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宏
(广东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广州510520)
《愤怒的葡萄》主要讲述了汤姆·约德一家变卖了所有的东西,换回一辆破卡车,并驾着它去加利福尼亚州寻找生路的种种遭遇。该小说以巨大的真实性获得了读者的好评,文学评论界、西方评论界对该小说给予了极高的肯定与评价。正是因为该作品,斯坦贝克被人们称为“人性价值的捍卫者”。这篇小说最大的闪光点不是其中人物生活的苦难,而是处处体现的人性的光辉。作品中体现了作者对人性的褒扬和对非人性的贬斥,基于此,笔者就作品中的人性魅力进行探讨,以此来歌颂苦难世界的真善美。
《愤怒的葡萄》主要讲述了俄克拉荷马州的农民,由于罗斯福新政和“农业”调整法的实施而破产的无奈,以及为了求得生存他们不得不去加利福尼亚州逃荒求生的悲惨经历。故事主要是围绕汤姆·约德一家而展开的。在漫长的路途中,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对加利福尼亚州充满希望,认为加利福尼亚州是一片美丽、富饶、充满希望和梦想的土地。就连汤姆年迈的爷爷也憧憬着未来的生活:“到了那儿,我看到橙子,就要把它摘下来吃,葡萄也可以——那是我百吃不厌的东西。我要从葡萄架上狠狠地摘一大串下来,用力摁在脸上,让汁水顺着脸往下流。”而老人的憧憬在迁徙的过程中被打破了,中途爷爷奶奶的死去,像一团乌云笼罩着汤姆·约德一家,但是仍未能消解掉一家人对未来生活的期望。最终经过千辛万苦,约德一家越过沙漠来到加利福尼亚州。正如别人口中描述的那样,加州是土地肥沃、牛羊成群、适宜人类居住的生活家园,但是这一切不属于移民,不属于汤姆·约德一家。到达加利福尼亚州的汤姆·约德一家不但没过上期望已久的生活,相反却陷入了更加绝望的境地。当地的农场主因为劳动力过剩而压低工资,并且当地的警察用种种手段刁难俄克佬,最终使他们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在作品中,并不是对苦难生活的描述打动了读者,而是苦难下层农民对生活的希望,对家的关心,对外人的帮助,打动了世界上成千上万的读者。小说没有用华丽的语言做铺陈,也没有用激动人心的故事情节展开剧情,而是用电影的镜头语言在不同的场景的转换中,冷静地描述一家人以及所有俄克佬的生活状态。
汤姆·约德作为作品中的典型形象,被作者刻画得较为细腻。在跟随家人西迁的过程中,他也实现了新的精神成长。约德最初的生活方式较为实用,注重当前的利益。但在吉姆·凯绥的影响下,他的思想在西迁的途中发生潜移默化的变化,对凯绥的使命由最初的嗤之以鼻转为全心全意地追随。这个过程是新的历练和成长的过程,同时在这个二次成长的过程中,汤姆的人性魅力才被凸显出来。
1.迁移之前的汤姆·约德
汤姆·约德怀着对家人的思念,努力在监狱中改造,最后如愿以偿地提前从监狱中假释出来。在作品中最先出场的便是汤姆·约德,此时的汤姆·约德在斯坦贝克的笔下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甚至有些自私;在搭车途中自以为是,并且在与凯绥回家的途中,他向凯绥说自己只是需要威士忌、女人、烟,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监狱生活是可耻的,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甚至还处处地为自己的过失杀人辩护,在小说中的第四章将约德的心理剖析得颇为透彻。
“现在不妨老实告诉你。”约德喝光了瓶里所有的剩酒,随手扔掉了酒瓶,“我在麦卡勒斯特监狱坐了四年牢。”
凯绥皱紧眉头:“你不愿意谈这件事吗?就是你干了坏事,我也不会盘问你——”
“我还会再干的,”约德说。“我跟一个家伙打架,把他打死了。我们在舞会上喝醉了。他戳了我一刀。我顺手拿起身边一把铁铲,就把他打死了。脑袋打成了肉酱。”
凯绥的眉头恢复了正常:“当时你不觉得于心不安吗?”
“不,”约德说,“不觉得,是他先戳了我一刀。我只判了七年,坐了四年牢就放出来了——”[1]
这段文字表明汤姆对四年的牢狱生活并没有醒悟,他对过失杀人这件事既不后悔也不心存内疚。这也是后来他告诉莫利·格雷夫斯:“如果我现在见到赫布·特恩布尔拿着刀来找我,我还会用铁铲把他打死。”的原因。此时的汤姆还处在思想还不明确的状态,对生活还未有憧憬,只想回家和家人待在一起。
2.迁移途中的汤姆·约德
在小说中,随着西迁汤姆的内心也在发生着改变,包括与人的处事方式和人生理念都在渐渐地发生着变化。在他与妈妈的交流中感觉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他学会了帮助别人,并设身处地地为家人考虑;在新墨西哥他帮助威尔逊修车;在胡佛村宿营地,他绊倒治安官以帮助弗洛伊德·诺尔斯逃走;在威德小镇的收容所,他加入了一个委员会,与收容所的移民阻止了一群地痞流氓在周六晚舞会上的骚乱,并将这些流氓逐出了收容所。或许正是这些经历才促成了汤姆的第二次成长,此时的约德开始认识到团结的力量和尊严,看到了他家人及西迁的同胞为了改变命运而做出的努力,这时的汤姆·约德开始蜕变,开始由利益为己转而为他人。
3.精神完成升华的汤姆·约德
离开收容所后的约德一家,最终在胡珀农场找到了一份摘桃子的工作,但是他们并没有认识到他们成了罢工的迫害者。如果在以前,汤姆会对这些事毫不在意,肯定会为了吃饱饭而继续摘桃子,绝不会让自己卷入到这场麻烦之中。此时的约德虽然还未完全完成利他主义的蜕变,但是他已经有了敢于去探索真相的勇气,他孤身探知外面发生的事情,在寻找真相的途中他遇到了凯绥。正是因为与凯绥短暂的接触使他找到了一种信仰,看到了组织移民反抗不公平的可能性。在凯绥死后,约德也打死了害死凯绥的矮胖子,或许是冲动,或许是失手,但此时的约德已经开始认识到不能一味地委曲求全,饥饿的人们总会想起反抗。躲藏阶段的汤姆开始思索西迁农民悲惨的处境,例如:
汤姆掉过话头对妈说:“你猜我成天成夜一个人躲着,心里想着谁?凯绥!他讲过许多道理,常常叫我讨厌。可是现在倒想起了他说的话。他说有一回他到荒野里去找自己的灵魂,他发现自己的灵魂不过是个大灵魂的一部分。他说荒野不好,因为他那一部分灵魂要不跟其余的在一起,变成一个整体,那就没有好处。真奇怪,我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当时我根本没用心听。现在我明白了,一个人离开了大伙儿是不中用的。”
……又说他要照凯绥那样去干。他老在瞎想,要是把所有的老百姓都聚拢来,像农场里闹罢工的那些人一样叫嚷一下——妈担忧地说:“往后我怎么能打听到你的消息呢?他们也许会伤害你,也许会把你杀了。我怎么知道呢?”
汤姆不自在地笑着说:“也许凯绥说得对,一个人并没有自己的灵魂,只是一个大灵魂的一部分。那么——”
“那又怎么样,汤姆?”
“那就无关紧要了。我就在暗地里到处周游。哪儿都有我——无论你朝哪一边,都能看见我。只要有饥饿的人为了吃饭而在斗争的地方,就有我在。只要有警察在打人的地方,就有我在。人们生气的时候会大叫大嚷,我跟他们一起在嚷。饿肚皮的孩子们知道晚饭做得了会哈哈大笑,我跟他们一起在笑。咱们老百姓吃到自己种出来的粮食,住上自己盖起来的房子,那些时候,我都会在场。天哪,我这样说简直像凯绥了。”
从这段话中,读者可以清楚地看出汤姆的转变,这也正是汤姆身上人性光芒最为闪耀的时期,他开始认识到凯绥思想的重要性,也开始有了为受苦难的人民声讨的意识。
吉姆·凯绥虽然不是斯坦贝克重点描写的对象,并且是这个西迁家族的局外人,但他却用自己身上的正能量传递着爱与信念。凯绥原本是个牧师,作为布道者,向人世间传递信念。斯坦贝克笔下的吉姆·凯绥正与耶稣·基督一样,带领十二门徒为拯救人们摆脱苦难而长途跋涉,凯绥与乔德一家十二位成员一道西行去加利福尼亚州追寻幸福的生活。在小说的开头,他开始怀疑上帝,放弃了教职,来到了汤姆家那样的穷人家庭,但时不时地说出一些人生道理,给人以启迪,尽管他怀疑上帝,但是却未停止自己对精神的思索[2]。
1.被捕之前的凯绥
凯绥放弃之前的布道生活与汤姆一家西迁,在途中他为了帮助别人而做祷告。在西迁的途中,凯绥像基督那样为人们服务。可以说,汤姆精神的蜕变与升华离不开凯绥,他像老师一样用自己的精神信仰去感化汤姆,让自身的人性光芒发挥到极致去照亮周围的人。凯绥跟随汤姆一家西迁的目的是追寻新的生活,一种不做布道者的新生活。在西迁的途中,凯绥受尽了颠沛流离之苦,看到了下层农民生活的悲哀,也目睹了警察的暴行,基于此,才有了凯绥后来的反抗。
2.被捕之后的凯绥
入狱前后应该可以作为凯绥思想转变的分水岭,他待人受过,被捕入狱,正是狱中的生活他才懂得了穷人为什么会去偷盗,懂得了穷人团结起来的意义,也明白了“团结”一词对于受尽疾苦、挣扎在频死边缘的劳苦大众的重要意义。正是在此时期凯绥的思想从“我”过渡到“我们”,所以才会有出狱之后的凯绥采取实际而积极的行动领导工人,为争取自己的利益而斗争,并且还把团结的思想传递到低工资的工人中去,用自己仅有的能力去帮助民众反抗,用自己身上的人性魅力去照亮被压榨民众的内心。他告诉工人应该团结起来,抵制资本家压低他们的工资。最后,凯绥惨死在矮胖子警察的手中。斯坦贝克把像耶稣一样的人物安排在作品中,为劳苦大众传递神的旨意,传播上帝的仁爱之心,并且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帮助这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农民。
汤姆妈妈在斯坦贝克的笔下是一位几乎接近完美的女人。她是慈爱与怜悯的化身,同时又是一位勤劳善良的劳动妇女。在她的身上一直闪耀着母爱的光辉,在面对困难和压力时她仍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希望[3]。可以说,汤姆妈妈作为家庭的主内者,在困境之中支撑了整个家庭的运转。
失去家园后,在西迁的途中,汤姆妈妈经历了一系列的死亡和艰辛。先是爷爷死了,打破了汤姆妈妈想要一家人在一起的想法,后来在奶奶生病后,她全心全意地照顾奶奶,在奶奶死去时,为了能够让家人顺利地抵达加利福尼亚州,她表现出了女人的大无畏精神,自己守着奶奶的尸体。奶奶的死亡让这个女人开始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家庭的重要作用,接踵而来的是诺亚离开这个大家庭、康尼走了、凯绥被杀、汤姆成了逃犯、罗撒香生下了死胎,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摧残着汤姆妈妈[4]。她面对周围的饥饿与仇视,没有被打趴下,依旧坚强地支撑这个大家庭。
汤姆妈妈是斯坦贝克笔下最为完美的女性形象,她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但是其身上的人格魅力,足以让读者认为汤姆妈妈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她是具有神话色彩的前卫女性,一个前卫母亲的象征。汤姆妈妈不仅照顾自己生养的孩子,而且也照顾所有需要关怀的孩子们,她无怨无悔地照顾年迈的爷爷奶奶,即便自家的食物还不能满足自家人的温饱,在看到饥饿的孩子的时候,还是分了一部分给这些孩子。此时的汤姆妈妈不仅是这个家庭的妈妈,而且是“众生之母”[5]。
汤姆妈妈是家庭的脊梁,全家依赖她而生存,虽然几乎接近完美,她极其勇敢,但是在面对明天时,她还是会有未知的恐惧。她的果断智慧、隐忍和坚强都牵动着读者,她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去维持家的完整。在文中,“当奥尔问她是否害怕时。她回答‘有点……只是怕得不太狠,我只是坐在这等。如果发生了什么,我会争取行动——我一定会的’。”这些都表现出汤姆妈妈内心的挣扎,同时也是作为妈妈蜕变路上的思想变化[6]。
在小说即将结束的部分中,一直不想家庭成员分开的妈妈,催促汤姆离开。从小说的开始,汤姆妈妈把家庭结构的完整性看得特别重要,到最后不得已让汤姆离开。这时候的汤姆妈妈内心是极其煎熬的,她一遍遍抚摸汤姆的脸颊,却还是急切地催促汤姆逃走,她关心汤姆塞钱给他,这些描写将汤姆妈妈女性的魅力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了。
斯坦贝克笔下的罗撒香应该是个美丽单纯的少妇,怀孕的罗撒香随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地长大,开始了角色的转化,由女儿的身份变化为母亲。文中提到她变得“稳重,小心谨慎,聪明了”。她的全部身心都在靠着孩子转移,西迁伊始,康尼和罗撒香就生活在自己设想的小天地中。路途中的残酷遭遇击碎了他们最初的梦想。最后康尼的离开,让她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开始对以后的生活产生了怀疑。而孩子的死亡,让她重新拾起对未来的希望。
文中的罗撒香在西迁的途中也在经历成长的过程,起初的罗撒香只是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中,途中帮助妈妈照看临死的奶奶,虽然怀着孕而且还营养不良,但还是帮助家里烧火做饭。在收容所时,因得到一个工作而高兴得忘乎所以;被丈夫抛弃后,罗撒香身心俱疲倦,还是坚持挣钱养家,不顾生病却要坚持摘棉花。在摘棉花的途中,尽管浑身发抖却还是昂首挺胸。此前的经历正是罗撒香人格魅力形成的初期,在汤姆杀人后罗撒香简直要失控,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生一个好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她觉得窒息,如果说康尼的离去是失望,家庭的现状是失望,而孩子的死亡则是绝望。但是在结尾处的罗撒香让读者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她身上闪耀的人性光芒。
小说的结尾处,大雨滂沱中,在一个被雨水浸透的破仓棚里,罗撒香脸带神秘的微笑给一个饿得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喂奶。这位刚刚经历死婴的女人,在身心遭受巨大的痛苦之后,在生死关头,她内心善良的本质被唤醒,尽管汤姆妈妈起到了推动作用,但是这位少妇用实际行动换回了人性的善良。这是一种超于自我的大爱,此时的喂奶,读者没有看到羞涩与肮脏,而是伟大母性的光辉,看到了生命的延续[7]。正是基于此,罗撒香才完成了完美的蜕变,才看到了希望,一种未知的希望。
在《愤怒的葡萄》中,斯坦贝克用极其细腻的笔触,触及到了那个时代的大迁徙,没有罪恶的屠杀,没有横尸遍野的战场,但却触及到了读者的内心,对那个时代人们的遭遇深感痛心。汤姆家族只是西迁成千上万家庭中的一个,但从这个家庭的遭遇足以看出那个时代的苦难。作者讴歌了普通民众对生活的希望,以及他们身上闪耀的光芒,同时彰显了人道主义的思想光辉,从而使得人性在此得到完美的升华[8]。
[1][美]约翰·斯坦贝克.愤怒的葡萄[M].胡仲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2]任群.人性处处闪光彩——析《愤怒的葡萄》中的人性魅力[J].黑河学刊,2005,(9).
[3]蔡荣寿.从荒野到丰饶——《愤怒的葡萄》中的母亲形象流变[J].甘肃社会科学,2011,(1).
[4]曾令富.呼唤灵魂深处的思想革命——浅析《愤怒的葡萄》的思想内涵[J].外国文学评论,1988,(3).
[5]钱文霞.再建“伊甸园”——试论约翰·斯坦贝克小说《愤怒的葡萄》中的救赎意识[J].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08,(9).
[6]赵秀丽.解读《愤怒的葡萄》中的人物的意识觉醒[J].辽宁行政学院学报,2007,(4).
[7]李莹.梦的起落,心的颤粟——斯坦贝克《愤怒的葡萄》主题解析[J].科技创业家,2013,(20).
[8]张介明.讴歌生命——破解《愤怒的葡萄》的深层意蕴[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8).