子女婚事与债务压力等生计活动是影响青壮年照护者压力的重要因素；但老年的照护者已经较少从事生计活动了，因此，生计活动对照护者压力的影响作用并不显著。

3．影响因素作用力排序比较。通过比较显著性水平、解释变量的系数以及重要性系数，可以得出各个变量的影响力，通过排序，可以发现两个模型中的一些差异：（1）在青壮年的照护者模型中，各个解释变量对照护者压力影响力顺序为：失能等级、打短工、子女婚事、债务与外出务工。可见，对青壮年的照护者而言，除了失能等级之外，生计压力是影响照护者压力的重要原因。（2）在老年的照护者模型中，各个解释变量对照护者压力影响力顺序为：失能等级、照护者健康、村委会以及邻居帮助。可见，对老年的照护者而言，除了失能等级之外，照护者自身的健康以及社区的作用是影响照护者压力的重要原因。

三、政策启示

（一）从影响照护者压力的主要因素入手，缓解照护者压力

对两个照护者群体而言，失能等级都是影响照护者压力的首要因素，表明照护者普遍无法应对高等级失能老人的照护。另一方面，社区与子女对照护者支持力度都不强，因此，应当采取以下两点措施来缓解照护者压力：

1．通过转变养老院职能、构建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体系与长期照护服务体系等途径，使一些失能时间长、失能等级高的老人更多地得到社会照护和支持。

2．针对社区以及老人其他子女资源对照护者支持力度不强等问题，应当重新界定村委会职能，把扶持失能老人照护者界定为村委会基本职能。在家庭政策上，采取更有力的措施，鼓励老人其他子女以及邻里帮助照护者。

（二）针对照护者生存状态与家庭责任特点，制定普惠的、差异化的支持政策

在制定扶持农村失能老人照护者的家庭政策以及构建社会化服务体系中，应当充分考虑照护者生存状态和生命周期特点，制定有针对性的支持政策。

对于65岁以下的青壮年照护者，应当以实施发展型家庭政策为主，通过构建社会化支持体系，减轻照护对照护者生计的冲击，使照护者有更多的精力从事生产经营性活动。

对于年老体弱的老年照护者，他们的体力常常无法承受繁重的照护任务。应当通过大力发展上门服务、日托服务等，从体力上帮助照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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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Comparative Study on Family Caregivers’Burden of Rural Disabled Elderly：Between Young Labor Force and Elderly

XIONG Ji－feng
（College of Humanities，Law and Economics，Wuh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Wuhan 430081，China）

Based on the case in Qianjiang of Hubei Province，this study investigates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the family caregivers’burden of the rural disabled elderly by comparing the young labor with the elderly．The general finding is as following：On the commonness，the level of disability plays the most important role on the family caregivers’burden，and the children’s resources of the elderly and economic resources play less important roles for the alleviation of the caregivers’burden．On the disparity，livelihood activities influence the young caregivers’burden，the healthy condition and the community resources have some impact on the old caregivers．On conclusion，when we make policy，we must take the commonness and the disparity together．

rural disabled elderly；caregivers’burden；young labor；the elderly

F328；C913．6

A

1009－9107（2015）01－0121－07

2013－10－27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2BRK007）

熊吉峰（1967－），男，武汉科技大学文法与经济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管理学博士，研究方向为农村老年人社会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