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布斯的故居在硅谷的瓦沃勒街2101号。这是一栋外表极不起眼的英式红砖建筑,外墙爬满了蔷薇。在乔布斯去世前,这里是普通软件工程师喜欢居住的地方,如今已成为硅谷最昂贵的住宅区之一,一栋大房子动辄需要千万美元。
“这两年,有不少来自中国的互联网新贵们在这附近购房置业,争着当乔布斯的邻居,雷军的新房子就在不远的一个街区。”陪同的Isa告诉我。“中国邻居”们想要接近的不但是乔布斯的房子,更是他的创新灵魂。可是,后者好像比前者要稍稍遥远一点。
随行的另一个朋友Helen,她的中文名叫梁海燕,是一位在硅谷生活了十多年的博士创业者,曾经创办过一家可穿戴智能公司。
Helen的女儿是一个11岁的小学生,有一天,她回家问妈妈:“为什么他们都说我们中国人是C2C?”C2C是Copy to China的简说,小女儿感到很受羞辱。Helen对她解释了半天,不过,“其实在内心,我也觉得这真是一个问题。”
在硅谷,能够清晰地看到中美创业者对创新的理解的确有很大的差异,它不仅是价值观上的,更是制度上的。
美国人对技术驱动有宗教般的痴迷,同时对创新的维护也十分的严苛,任何新的发明都受到专利法的保护,没有一家公司敢于轻易地去模仿竞争对手,因为你不知道在哪个环节或哪个阶段会遭到专利的狙击。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美国的风险投资不支持任何的仿冒行为。在他们看来,这不但是耻辱的,更是危险的。正是在这样的法律和道德环境中,小公司的创新得到了极大的保护和鼓励,颠覆性事件时时发生。但是,因新技术的发展速度太快,特别是应用性领域的大规模拓展,也使得创新与仿冒的界限变得非常的模糊,从比尔·盖茨到乔布斯,再到扎克伯格,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全数遭到过抄袭的指控,有些甚至陷入旷日长久的侵权官司之中。
相对于中国,自互联网产业萌芽以来,几乎所有的商业模式和技术原型都来自于美国,而政府出于保护本国企业的考虑,在专利法的执行上,偏护本国企业。
创新环境的差异,最终造成两个结果。
首先,中国企业先是大规模地模仿美国同行,竞相以模仿速度的快捷为创新的第一指标,风险资金也以此为投资的最主要考量指标,从“中国的雅虎”到“中国的亚马逊”,往往是吸引资本乃至去纳斯达克上市的最佳口号。
其次,中国企业之间互相模仿,同质性产品层出不穷,所有指责别人模仿自己的企业,其本身就是一个模仿的产物。中国人愿意用实用主义传统来界定创新,对创新的认定往往以最终的成效为前提,即“成功是检验创新的唯一标准”。
创新是所有产业进步的起点,差之毫厘,行而百里便如隔天涯。正是美国与中国对创新的这种迥然不同的理解,造成了两个差异性极大的新经济竞争环境。
去斯坦福大学参观,陪同的是医学院的博士后王峰,他在这里从事免疫学研究,而这无疑是当今最为显赫的领域之一。
前些年,来硅谷的中国创业者和投资人主要集中于互联网应用产业,而如今,医学、大数据及智能硬件成为了新的追逐对象。医学院有一栋以朱棣文命名的U型大楼,里面有很多交叉学科的实验室,正在像宇宙大爆炸那样酝酿着无数的可能性。
“每天都有几个来自中国的投资人在这里像星探一样地逛来逛去。”王峰笑着说,“这栋楼里做的是从0到1的工作,而咱们中国公司将完成从1到N的使命。”
也许在不久的几年后,硅谷将出现新领域的“乔布斯”,他们成为巨富,然后把某个新街区变成另一条瓦沃勒街,再过了若干年,那里又将出现新面孔的“中国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